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断/悬日(52)
终于找到一家,是24小时商店,整个店只有他一个顾客。宁一宵速度很快,买了鸡蛋、鳕鱼、蔬菜等食材,还有很多调料。
结账时,他发现收银员是一个年轻的妈妈,站在收银台,而她的身旁支了一个小躺椅,上面睡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
宁一宵没说一句话,在店员找零后,又抽出两张,连同之前的找零一起推到店员面前,独自离开了。
他回到曼哈顿的豪华公寓,这座位于大约五千英尺的顶楼平层,是他最早购置的房产。实际上宁一宵买下后,并没有住过,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湾区,不在纽约多做停留。
就算住进来,他也只会用这里的办公室和卧室,其余根本不碰。
在今天这个特殊情况下,宁一宵第一次使用了这里的厨房。他已经很久不做饭,但还是很熟练地给鱼挑了刺,片成鱼片,在煮到粘稠的粥里烫熟。
肌肉记忆来得比头脑更快,在他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就已经打了鸡蛋,搅碎后加了水,但想到苏洄逃避的眼神,还是倒掉,改做炒蛋。
早上六点,刚起床的卡尔就接到宁一宵的电话,对方提出一个怪异的要求,问他家有没有打包盒。
卡尔问了妈妈,找到了一些,都是用来给弟弟妹妹带午餐用的。
“可以,就要这些。”
他带上干净的打包盒前往宁一宵家中,发现厨房的中岛上摆着几道看上去很棒的中餐——青菜鱼片粥、滑蛋虾仁、白灼菜心和煎鳕鱼。
“这是你做的?”他有些吃惊,毕竟这是第一次见宁一宵自己动手做饭,还做得这么好,简直可以去公司楼下开中餐厅。
宁一宵瞥了他一眼,仿佛在说“别问那么多不该问的”。
卡尔跟随他多年,默契是最不缺的,立刻不多嘴了,“我先打包。”
打包期间宁一宵也不走,就站在一旁盯着他,弄得卡尔压力有些大,开玩笑说:“要不然你来?”
原以为他听了这话会不高兴,没想到竟然真的自己动手了,还打包得井井有条,干净又漂亮,比他做得好得多。
不愧是洁癖怪。
“地址我发你了,等会儿送去那里。”宁一宵顿了顿,又说,“最好是盯着他吃完。”
“谁?”卡尔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不会是Eddy吧?”
宁一宵抬眼,“你怎么知道?”
卡尔摸了摸鼻子,“刚刚……梁先生打电话找我来着,他问我有没有见到Eddy,说是联系不上他了。”
刚说完,宁一宵的脸色又开始难看起来,陷入沉默之中。
卡尔忐忑不安地站在一旁,后悔提这件事,他此时此刻最希望拥有的超能力就是“撤回”,尤其是面对宁一宵。
意料之外的,宁一宵这次没有发怒。两分钟后,他很平静地开了口,“你给梁温打电话,约个地方碰头,把这些吃的都转交给他。”
“啊?”卡尔不理解,“这……你不是……”
“如果是你带到医院,他就知道是谁给的了。”宁一宵垂了垂眼。
他知道了,可能就不想吃了。
卡尔知道,这一句里的“他”,指的是苏洄。
宁一宵起身,看上去毫不在意,甚至有些漫不经心,“给梁温吧,告诉他别提你,也别说是谁做的。他要是够聪明,知道要怎么做。”
卡尔低头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餐盒,心里不是滋味儿,明明是亲兄弟,怎么弄得跟仇人似的。
“那我还用盯着Eddy吃吗?”
宁一宵毫无留恋地上了楼。
“不用了,早点回来开会。”
作者有话要说:
宁一宵,你怎么自己拿了苦情男二的剧本?
(别说孩子没嘴了,他有(看回忆也知道),只是他觉得这个时候没有立场用)
第30章 N.普鲁斯特
苏洄是上午十点半醒来的。
他睁了眼, 觉得环境好陌生,也忘了自己清醒的上一刻在做什么,大脑一片混沌, 只能盯着空白的天花板, 一动不动。
是房东太太发现了他的清醒, 从一旁的椅子起身,上前轻声呼喊他的名字。
苏洄没力气转头, 只看了她一眼。
“你醒了?孩子你吓坏我了。”她忙叫来了医生和护士。
靠背被调起来,几个人过来检查,苏洄像只被人摆布的玩具, 一言不发。
“主要还是因为进食太少, 营养不足, 睡眠也不够, 导致昏迷。”医生又安排护士给他打营养针,并不断嘱咐,让他按时吃饭。
苏洄的耳朵是木僵的, 几乎接收不到多少信息,只是沉默。
这些情况精神科的医护人员见怪不怪,也只是转头嘱咐了陪护者几句, 便离开了。
房东太太没见识过苏洄发病,他每次都躲得很好, 这次看到也吓得不轻,“快,刚好我把饭热了一遍, 现在正好可以吃。”
她热心地支起医用餐桌, 把保温袋里的打包盒一一放上去,打开来。
“吃吧孩子。”房东太太说, “这可是那位梁先生送过来的,昨晚也是他跑到公寓去找你,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我都是被他的敲门声吵醒的,凌晨两点……”
梁温。
苏洄内心的负担又一次加重,他感到亏欠。
房东太太往他手里塞了双筷子,“尝尝。”
此时此刻,嗅觉反而成了最不迟钝的感官。
比起尝到味道,苏洄先嗅到了食物的气味,不知为何,回忆忽然就涌现,半凝固的思绪完完全全被另一个人所占据,一个完全不可能的选项。
催促之下,苏洄低头,犹豫很久,夹起一点炒蛋。他很怕普鲁斯特效应真的操控了大脑,味觉也好像出现问题。
可这明明就是宁一宵做的饭,他不觉得会出错。
只吃了一口,苏洄就放下了筷子。
“怎么了?”房东太太不解,“不好吃吗?那不然我回去,给你做千层面?”
苏洄盯着这些菜,片刻后,抬眼看向她,说了第一句话。
“真的是梁温送来的吗?”
被这么一问,房东太太也有些不解,想了想,“我过来的时候就在了,当时只有一位护士在,说是梁先生留下的。但是昨晚我是看着他把你带走的,绝对没错。”
苏洄眼圈泛红,又强装出镇定和不在意,“没有别人?”
房东太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了,你说的是谁呢?”
苏洄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难道要对她说,自己只吃一口就知道是谁做的饭,甚至连吃都不用吃,无论怎么说也不相信是别人做的,多可笑。
“梁温人呢?”苏洄问。
“好像有工作,先回去了,说是还要过来的。”
“不管怎么说,先吃吧。”她劝慰道,“你最近太累了,又是工作,又是你外婆的病,忙得团团转,这样可不行,身体吃不消的。”
苏洄并没有听进去,而是转头去找自己的手机,最终在床头柜发现。
他很艰难地解了锁,视线是模糊的,恍惚间看到通话记录里有几十条未接,的确有很多都是梁温,剩余的则是一个陌生号码。
忍着躯体化的头晕目眩,苏洄点击了屏幕,回拨了号码,将手机放到耳侧。
过了很长时间,电话才接通。苏洄开了口,“梁温,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迟迟没回应,苏洄深吸了一口气,“你听得到吗?”
“听得到,但你好像打错了,我不是梁温。”
电话那头用中文回答,太熟悉,声音比往日更低沉,又很轻,仿佛只有一点气声。
苏洄浑身的血液却好似立刻凝固,愣在原地。
他将手机拿开,看了一眼,自己果然弄错,拨给了那个未接的陌生号码。
两个人都僵持在一通电话里,谁也不开口。
苏洄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例如你为什么会打这么多通电话?是不是找过我?是不是你做了饭?为什么要做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