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斯之罪(25)
就如我之前说过的那样,忠诚和贞洁在上流社会是一种难以寻觅的美德,只存在于传说之中,那么自然而然地,上流社会的仕女们每天都面临着禁果暗结的风险,这种风险往往来自于她的朋友或者骑士们。为了维护夫人们和她们的丈夫、朋友的名声,以免多疑的社交界根据某个男子的行程一下子判断出那位可怜的丈夫戴上了绿帽子,臃肿繁复到能把苗条的身材变成水桶、让人判断不出妻子是否已经怀孕了的钟式裙便成了最好的遮掩手段了。
一旦怀孕就会面临比有丈夫的贵夫人们更可怕的局面的是未婚的小姐们,如果她们在未婚的情况下由于轻信或者出于一腔柔情未能守住阵地——由于上流社会的风流习气,这是个很常见的事情——从而导致了怀孕,那么她们要么偷偷服用某些药物来赶走这不受欢迎的客人,要么瞒天过海将孩子生下来丢弃到收容弃婴的修道院,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而怀孕的事情一旦败露,除非这桩风流韵事的另一方位高权重——就如谚语所言,“只有老古板才会认为国王的宠姬不体面”——否则,等待她们的只有身败名裂,被视为自甘下贱的堕落者、下等人,从此不再被视做体面的人来对待,人人耻于与之交谈,不要说对等的婚姻了,就是她们家族和家人的名声,也将受此拖累,沦为笑柄。
相对的,只要不闹出怀孕这样严重的事情,很多事情都是可以退步、无伤大雅的。海莲娜的父亲夏尔特伯爵之所以被路德维希斯堡的贵族笑话,也正是因为他像一个乡巴佬一样,在看到我在海莲娜的房间时不仅没有遵循贵族间的潜规则当作没看见退出去,反而还想把我抓起来打一顿,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
在我的思绪徘徊于路德维希斯堡与海莲娜相处的时光时,塞莱娜小姐若无其事地用勺子拨弄了一下精致的小点心,仿佛只是在考虑要吃掉哪一块一般,在不经意的动作之中,画在瓷盘中的钟式裙图案很快就被点心模糊成了一片看不出模样了,她抬起头,对我温柔地笑了一下。
“在我和母亲处于绝境之中,即将遭遇可怕的命运的时候,伯爵大人派人找到了我们。埃德蒙小姐,您知道吗?当大人对我说‘你可以留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发自内心地跪了下来,由衷地感恩圣母玛丽亚的恩赐。”
我将发散的思维拉回来,仔细地打量着她。
很难想象这样一位温柔可亲的小姐曾经经历过那样可怖的境地——父亲去世、叔父逐母女出家门、未婚先孕,命运对一个未婚的深闺小姐能够施予的最大的打击她全都赶上了。如果说失去父亲的庇护和没有嫁妆还可以下嫁给一个不要嫁妆的丈夫来保证自己的生活来源,那未婚先孕就已经将这个可能彻底斩断,从结局来看,塞莱娜小姐的情人在看到她不能带来嫁妆的事实后背叛了她,或者她根本就是因为未婚先孕才被叔父夺走所有财产并坚决地赶出了家门的。
我曾经听闻过在我母亲年轻的时候,路德维希斯堡出过类似的让一个家族名声扫地的事情——某位风流多情的小姐,因为过于天真的轻信而不幸遭遇了未婚先孕的难堪处境,事情败露后她的父亲将她赶出家门后情人也离她而去,最终她的下场是孤独地死在了一个破败的小修道院里。
相比之下,塞莱娜小姐能够在这绝境之中遇到伊恩伯爵,最终安稳地生活在了伯爵身边,确实是算得上是上帝眷顾的运气了,这也能解释她为何对其他女侍从热衷的争宠如此淡然,那是因为她早已拥有了别人梦寐以求的伯爵的承诺。
“对您的遭遇我非常同情,您的母亲,她还好吗?”
思来想去,我只能这么问候了一句。
“感谢您的关心,她现在在伯爵大人的庇佑下的一座修道院里过着简朴的生活,以最虔诚的心情来为伯爵大人祈祷。”
即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伊恩伯爵的好心确实拯救了一位即将沦落入可怕命运的无辜女子,但是:“我很欣慰您和您的母亲在伯爵大人的庇护下得以安稳地生活,但只遗憾我个人无缘得以一见伯爵大人的善意,也许他更多地将他的仁慈和宽容给了诸位美丽的小姐们,而吝啬于施加给外来的不速之客。”特别是和英格兰有关的男人!
“对于您的遭遇,我只能说这是上帝的安排而无法辩解,但我也希望您能够知道,大人并不只是您所以为的那样,您知道的,一个软心肠的女人总是见不得她尊敬的人因为表象而被他人误解。”塞莱娜小姐说,“您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之一,您对我们这些人的怜悯温柔和大人是一模一样的,这也是我为什么能够对您说出我的秘密的缘故,我真诚地希望您能够和大人成为朋友。”
塞莱娜小姐的话我只当耳边的钟声,钟声一过,便消失无踪了。
我认为塞莱娜小姐也许是误会了什么,也许是我和安妮的事情让她想起了不负责任地抛弃她的情人,于是上涌的感情控制了她的情绪,从而令她向我释放出善意,甚至提出了这种荒唐的想法。
伯爵和客人的寻欢作乐持续了整整一天,从窗外传来的音乐声就没有停止过,夜晚降临后,仆人们甚至用布匹将树林围了起来,然后打起了火把,方便客人们继续跳舞玩乐。
然而,即使卡洛琳不在,塞莱娜小姐也不能违背她的命令允许我换一个地方睡觉,在看着女仆将我绑上那张窄小的床后,她很抱歉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带着她的侍女们离开了。
值得庆幸的是,机智的玛丽——感谢上天赐予她的智慧!——很聪明地给我换上了一件极其保暖的羊绒睡裙,并且在被子里塞上了满满的棉絮,这至少令我能够在夜里免于寒冷的侵袭。
而玛丽理直气壮地认为自己是在尽一个贴身侍女应尽的责任,据她说,鉴于几年前伯爵身边某位不幸的小姐的遭遇,她不得不以此来预防我因为受寒而生病,毕竟那位不幸红颜薄命的小姐就是因为在冬天里穿了不够保暖的直筒连衣裙又忘了加上保暖的克什米尔披肩,于是得了肺炎去世的。
之后的两天,科勒克庄园的主人和客人尽情地玩乐,享受难得的好天气,不管是伯爵还是贝阿特莉克丝,或者是卡洛琳,都像把我遗忘了一般。
我乐得享受这难得的平静,毕竟和塞莱娜在一起确实是非常地舒服,除了她经常在我耳边称赞伯爵的仁慈慷慨、真心地希望我能和伯爵和睦相处有点令人心烦——真的不知道这位小姐哪里来的这种古怪想法!我该说女人都是很天真的感性生物吗?
直到这宁静在一个深夜里被打破。
“伯爵要见您,埃德蒙小姐。”
就这么一句话,我被从束缚中释放出来,玛丽匆匆忙忙地给我换上了一件家常的女袍,然后我就裹着一条宽大的开司米披肩被带到了伯爵的一个小会客室。
“啊,埃德蒙小姐,好久不见了。”
出乎我的意料,会客室里除了伯爵,还有一个男性客人——弗雷德男爵,他笑眯眯地跟我打了个招呼,除此之外,既不见贝阿特莉克丝、卡洛琳等女侍从,也不见平时围绕着伯爵的一众男侍从。
这间小会客室有一个和面积不成比例的大壁炉,壁炉上装饰有网状的甜瓜纹路,左右各有一个圆雕的镀金亨利三世骑马像,此刻壁炉中火焰熊熊燃烧,将整个房间烘烤得暖和无比,明亮跳跃的火光照在镀金的椅子把手上,折射出细碎的金光。
伯爵以一个很不贵族的姿势大大咧咧地半躺在壁炉左边的红木躺椅上,听到弗雷德男爵对我打招呼后转过头来,似乎很不耐烦的样子。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哼笑。
“路德维希斯。”
他对我勾了勾手指,拖长了声调。
“过来,取悦我——讨你的丈夫,埃尔维斯的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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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问我节操是什么!ddl太多掉没了!
(当然了,开车什么的是不可能的,不要指望太多)
第25章 考验(下)
伊恩伯爵说的话完全莫名其妙,我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