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岛屿(12)
范锡瘫在地上,累得不想动弹,管声却推推他:“是不是得把鱼收拾一下?我不太会。”
“好,我收拾鱼。那你会烧水吗,声哥?”范锡瞥一眼用于收集雨水的医药箱,“把椰子壳掏干净洗洗,装点水,架在火上烧开,煮着吃。”
管声却干脆地说:“烤着好吃,香。”
“我比较喜欢吃煮的,健康。”
“现在,需要让生活更有滋味一点,不然会抑郁。”管声自作主张,迅速把形态各异的贝壳和海螺围在火旁,“就等你的鱼了。”
范锡不想争执,来到海边,用美工刀剖开鱼腹,搞得满手腥气。累就累点,反正最多也就这几天,就当伺候月子了。看在管声长得帅,和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又是自己唯一偶像的份上,迁就一下吧。
海鱼倒也没什么脏的,他简单洗洗,用树枝穿起来架在火上。鲜香的气味弥漫开来,口水也在嘴里漫开。
贝壳熟得快,这回范锡没有谦让,因为他在礁石间消耗了太多体力,理应多吃。味蕾在水果的甜美里浸淫多时,当鲜咸的滋味猛然炸开,几乎可以原地飞升。
“慢点吃,我又不会跟你抢。”管声丢给帅呆一块螺肉,又数了数小鱼,给了它一条,“将就吃吧,回家给你吃牛排。”
“声哥,那条鱼算你的哦。”范锡语调轻柔,机锋暗藏。他看见管声的脸色变了变,却仍旧不慌不忙地把话说下去:“六条鱼,本来每人三条,现在你只有两条了。”
管声不屑道:“一条鱼而已,斤斤计较。”
“对,你说得都对,我这个人可小家子气了。”范锡温和地笑笑,“而且找吃的太难了,还是先把人肚子填饱吧。”
管声随手拿起两条大点的鱼,自信地说:“你告诉我去哪儿找,我来解决晚饭。”
范锡挥手一指:“就那根大……大礁石那里。我叫它日天,不知道你叫它什么。”
管声怔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我叫它什么?它又不是我家亲戚!你长得文静,还挺闷骚的,给那玩意儿取名,哈哈哈……人不可貌相啊,哈哈……”
范锡的脸蓦然红成一团火,闷声说:“苦中作乐呗。”
管声前仰后合:“哈哈,以后它就叫日天了!”几秒后,笑声戛然而止,“呸,哪有以后,救援很快就来了。”
下午,待太阳不那么毒了,管声就去礁石区找吃的。临走前,他摸着帅呆的脑袋,故意留下几句气人的话:“那位小粥哥哥是个小气鬼,不让你吃鱼,乖乖等着,爸爸给你搞一顿海鲜大餐。”
范锡翻着白眼笑了笑,对着管声远去的背影凌空踢了几脚,念叨着:“占我便宜,烦死人了。”
他依然很喜欢他,只是当彼此的关系遽然亲密,被迫日夜相处,就从遥远的、无限的热爱,变成近距离的、有限的好感。不再是幻想中的男神,而是活生生的男人。
天色暗了,管声才回来。
他也昂首阔步,仿佛在走秀。范锡翘首以待,猜他定然搞到了什么好东西。
他把两个有棱角的肉乎乎的家伙甩到范锡眼前,又往沙滩一躺,翘起一条长腿,声音透着浓浓的得意:“饿了吧?把它们烤了!”
“这是……”
“海绵宝宝的好朋友,派大星。”
“海星啊?好大,好多肉的样子,我还没吃过呢。”范锡惊喜地眨眨眼,又有点被派大星体表密集而突出的棘恶心到。它足有人脸大,瑰丽的紫色夹杂着橘红的斑点,散发出淡淡的腥臭味。
他干笑道:“这还是克苏鲁风格呢,哈。”
管声的老家虽然靠着渤海,但没尝过海星,也不知要烤多久。估摸着差不多了,他们便掰开外头的厚皮,掏出肉来。那肉有黄有绿,气味也不太妙。
“好腥!是不是这个品种的海星不适合食用啊?”范锡捂着鼻子离远了些,“得想办法加点调料,挤点柠檬汁?”
“海鲜哪有不腥的,不懂享受。”管声用贝壳当勺子,送了一大口到嘴里,边嚼边叨叨,“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呕——”
管声强忍着没有吐,扭曲的表情渐渐平复,挤出一丝坏笑:“其实也还好,回味无穷,你尝尝。”
范锡将信将疑,慢慢吃了一口。腥臭咸的味道直击灵魂深处,让他产生了一些非常不好的联想。他赶紧啃了一块菠萝蜜,问:“声哥,你在哪抓的?”
“就在那片礁石附近,你的日天旁边。”管声也吃起水果来。
“捡到的时候是死的?”
“应该刚死吧。”
管声没出什么汗,想来并没有尽力改善伙食。范锡看在眼里,忍住责备和吐槽的欲望。虽然他知道,假如位置互换,自己只带了没法入口的派大星回来,管声一定会无情挖苦。
连帅呆都嫌弃海星,宁可自己找虫子也不碰。他们吃了些水果和椰肉,望着被暮色侵染的海平面,感叹又熬过一天。
派大星不好吃——范锡在本上补充。管声则在旁堆了一个沙雕,喃喃低语:“哪怕有袋方便面也好,哪位粉丝能给我送一袋啊。你们不是成天喊着没我活不了吗?快组织起来营救我啊。”
范锡扑哧一笑,安慰道:“大家一定都很着急,没准儿已经在路上了。”
“或者在给我剪视频,送鲜花悼念我。唉,我爸的高血压肯定要犯了。”管声瞟一眼他,“你是独生子吗?”
“是啊,不过我父母挺乐观的,只要见不到我的尸体,就不会放弃希望。”范锡抓起一把沙子,让它们从指间流泻,“要是带书来就好了,还能复习。”
“你要考什么?”
“考小学教师编制,教体育,我从小就想当体育老师。”
管声盯着修了半天的沙雕,突然出手,发泄般地捣毁。沉默半晌,才开口:“能瞬间说出自己的梦想,这么明确,真好啊。”
“那你呢,声哥?”
“我?我早就实现财务自由,梦想也全都成真了。等到三十几岁,找个年轻漂亮没大整过的老婆,再生几个孩子,简直圆满得可以直接火化了。”
他用戏谑的语气说完,似乎不想再继续话题,斜靠着充气艇,随手抓过直升机操作手册翻看。很快,又换成旅行指南,“这本好歹是彩色的,还能看看图。”
范锡也闲得发慌,凑过去和他一起看,猜测那些陌生单词的意思。
月色正好,两个大男人,平凡粉丝和顶流偶像,凑在一块看纯英文的旅行指南,这种场景只会发生在梦里或者孤岛上。
“你说,我们还在21世纪吗?”管声脑洞大开,“也许救援队早就来过,甚至正在岛上搜寻,却没有发现我们,因为我们掉进了时空裂缝。”
范锡一想,那就真完蛋了,苦笑:“更糟了,本来只是空间问题,变成时间加空间双重问题。”
聊着聊着,被他们夹在书里的飞行执照露了出来。自杀的直升机驾驶员,名叫理查德什么什么,今年43岁。
他们猜测他的自杀原因,是破产了,沾黄赌毒了,还是家庭变故。管声越说越焦躁,跑向大海,迎风咆哮:“理查德,你tm应该叫理查缺德——缺大德了——要死还拉两个垫背的!”
怒骂被海浪吞没,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回头招呼道:“那个谁,你来看那是什么?”
范锡心里一喜,难道是救援来了?再这样耗下去,他真怕自己会脱粉。极目远眺,只见夜幕中点缀着一豆萤火虫般橙黄的光。
“是船吗?”他问。
“有点像桅杆上的灯。”管声提了一口气,用嘹亮的声音高呼,“救——命——啊——”
范锡也同声传译似的跟着喊:“Help——Help——”拉长音喊着喊着,就成了“还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