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怎么打人呢(41)
有的人平和,有的人暴躁,有的人看着就富足,有的人看着就贫瘠。
当处境和气质产生了差异,违和感就会绕在脑子里,如何也消失不了。
裴家虽然不是什么幸福美满的家庭,但总归是有钱。
因此裴冀丁即使身无分文,无家可归,也不会像乞丐一样低微。
就像人们相信太阳不会是黑的,星星永远发亮一样,秦尚看着裴冀丁也总觉得这是个不愁吃不愁穿的小无赖。
虽然有时候让人恨得牙痒痒,但总归是蓬勃着向上,过得日子里都有阳光。
而一旦小无赖没住在阳光下,躺在了过街天桥,乐观就不叫乐观,而是改名成了无奈。
烈阳高照陡然成了阴雨连绵,无论谁的心都会缩一下。
在秦尚眼里,裴冀丁脱了外套一手举着枕头一手抓着被子,像是要往被窝里钻的场面显得格外心酸,像是个被亏待了太久的小孩,直到长大了,也没等来该有的宠爱。
马上过年了,屋子里冷的厉害,空调是关着的,仓库里泛着霉味和潮气。顶头一扇小小的窗户,能看见月亮的一个边角。
裴冀丁罩着一件大的长衫,一件短裤,算是睡衣,蜷着身子,鼻子还时不时吸溜一下,这声音在寂静的店铺里格外刺耳。
“是你啊。”裴冀丁放下枕头,抹了一把鼻子,抬腿就上了床,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实,“我不给这我也没地去啊,咋,过个年你这店还得清场啦?”
“你不……”秦尚说了一半闭嘴了,他本想说你不回家啊,可裴冀丁一个被赶出来的,有个什么家给他过年。
他看着那把身子塞进被子里,只露出来一个脑袋的裴冀丁。
花被子堆起来像个小土坡,裴冀丁的脑袋顶在上面,脸色不是太好看,虽然没耷拉着嘴,甚至嘴角都还斜着,但看起来特别想被抛弃的小狗。
秦尚放下撩起的门帘,打量着这个供起来的土包,说。
“走,找苏春桃女士过年去。”
“啊……?”
“跟你说相声呢,我捧你逗啊,还‘啊’。麻利点收拾收拾,你占了年货的座,一会得抱着。”
秦尚说着往外走,接着东西被搬动的声音,朔料袋纸壳子和地面的摩擦声都让这间屋子热闹起来。
裴冀丁懵着把脱了的衣服穿上,把被子卷起来,然后抱着大包小包的坚果肉食保健品坐上了秦尚的后座。
头盔被从上往下扣上,秦尚的声音变得闷闷的。
“低头趴好了啊,没手抱我我怕你栽下去。”
苏春桃的家在市里。
不错一个小区,绿化和房型都很有讲究,房子不大,但装修的很精致,种了不少花,墙上还挂着苏春桃的十字绣。
秦尚拿钥匙开门,转身接过裴冀丁手里的东西。
苏春桃闻声从厨房出来,看见裴冀丁“哎”了一声,过去接下他手里的东西:“小裴要来怎么也没说一声啊。那我去加几个菜去。”
“他就一个胃,还加几个菜,饕餮啊。”
“我乐意做,你不满意出去站着去,别吃。”
“……”秦尚把东西放下,帮着苏春桃端东西,“谁是你亲生的啊。”
苏春桃看了他一眼,懒得作答,回厨坊捯饬扣碗去了。
“站着干嘛,坐呗。”秦尚招呼裴冀丁,蹲在电视柜下面拿酒,“桃花酒,喝吗?没什么度数。”
“都行。”
“去拿三个酒杯,在厨房柜下面,你问我妈就行。”
“哦。”裴冀丁起身,推门进了厨房,拘谨客气异常,“阿姨,我来拿酒杯。”
厨房里热气腾腾,蒸笼汤锅都咕嘟着,即使只有苏春桃一个人,也热闹。
“那边柜子里,第二格。”
“哦好。”裴冀丁蹲着拿酒杯,正奉苏春桃掀蒸锅的盖,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整个小厨房,裴冀丁没忍住,说,“好香。”
“这是你阿姨的拿手菜。来来来,先尝一个?”
蒸锅里有四大碗,酥肉鸡块莲夹丸子,一水的酱油色,外面裹着的面衣透着油亮,铺着的姜丝葱丝蒸的软烂,一点不影响主菜的浓油酱赤。
苏春桃抽出一双筷子,夹了一小块酥肉给裴冀丁,守着锅边吃饭这事让裴冀丁诚惶诚恐,赶紧弯腰去接。
酥肉外面的面衣被料水炖的发虚,里面的肉已经软烂,给肉汤浸着,越嚼越有味道。
“好吃不?”
裴冀丁嚼着东西张不开嘴,直点头。
小厨房门被拉开,秦尚拿过他手里的酒杯,说:“拿个酒杯的功夫,还跑来偷嘴了。”
裴冀丁有点不好意思,把肉咽了说:“阿姨做的太好吃了。”
这可把苏春桃喜欢坏了,这乖巧劲,哪个能不喜欢,秦尚也是逗一逗,他发觉一到苏春桃这,裴冀丁就跟没了爪牙的狼一样,乖得不能行。
逗人是有代价的,苏春桃筷子一放,轰着他。
“出去放完酒杯来盛菜,老使唤人小裴像话吗!”
“得得得。”秦尚举手投降,把酒杯放在餐桌上和裴冀丁换了位置,让裴冀丁去嗑瓜子吃橘子,当个客人。
自己老老实实在小厨房端碗递盘,当个长工。
第36章
苏春桃的手艺实在好,南方的北方的中式的西式的她都会一点,一个人准备了一整桌饭菜。
桃花酒是淡粉色的,颜值颇高,很得苏春桃的欣赏。
大过年的只有三个人在桌边围着,苏春桃也没觉得不热闹,开开心心把防止热气散去而扣上的碗盘去掉,露出一桌红红绿绿,极其丰盛的年夜饭来。
秦尚拿了高脚杯。
酒杯是苏春桃的珍藏,不知道在哪里淘的,花了小一千。
一到过节就要拿出来用用,体现些情调出来。
往常桃花酒这种姑娘家的酒,秦尚是不会碰的,但到了家里天大地大大不过苏春桃,自然扔了白的改投奔这甜滋滋的桃花酒。
他一边给裴冀丁倒酒一边说:“凑合着喝,进了这家,苏女士就是女财主。”
“有这么说你妈的吗?”苏春桃瞪他一眼,“小裴想喝白的家里也有。”
“不用,桃花酒比白酒更清香,我挺喜欢的。”
“看见没。学学人家,没眼力界的。”
秦尚把酒杯递给苏春桃,看了一眼裴冀丁,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你跟白汎拼酒的时候怎么不喝这桃花的呢。”
裴冀丁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油嘴滑舌,惹人开心的话,被人戳穿了就不好看了。
他瞥了秦尚一眼,举起酒杯对苏春桃说:“阿姨,我还是第一次在别人家过年,我敬您一杯。”
玻璃杯碰撞,裴冀丁抿了一口酒,趁机冲着秦尚嘟囔:“不用这么计较吧,大我七岁的叔叔?”
这偷偷摸摸地挑衅跟抓在秦尚心上一样。
语气轻佻,态度挑衅,像个地痞流氓。
裴冀丁嘴唇抵着酒杯,声音压的很低,秦尚得竖着耳朵才能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这声音在苏春桃的笑声中格外细小,但还是惹得秦尚有点想笑。
他举起酒杯,淡粉色的桃花酒在灯下透着亮,细小的气泡反射着暖黄的灯光,像一个个小小的太阳。
“新年快乐!祝苏春桃女士越活越年轻。”他喊道,转头去看裴冀丁,“祝裴冀丁同志事业有成,早日挑起烧烤店二把手的大梁。”
裴冀丁跟着举起酒杯,动作有些迟缓,三只漂亮的酒杯在灯下碰撞,像敲开了新年的钟声,在裴冀丁胸腔回荡。
事业有成,挑起大梁显然都是说笑。
但秦尚依旧是在这洞察人心方面有着特殊的细心,明白他在意什么,明白他心里的底线是什么。
这个人看着粗枝大叶,但那双眼睛像是被施了魔法,总能看透人的内心,然后不着痕迹的展露些细小的关心。
酒杯一撞,饭局也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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