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斯之罪(23)
过度的恐惧甚至让我前言不搭后语起来。
伊恩伯爵坐在起居室的椅子上,没有对卡洛琳的安排发表任何意见,这无疑极大地鼓励了她。
“哎呀,早知道这样就能让您深刻地记住应记住的道理,之前我就不必费那么多的力气了。”卡洛琳手里勾着一个面具,撒娇般地抱怨说,“请不要误会,埃德蒙小姐,这并不是对你白天不听话的惩罚,只是一个小小的摒除杂念的辅助而已——要知道,就像我的经历一样,修道院的贵族小姐们每天晚上都是这样入睡的。绝对的宁静能够让人清除心中的杂念,在宁静中思索教师们教给她们的各种规则和真理,让心灵得到最好的净化。很不幸,虽然您有幸得到了侍奉在埃尔维斯大人身边的机会,却没有接受过必要的正统的修道院教养,啊,这缺少的课程,也只有我这个心肠太软的女人才会为你考虑到补救的方法了!”
这些似真似假、绵里藏针的言语就像风儿打着旋一样从我耳边掠过,是恐吓还是讽刺已经无关重要——我的全部心神已经被卡洛琳手中勾着的铜质面具攫住了。
与其说那是一副面具,不如说是一副最冷酷无情的刑具——那个面具能够严严实实地覆盖住一个人的面容,除了鼻子处用于呼吸的两个小孔,不会留下任何一丝缝隙;它甚至还带了两个棉花制成的耳塞,能够在将人陷入黑暗的同时将人拖入无声的世界!
我知道那是什么,以往厮混于花丛时,我曾经不止一次听到由修道院教养长大的贵夫人们对此的抱怨——很多以严厉的教养出名的女子修道院为了保证女孩子们能够保持对上帝的虔信和对可能出现的丈夫的忠诚,会在女孩子们睡觉时将她们捆在床上,同时还强行为她们戴上口罩,一则防止她们睡到一起,二则防止她们睡觉时说悄悄话。而如果有人违反了规则或者是不服从管教,就会在前者的基础上再被戴上这种面具,失去所有感觉、动弹不得,直到负责教养的修女们认为她们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为止。
卡洛琳的神态轻松自如,表明她对这种折磨人的精神却不会伤害到身体的刑具十分地熟悉,在她的命令下,我被做粗活的女仆们拽着绑在了那张窄小至极的床上。
就在卡洛琳准备将那个面具戴到我脸上,我整个人已经快要崩溃的时候,伯爵发话了。
“卡洛琳。”
只是简单的一个呼唤外加抬了一下手,立刻就制止了后者的动作。
“这次先不用。”
我从未觉得伊恩伯爵的声音是如此地动听。
“啊,大人,您的心肠总是如此的仁慈,虽然埃德蒙小姐是如此地不服管教,您却以最大的宽容为她洒下了仁慈的甘露。”
卡洛琳以一种亲昵的口吻说着,完全听不出一丝不能更好地折磨我的遗憾。她随手将面具交给旁边的女仆,然后亲昵地挽起了伯爵的臂膀:“请您的仁慈和宽宏大量也赐予我一些,让我有机会为您消除今天的疲劳吧。”
她的目的达到了,临走之前,卡洛琳扔下了一句话:“埃德蒙小姐,请记住你刚才说的话,我不希望明天听到任何您试图违背我的教导的消息。”
在卡洛琳和伯爵还有他们的侍从都离开之后,起居室里只留下了两个监视我的女仆,以及说是睡觉,不如说是被严严实实绑在床上的我,玛丽原本想留下来,却被她们赶出去了。
卡洛琳的女仆赶走了其他人后熄灭了灯火,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然后她们退到了起居室门外,担负起了观察我的动静的任务。
很快,我就知道了卡洛琳折磨人的手段之高超。
我被束缚得极其难受,但只要我稍微一动,马鬃毛的床垫和粗糙的被面布料就会摩擦发出声音,于是立即就会引来门外女仆的一顿斥责:“埃德蒙小姐,请您规矩一点!”
更要命的是那个圆滚滚的枕头!我怀疑那是不是就是哪个奴隶随便拿了段木头削的,不管怎么说,绝对没有经过打磨和上漆——那上面似乎有无数的小刺,扎得我的脖颈又痛又痒,让我抓心挠肝地想要去抓挠一下;不仅如此,圆形的枕头极易滚动,不仅会招来门外的责骂,还会让我在好不容易即将睡着的时候一下子被惊醒。
这一夜过得无比漫长,粗劣的被子根本不能抵御冬天的寒冷,而我又完全不敢出声,害怕女仆直接以不服管教为由给我戴上那个可怕的面具,只能交替经历着冻得瑟瑟发抖和突然惊醒的可怕体验,迷迷糊糊地挨过了这一夜。
在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我所有的倔强和傲气已经被折磨殆尽,甚至出现了幻觉,以为自己已经冻死在远离家乡的新大陆了。
大概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就听到门外传来了玛丽和那两个女仆争吵的声音——这好心的姑娘一心想要早点结束我所受的非人折磨,但那两个女仆以“还没到起床时间”为由,坚决不让她进来,直到八点多,玛丽说“伯爵大人都已经起床了”,她们才不甘不愿地让开了房间的门。
玛丽几乎是扑了进来,解开了绑住我的绳子,将我抱在她怀里试图给予我一些温度。
“天哪,埃德蒙,你的脸色简直像死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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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有八个字能很好地形容我现在的状态:脑洞过大,手速过渣
感谢仙影飘迹小可爱投喂的鱼粮~
第23章 塞莱娜
“玛丽,我想喝杯热茶。”我有气无力地说。
一夜束缚下来,我全身关节都僵硬了,长时间的不得补充水分更是令我口渴无比,急需一杯有温度的饮料来汲取一点点可怜的温度。
“你等会,我马上拿给你。”
因为起居室里没有多余的被子,玛丽灵机一动,下令升起了小会客室的壁炉的火,然后喊来另外两个女仆连拖带拽将我弄到了小会客室的沙发上,拿来了毯子覆盖在我身上。
我披着毛毯,连着喝了两杯热茶之后,再将滚烫的瓷质茶杯捧在手中取暖,好久才慢慢感觉自己的手脚的存在。
在我恢复了一些之后,玛丽就急急忙忙地安排我先洗了个脸,然后在等待女仆们将洗澡水从厨房提来倒进浴缸里的功夫,她给我拿来了切成细片、涂有黄油和桃子酱的烤面包,一碟切好的蜂蜜烤松鸡肉,一碟烟熏培根,以及一杯加了糖、放了满满的奶油的咖啡。
按理来说昨天我没有吃晚餐应该很饿才对,但是也许是饿过了头,吃了几口之后我便没了食欲,特别是油腻的松鸡肉刚一入口,便差点呕吐出来。
“玛丽,我不想吃了。”
我将碟子推到一边,恹恹地说。
玛丽急得直跺脚。
“上帝啊,这可不行,我特意从厨房给你拿出来的,你怎么也得多吃一些——忘了卡洛琳小姐昨天的话了吗?你昨天都没有吃晚餐,今天要是再有‘训练’,可能你连午餐都吃不上!”
玛丽的话提醒了我,想到卡洛琳昨天对我的折磨,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知道贵族小姐们吃的东西都很少,用我的狐朋狗友们的话来说就是“她们用舌尖尝味道,用牙齿尖吃东西,吃面包既不吃馅子,也不吃面包,就好像嘴巴都得跟随奢侈法令一样”,而且她们早上往往只喝加了奶油的咖啡来保持身材。
也就是说,玛丽为我拿来的食物里除了那杯加了奶油的咖啡,剩下的肯定都是为男人们准备的,虽然女人的食欲在早上和男人的一样旺盛,但是这个时代大家都不想承认这个事实,若是哪位贵族小姐敢在早上的时候说自己“想吃某某东西”,那很快就会成为圈子里的笑谈;玛丽既不能说“这是给埃德蒙小姐吃的”,又不能给我拿下人们吃的粗劣食物,肯定是费了一番力气才得到的,光是这一番心意我就不能辜负。
在我皱着眉头,很艰难地吞下培根的时候,一个干粗活的女仆面有难色地走过来。
“有一个不是很幸运的消息要报告给您,埃德蒙小姐。”
女仆报告说,在取热水取到一半的时候,厨房那边突然说因为多出了一位小姐的用水量,导致刚烧开的热水不足,于是就优先供应卡洛琳小姐和客人那边去了——伯爵现在就在卡洛琳小姐的梳妆室里参与她的晨妆,厨房对她的热水供应肯定是优先的,而等下一锅的热水烧开大概要半个小时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