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斯之罪(14)
电光火石之间,我突然明白了——这个弗雷德男爵知道今晚的舞会本来为谁而举办,他知道邮寄新娘的事情,他把我当成了被伯爵藏起来的那个英格兰新娘!
而直接原因,应该就是我的头发太长了——自从来到旧大陆,我就没有再修剪过头发——在路德维希斯堡的时候,贵族的头发都是必须专业的理发师来定期进行打理的,而来到科勒克,见识了男仆甚至黑奴们的“手艺”之后,我打死都不肯让任何人动一下我的头发了,这虽然保持住了我可怜的发型,却导致了现在我的头发越来越长,而我天生的微卷发尾肯定为这个错觉增添了有力的一笔。
上流社会的人对于“自己人”的嗅觉绝不亚于猎狗,就像我绝对不会把伊恩伯爵的那些男侍从——尽管他们也是锦衣华服用度奢华——错当成自己人,男爵也绝对不会把我错当成仆人或者侍从,而今天的有身份的客人他必定都见过——这么想来想去,确实是“实际上到了伯爵身边但是被藏起来的英格兰新娘”这个身份最说得通,毕竟,一般人谁会想到庄园里会出现一位不是客人的贵族呢!
至于我身上穿的男装——别忘了,伊恩伯爵喜欢让他的女侍们穿着法国式的男装陪同他玩乐,男爵肯定知道伯爵的这个习惯,所以他才直接忽略掉了这个细节。
在想明白的那一瞬间,我决定让这位男爵的错觉延续下去——我微微低下头,让烛火摇曳时的阴影挡住我的喉结,然后对他行了个英国式的屈膝礼。
对一个男人来说,风流韵事被另一个男人撞到和被另一个女人撞到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前者可能会在恼羞成怒的心理下闹出人命,后者嘛,那就不过是好事中的一点小调剂,甚至可能成为另外一桩风流韵事的开端呢。
弗雷德男爵看到我向他行礼的时候明显更兴奋了,他伸出手来:“您的房间在哪里呢?请让我送您回去吧,让一位淑女独自穿过黑暗可不是一位贵族该有的品格。”
虽然说的冠冕堂皇,但是从他一直盯着我的脸看的举动,不用猜,我都能知道这个花花公子的心思——毕竟我自己就曾经是这类人中的一员——从警惕的雄狮的口中抢走羔羊,从巨人看守的苹果园里偷走金苹果,这样的事情在无聊的人生里,简直不能再刺激。
我尽量压低声线,模仿中性的女声用英语说:“我必须回去了,我不能让别人发现,如果您愿意倾听我的故事,请您晚些时候到左翼第三个楼梯右边的第七间房来,我真诚地祈祷您能够了解我的困境。”
开玩笑,真让这家伙送我,只要走到灯火明亮的走廊,我立刻就要露馅了好吗!
弗雷德男爵露出了一种堪称“痛心疾首”的神情,那样子,简直是立刻要他下地狱他都愿意:“请您放心,无论有任何阻碍,我都一定会出现在您的面前!”
我再次向他屈膝一礼,然后尽量低着头从他面前经过,绕过高大的书架,拉开那扇雕花的大门走了出去,在确定走出了男爵的视线并且没人跟上来后,我立刻吹熄了蜡烛,从一个隐蔽的小楼梯里走回了我现在居住的小房间。
至于我对男爵说的左翼第三个楼梯右边的第七间房——左翼第三个楼梯右边根本没有房间,只有一间很大的祈祷室,愿这位男爵的邪念能够在主的光辉下得到原谅,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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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败露
在遇到男爵之后好几天,我都安安静静地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再也没踏进过书房一步,反正老戴维早就吩咐过男仆每天给我送饭,想看书了也可以偷偷让其他人给我从书房里带。
唯一令我头疼的是,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把自己的处境传递到新泽西的莱恩公爵那里,我原本设想的是从来客的仆人中找一个贪小便宜乃至胆大到敢瞒过主人帮我将信件送到传递信件的驿站的男仆——毕竟如果那帮老爷小姐知道我这么个情况,我可不敢保证他们会为了一个异国他乡的落魄贵族去得罪伊恩伯爵,怎么看都是反手将我出卖了更划算——但是问题是,我,没钱!
是的,我现在就是个身无分文的状态!因为伊恩伯爵亲口说过我是“奴隶”的身份,老戴维虽然对我很同情,但他也不能像对待雇工一样给我发工资,而指望老戴维替我送信给莱恩公爵那更不可能——老戴维再怎么同情我,在他的守则里,伯爵的命令和海格斯家族的利益都是绝对大于我这个陌生人的,信件一旦送出去,不管莱恩公爵介入还是不介入,对海格斯家族都是百害而无一利,他绝对不会允许我这么做。
而偷偷挪用庄园里的财物也不可能!印有海格斯徽章的金银器就不用说了,其他零零碎碎的小物件都是有数在册的——除非上帝庇佑我能在某个角落找到一枚被遗忘了的银币或者金币,为此我也曾在房间里到处翻找,但很明显,对于寻找散落的金钱这件事,负责打扫的仆人可比我擅长得多,他们连一个落单的铜子儿都没给我留下。
写给莱恩公爵的信也必须斟酌,按照之前那些买卖青壮年的强盗们的说法,符腾堡大公卖掉的弗朗凯蒙可不止我一个,就算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大公的私生子,也还是死在了新大陆。就算莱恩公爵接到信,我也只能祈祷上帝保佑公爵心情正好,看在埃德蒙家族的名号上垂怜于我了。
只是我做梦也没想到,撞到弗雷德男爵并不是我以为的那个不详征兆,反而是我以为已经万无一失了的安妮,带给了我灭顶的灾难!
那天中午有人急促地敲门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送饭的男仆,只是随口说:“稍等一下”,然后我就听到了门外霍尔非常严厉的声音:“埃德蒙,开门!”
出事了!
这是我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我从未听过霍尔用过这么粗鲁的语气对我说话,因着老戴维的缘故,他从来对我还算尊重,再加上那急促的敲门声听起来就像好几个壮汉在咚咚捶门,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要立刻将手上写了“致莱恩公爵”的信件烧掉。
然而这时候正是中午,连日来的平静让我懈怠起来,并没有提前点起蜡烛,而惊慌之下,平时简单的点火动作都变得困难起来。
敲门的声音停了几秒,我再次听到了霍尔的声音:“埃德蒙!立刻开门!不要想着搞什么小动作,伯爵大人要立刻见你!”
之前我只是提了一下不列颠的莱恩公爵就换来几十鞭子,要是被伊恩·威廉·海格斯知道我想给莱恩公爵写信,只怕我是真的立刻得死!
绝望之中,我不知道哪里来的急智,一把拧开盛着墨水的玻璃瓶,将瓶子里的墨水泼到信上,然后拼命揉搓信纸,确定完全看不出纸上的信息之后将它团成一团扔到了床底下。
没等我将沾到手上的墨汁擦干净,就听门外有另一个男声说:“他该不会是从窗户逃跑了吧!把门给我撞开!”
这帮野蛮人真的撞门!只听一声巨响,我的房间那可怜的橡木门摇摇欲坠起来,趁着那几秒钟的间隙,我又边擦手边往地上和床底扔了好几个纸团,然后大步走到门边,猛地将门把手往下一拧。
门外正准备再次撞门的两个高大的黑奴一头撞空,差点直接摔进来。
门外除了霍尔,还有一个穿着蓝白色侍从服的男侍从,再后面还站了几个高大的男仆。
我很不耐烦地看了这群人一眼,就像在路德维希斯堡时训斥蠢笨的下人一样:“这个时候吵什么吵?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男侍从大概也没想到我会突然变得这么强硬,一时间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顿时颇有些恼羞成怒:“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身份?敢这样对我说话!来啊,将他带去大人那里!”
大概是被我突如其来的不肯示弱给气到了,这个男侍从几乎是让人一路把我拖了过去。
在我被推进伊恩伯爵所在的房间时,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衣衫不整委顿在地哭泣的安妮,顿时我头“嗡”的一声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