私人岛屿(123)
“那又怎么了?”管声淡漠地看着弟弟。
“拿出一半,买台车吧。”管青拽了一下发呆的范锡,“嫂子,你说话管用,叫我哥买俩车,你一台我一台。”
后者回过神来,抿了下唇,云淡风轻地摇头:“轿车太憋屈了,我喜欢坐地铁,宽敞。”
“昨天给你那五万不用还我了,”管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慷慨地说,“正好买辆不错的二手车。至于牌照,先租一个吧,一时半会儿摇不到的。”
回家的路上,范锡主动给苏母打电话,询问有没有找到苏豪。对方哭着说,眼下正在某医院抢救,刚想联系他。
他看向开车的男人,犹豫一下,开口道:“声哥,等会儿你把我放在医院门口吧,我去看看。”
“那种人,看他干什么?”管声微蹙的眉间流出深深的厌恶。
“我是去看看他妈,这老太太挺可怜的,也一直对我不错,之前每个月都给我转钱。”
管声叹了口气,说自己不方便跟着,让弟弟陪着他。
深夜的医院急诊区,凝聚着人生百态和世间所有的情绪,一切都无所遁形。
有浑身酒气刚刚打过架的体面人,有被情所困割腕自杀的精致白领,也有受了伤却舍不得局部麻醉,直接消毒缝针的农民工。
早产孕妇在惊心动魄中迎来新生命的诞生,医护人员将车祸重伤者推进抢救室,争分夺秒地从死神手里抢人。
范锡走近佝偻在等候椅一角的岳母,尽管心知肚明,还是轻声问:“妈,怎么回事啊?”
苏母抖了一下,缓缓抬头,枯槁的脸上挂着一对空洞的眼。血丝密布的眼珠茫然环顾,最后才定到他脸上,嘶哑地说:“被他爸打了,说是特重型颅脑损伤。脑壳里全是血,还在做手术,他爸被警察带走了。”
苏母断断续续地,讲述了近期发生的事。苏豪的确深陷网赌,不但卖了房、离了婚,还欠了无数网贷和金融公司的小额贷款,被催收的逼得走投无路,这才来找范锡。
事到如今,说些“惯子如杀子”的道理已然太迟了。范锡安慰岳母几句,看向管青。后者显然对这场家庭悲剧不感兴趣,正在玩游戏。
他让管青先回家,随后买了两瓶水,陪苏母一起等待结果,不时低头和管声发消息。
凌晨三点,经历了开颅手术的苏豪被推入术后监护室观察。医生告诉苏母,经过颅内血肿清除和去骨瓣减压术, 病人基本脱离生命危险,但很难说什么时候能醒,即便醒来也可能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范锡见苏母明显松了口气,只要儿子活着她便放心了。紧接着,她这口气又提了起来,因为明天会从监护室转到ICU,每日花费不菲,需要家属提前做好准备。
范锡问她有什么打算,她说等儿子彻底脱离危险,无论醒不醒,他们都回老家去。至于老公怎么样,她不想管了。家里还有些积蓄,够在ICU住几天。
这时,苏豪的手机响了。她刚接起来,那边就传来催债者的威胁和怒骂,吓得她立即挂断。
她看向范锡,露出一个惨笑:“没事,我慢慢帮他还。你照顾盼盼已经很辛苦了,也欠着债,不用担心我们。”
“我的确没能力帮忙,这几天我帮苏豪申请个募捐的账户,就是那种大病救助平台,可以筹款。”范锡能提供的,只有安慰和基本的帮助,以及在岳父等待审判、服刑时定期去探望,给户头上存点钱。
几天后,范锡帮苏母在募捐平台上陆续完善了诊断书、医学影像资料等。
苏盼生病时,他没考虑过募捐,因为他觉得自己有能力照顾好“老婆”,这样的渠道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除了至亲和几个好友,周围大多数人甚至都不知道他结婚了。
通过审核后,范锡教苏母把求助链接群发给亲朋,他则用苏豪的微信,以她的口吻给通讯录里的人发链接和消息:“打扰大家一下,我是苏豪的母亲,现在苏豪重伤,正在医院治疗……请大家伸出援手……”
消息发出后,他发现很多人已经把苏豪删除、拉黑了,为数不多的回复也尽是怨言:“去死吧骗子!”“又tm骗人,滚蛋。”“如果你真是苏豪的妈妈,请把他吸回肚子里,为民除害,谢谢。”
呵,活该……不过,考虑到苏母的感受,交还手机前,他把这些消息删掉了。
半个月后,昏迷中的苏豪耗尽了家里全部积蓄,苏母办理了出院,打算回老家。范锡买了软卧票,在医院附近找到专门运送病人的服务,把他们送上火车。
“你自己也注意身体,不用管你爸,让他自生自灭去。”临走前,苏母这样说。不过,范锡还是给“岳父”的户头存了点钱,寄了些秋衣秋裤等衣物。
走出火车站,他抬眼望向冬日灰蒙蒙的天,长长地叹了口气。白气消散于冷风,一如苏盼她家,就此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
声哥回老婆家过年,给岳父岳母吓一跳
【PS:感觉大家对苏母用xx筹那种大病募捐平台有点异议,觉得苏豪这种败类,咋这么不要脸呢?这种平台,都是靠朋友圈子传播、互助的,只要存在,每个人都可以去用。
区别是,好人真能获得帮助,大家会自发帮忙宣传。恶人则没人会搭理,还会被骂一句遭报应了吧。肯定没人会捐给苏豪钱,但是苏母也有自己的娘家人和其他朋友,她发个链接过去寻求亲朋帮忙,好像不必指责。】
第109章 拜见岳父岳母
这是一块黑色花岗石墓碑,抛光的碑面光可鉴人,由上至下镌刻着六个隶体字:爱妻苏盼之墓。
范锡拧开矿泉水瓶,冲洗墓碑上的灰尘,凝视它片刻,对管声说:“我以前就埋在这儿。”
听了这话,几米外的另一个扫墓者惊恐地看过来,双腿一软打了个趔趄。摆好祭品后,匆匆离开了。
范锡蹲下去,把在超市买的卤鸡翅摞成金字塔,轻轻念叨:“鸡翅中都给你吃,再也不吃翅尖了……昨天,我去你家了,送了点年货。你弟醒了,但是后遗症很严重,手脚都不听使唤,也说不出话,一直在流口水。不过,你妈已经很满足了。听说你爸被提起公诉了,估计出了正月就开庭。有时候,我甚至庆幸你已经不在了,不用经历这些事。唉,你妈这辈子啊……但是,我也帮不了她。”
昨天,一见范锡,苏豪就歪在床上嘶喊,眼珠子憋得充血,不听使唤的双手佝在胸前抽搐,口涎流了满襟。苏母忙不迭去擦,极尽耐心,还拿来一片旧衣服改的围嘴儿。
他坐了几分钟,留下年货就走了。走出那栋老旧的居民楼,还能隐约听见呜呜啊啊地叫喊。
他来,主要是想看看苏豪遭了什么报应,顺便拜个年。
他知道,在对方眼里,自己就是行走的五百万。人生最痛苦的事之一,莫过于煮熟的鸭子飞了。抢在所有娱记前拍到爆炸性新闻,却手不能动,口不能言,又丢了实锤。
范锡拿出一块新毛巾,将墓碑细细地擦净,回头看了眼默然呆立的管声,有点纳闷对方脸上的五味杂陈:“声哥,你的表情好奇怪,该不会在吃醋吧?”
“怎么可能。”后者轻笑。
他俯身,将一束白色马蹄莲放在墓前,神色复杂,隐隐含着羞愧。曾有一段时间,在得知范锡结婚的真实原因前,他此生最阴暗卑鄙的快乐,就是源自于她的离世。他是如此的卑劣,配不上身边这个高风亮节的男人。
从公墓回到市里时,飘起了毛毛雨。
管声跟着范锡逛街,小城年味儿浓,大十字街边挂满成串的红灯笼,一眼望不到头。卖年货的摊位一直摆到清江岗亭。万博广场布置了形态各异的花灯,晚上很漂亮,因为他昨晚就住在这附近的酒店。
他们是昨天下午到的,有几个亲戚在范锡家搓麻将到很晚,所以他没有登门。今天,就要正式拜见岳父岳母了。
眼下他十分忐忑,自信和倨傲都荡然无存,像所有初次去女友家的男生一样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