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岛屿(149)
第139章 一条毛巾的前缘
“作业写了吗？”跑在前头的冬子忽然问。
“啥作业？”范锡一时没想起来。
冬子说：“体育运动心理学，一千字小论文。”
“明天再说吧。”
“写完让我借鉴一下。”
“滚。”
“爸爸。”
“好吧。”
五月舒适的晚风卷过开阔的运动场，带走肌肤的一层薄汗，送来隐约的春花芬芳。范锡照常和冬子跑步，只觉一阵劲风掠过身旁，有个高大的男生从外侧跑道超过去了。
浓烈的荷尔蒙夹杂着薄荷味的止汗剂，让他有些目眩，打了个喷嚏。
体育学院阳盛阴衰，周围人常抱怨找不到女朋友，他想说：其实男朋友也不好找。不走肾，走心的那种。
嗡——臂包里的手机震了，他让冬子先跑，自己退到跑道外查看。在几公里之外上学的苏盼发来消息，附带一个男生打篮球的照片，问：“怎么样，很帅吧？”
范锡：“这是谁啊，你看上人家啦？”
苏盼：“是个学长，很优秀的，刚要到联系方式，嘿嘿。”
范锡：“还行，你喜欢就好，你要倒追？”
苏盼：“也没啥丢人的，机会要主动把握，我又没出众到会让人主动搭讪的程度。”
范锡：“对了，明天你到底来不来？”
良久，苏盼才回复：“算了，我还是去做家教吧，我得买几条好看的裙子才能和学长搭讪呀！”
范锡：“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苏盼：“到时候你拍照发给我看看。”
他注视着发光的手机屏幕，点开好友心仪对象的照片，不禁有些怅然。走进大学校园时，他也信誓旦旦要谈场刻骨铭心的恋爱。结果大一都快过完了，社交圈依旧小得可怜，每天的夜生活就是和同学跑步。
他举目望向夜空，鼓起脸叹了口气。不敢奢求白马王子，骑驴的也可以啊。
这时，冬子跑完了一圈，边抹汗边朝他走来：“走，洗澡去，等会儿关门了。”
他们提起搁在场边的背包，走向男浴池。
体院的澡堂，基佬的天堂。同时，也是南方人的修罗场。
大学报道头一天晚上，范锡抱着自己的小浴筐，懵懵懂懂地走进大澡堂，被眼前的盛景吓懵了。只见此地没遮没挡，一览无余，大家赤条条坦诚相见，仿佛屠宰场巨大的车间。氤氲的热气，是最后的遮蔽。
他套了衣服掉头就跑，接连好几天，都趁半夜无人时躲在寝室的水房冲凉。室友还以为他有隐疾，或者某部位太过迷你，耻于见人。可是军训实在太热，水房洗不畅快，他只好咬着牙去澡堂，至今都不太习惯。
周围，帅哥嬉水，猛男互搓。范锡觉得害臊，无暇他顾，躲在角落的花洒下速战速决。
冬子总想给他搓澡，还说：“不好好搓一次，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体重，我每次都能搓下二两皴。”他断然拒绝。
回到寝室，他削了黄瓜条糊在脸上，把自己缠成木乃伊。明天，他要去见一个重要的人。至于对方能不能看见他，就随缘了。
翌日清晨，他早早爬起来，轻手轻脚地洗漱，换上新T恤和牛仔裤，把自己拾掇得干净利索。快速解决早餐，赶去体育馆二楼的综合训练馆。
场馆去年刚刚翻新，开阔大气，有多块专业训练场地，平时是武术、柔道、空手道和跆拳道几个队共用。今天上午，一个刚通过选秀出道的歌手，要借用场馆为首张专辑的MV取景。
歌手叫管声，与范锡同龄，在音乐学院读大一。奇妙的是，他们的生日居然是同一天，这也是范锡会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更多的则是因为，他好看，唱歌也好听。
范锡自认为不是肤浅的人，始终坚信美好的灵魂，远胜于精致的皮囊。现在，他对自己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我肤浅，我庸俗，我低级。
他和其他来帮忙的同学一起仔细打扫卫生，整理训练器材，展示良好的校园风貌，为即将到来的摄制组提供帮助。
就这么个活儿，还是给学姐全寝送奶茶零食才求来的。本来，他打算偷偷把苏盼也带进来，可对方居然选择去做家教，真是个可怕可敬的女人。
九点左右，MV摄制组到了，有十几个人，行色匆匆。和老师打过招呼，工作人员便打开存放设备的防护箱，开始铺设轨道、架设灯光。
学生们都退在一旁看热闹，提前被选中做群演的已经换好道服，跃跃欲试。范锡怀着淡淡的失落，羡慕极了。他也想给偶像当背景板，但群演都是从跆拳道队挑的，而且他的身高也不符合要求。
他瞪大双眼，急切地寻觅偶像的踪影，却一无所获。半晌，他听见身边的女同学深吸一口气，而后屏住呼吸。
顺着同学的视线，他望向训练馆侧门。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正默然倚在门旁，轻轻甩动手腕，较常人修长许多的手指沾着水珠。
原来他刚才去洗手间了！
啊，早知道我也去了！
错过了要签名的机会！
范锡悔恨地暗暗咬牙。
少年一头清爽短发，塞着耳机淡然望着忙碌的人们。衣着简单，白短袖黑背包，灰蓝色牛仔裤。
不过，他与周围的人依然不是一个画风。他有着一张八辈子没吃过苦的脸，比视频里更俊美，清冷秀逸，好看得有点虚幻。仿佛不会动怒，骂人，大悲大喜。也无需吃饭、上厕所、纾解欲望。
假如范锡知道，很久之后，这家伙会贴在自己耳边下流地说“我想♂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此刻，他挤在人堆里，注视着对方，心里盘算：等会儿假如有人要签名，我就也凑上去要一个。
“真是帅得祸国殃民……”
“网上说他高中时每周都换女朋友。”
两个女生窃窃私语。
“扯淡，假的。”
“真的，我表姐的堂妹的同学的小姨和他一个学校……”
范锡支起耳朵听着，可她们的说话声越来越小，隐没于现场的嘈杂中。
片刻后，拍摄即将开始，要清场了。
范锡一步三回头，和无所事事的同学们退向训练馆正门，那天人般的少年则朝场地另一端的更衣室走去。
怎么没人去要签名？那我也不敢开口啊！快出来个敢为人先的！他故意走在人群最后，步履拖沓，单手探进背包，捏着小本子，却迟迟不敢拿出来。
快，快冲过去，不然没机会了。
不行，被拒绝了多尴尬。
不会的，人家为人十分谦和。
可一个大男生，带头去要签名，会不会有点奇怪？
瞻前顾后之际，忽听身侧咔哒一声脆响，一个装有柔光屏的斜臂灯架突然歪斜，直直砸过来。
“哎呦——”他堪堪扶住灯架，小臂被中轴上破损的铝合金铸件划了一下，轻微的刺痛过后，冒出一串血珠。
一个工作人员连忙赶过来，边调节灯架边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哎呀，出血了。”
“不碍事的。”他在胳膊上抹了一把，单手拉开背包翻找面巾纸。
“谁带创可贴了？”工作人员回身张望。
“没事吧？”一道清澈的声音渐近，宛如夏天里冒着丝丝凉气的薄荷茶。随之而来的，是一条深灰色速干运动毛巾。带着干净清爽的草本香调，像雨后阳光下的叶子。
“没事……”他抓着毛巾喃喃道。
“嗯。”少年笑了笑，点点头，转身快步走开了。
一个女生拿出纸笔，追了上去：“能给我签个名吗？你参加比赛时，我就很喜欢你了。”
“给我也签一个吧，谢谢！”更多的人涌过去，挡住了范锡的视线。少年来者不拒，边走边签，直到更衣室门前才停笔。工作人员将众人挡回来，口中说着感谢支持之类的客套话。
这时，范锡才缓过神来，自己居然没有跟上去要签名！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