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英雄以貌娶人[综](上)(96)
“你的视线……不,连同你这个人,都会让我莫名地想起一个深恶痛绝的家伙。”
“真是奇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在我心间燃起的怒火,对那个叛徒的诅咒,可是直到现在都无法停止的啊。”
“所以,请不要让我的怒火,我的诅咒,伤害到无辜——大概很无辜的你,呵……”】
“王啊,将这个男人的尸首悬挂在城墙前吧,警示世人这就是违逆神明的下场。”
“……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敌人。”
所以,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他俯身,把男人已然没了生机的尸体抱了起来。
因为身体残缺,本应该很重——第一次像这样抱,还差点被他摔到地上——但,他用同样的姿势抱着的这个男人,却很轻。
他把埃利克,还有埃利克的鹰的尸体一起烧掉了。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点燃的火。
关于这一个情景,经过诗人们的渲染之后流传到后世的描写,都着重描述了虽然死伤惨重,但还是获得最终胜利的所罗门王那时的从容,仿佛敌人的死,他的胜利,都在神给予的预言中提前知晓。
世人用最华美的言辞来歌颂他,却不知晓,在那个时刻,看似“从容”的所罗门王真正的心情是怎样的,怎样的……
【……对啊,当时是怎样的心情呢?
忽然就想起了这个问题。
当时的他肯定是形容不出的,那么现在的他,差不多可以说一说了。
——就像是被烧穿了。
他的心。
因埃利克而诞生的那些微小的情感,都变成了将埃利克的身躯化为灰烬的那些烈焰,让他痛苦得仿佛自己也成了灰烬。
这一颗心本来就是埃利克给他的。
那么,即使是对‘爱’一无所觉的那时候,他爱上他,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所以。
所以。
为什么会死。
为什么……要抛下他。
这就是所罗门不知道答案,罗马尼·阿基曼也找不到答案的,那个问题了。】
*****
——当然是因为我累了啊,傻孩子。
从已然覆灭的故乡,到乌鲁克,到埃及,到不列颠……最后,就是守到如今的还叫做“帕帕拉”的土地。
埃迪觉得,自己已经找得够久了。
在无尽的旅行中结下的仇怨,得到的羁绊,其实都不是促使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全部理由。
找不到啊。
那一个,注定要成为他的妻子的最美丽的人。他从不在别人面前提起他,内心深处,却始终有那么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
只要还记挂着他,只要心里还有这道影子,他就不会爱上别的任何人。
找不到。
真的找不到啊。
也许事实早已奠定,“故乡”死去之后,他们的缘分就彻底地断绝。无论过去多久,无论找寻多久,他们都无法再见。
那么,还有什么意义呢。
欠下的道歉已经补上了,对神的报复,就要在天亮之时达成——
埃迪连回顾自己这两千年间的种种经历的力气都没有了。
因为,真的很疲惫。
他的能力是“不死”和“空间转移”,当然,还有跨越世界,毕竟他一开始就是这么来的。
只要他有意,这些能力实际上是可以转移的。
就是这样——把会被无数人垂涎渴望的能力随便丢给谁,他就可以死去了。
嗯……果然还是很对不起耶底底亚,还有安塔希娅。
但是,别忘了。
他本身就是这么一个任性妄为的男人啊。
因为昨晚得知的那个意外,计划稍稍地修改了一下,他只能将杀死自己的人从耶底底亚临时换成无论谁都行的别人。
这样,伤害会小一些吧。
虽然小也小不了多少。
太阳又要落山了。
残存的余光落在了布满尸体的大地之上,埃迪抬起眼睑,远远地看见,有一个匍匐的人影正在挣扎着向他靠近。
“看着还是很碍眼。”
“不过……不挑了,就这个吧。”
血顺着污浊得看不真切的面庞滑下,正巧,停驻在了勾起的嘴角旁。
……
男人半倚半坐地置身于由断裂、破碎的刀剑利器组成的荆棘之间。
同样的伤势,换成除他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早就已经凄惨地断气,亦或是止不住的疼痛的折磨下惨叫着失去气息,可他还活着,坐在血泊中的他就是没有断气。
男人本来应是银发,可银色很早之前就被赤红覆盖,血污在全身上下的任何地方凝结。他的头发被染红了,他的脸被染红了,他的面容被狰狞的颜色搅得让人难以看清——
除了挂在胸前,完全没有被血污覆盖的那一条蓝宝石项链,就只有眼睛。
越到绝境,那双眼睛就越不会被自己亦或是他人之血覆盖,只会让黄金瞳被一点一点地点燃,即使相隔遥远——隔去那宛如人间地狱的尸山血海,那道火焰,仍旧能够在金瞳中不屈地燃烧。
有一个人——在这里不需要细说他是个怎样的家伙,只要知道,他是幸运儿,又是卑鄙的小人就行了。
他颤颤巍巍地爬了过来,用的言辞再怎么委婉,都是一个意思。
——还挣扎什么呢?都变成这种鬼样子了。
——死了吧,你为什么还没死掉。赶紧,快点去死啊!
他请求男人顺应死亡的呼唤,不要再疲惫地支撑下去,如所有安然回归天主怀抱的凡人一般,也安详地合上双眼。
可是,男人显然听出了他隐晦不发的真实想法。
“原来如此,这么迫切地想我去死啊。光看到你这个蠢货,就差不多要把我恶心得快死了。”
“行啊,那我就去死吧。”
他居然这么说了!
“不过是一个破烂,我不想要了,谁想要谁拿去——哦?你想要,对吧。”
“既然你想要,那就拿去。”
就这样……仿若一场无论如何都不想醒来的美梦。
这个人从男人那里得到了那个令人振奋又可怕的能力。
虽然,愚蠢的男人在转移了能力、马上就要死去的最后,还敢用一如既往高高在上的语气来威胁已然大不一样的他:
“当我好心,最后提醒你一句。”
“可不要得意忘形哦。看看你这得了我的施舍,还敢洋洋得意的样子,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不提在得到这番几乎没有任何善意的提醒后,这个人又受到了多么震撼的恐吓。
“哦……混账!你以、以为,现在的你还能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去——去死!”
映照在男人脸上的那团突兀的黑影,竟然就在话音落下之际,猛地扩大。
这个从男人那里得来能力的卑鄙小人,像是被戳到了内心的痛处,一下子怒不可遏起来。
同时得来了陡然放大的勇气,他将石头高高举起,带着狰狞中隐藏一丝喜色的表情,他用尽全力,要用这块石头砸碎其实再过一小会儿就会死去的男人的头颅。
然而。
被扩大的阴影遮蔽了双眼的男人,却是咧开了嘴。
在惊慌失措地丢下被染成红色的石头,将那条珍贵的蓝宝石项链扯下攥在手里的这个卑鄙小人的眼里,男人死了也要显露出的这个笑容,是嘲讽的冷笑。
确实有嘲讽在里面,就是对这个人的。
但是。
还有别的……更多的,更为轻松的情绪。
死去之时,死去之后,男人都是微笑着的。
不管有多少人会因为他的死欢欣雀跃,又有多少人会因为他的死悲痛欲绝。从这一刻开始,他解脱了。
他解脱了。
同时得到解脱的,还有——
“Caster?”
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绝对不会与男人所在的地方产生任何交集的世界里,某个人忽然疑惑地喊出了一个英灵的代称。
“怎么了,突然之间——啊啊!你哭了?”
“抱歉,master。”
这个英灵也迷茫地回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
为什么会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悲伤。
就像是在这一刻,有一个对他而言非常重要的人离开了。他放弃了他,也因此放了他自由。
全身感到了一阵莫名的轻松,不知何时存在的压力也消失了。
明明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他却,不自禁地落下泪来。
“没事就好。虽然你就算哭泣也这么动人,可看到你流泪,我的心都要碎了。”
他的御主用痴迷的眼神望着他,眼中还浮出了不加掩饰的占有欲。
蓝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他就是这个世界最美丽的人。
将最美的人从不抵抗的手揉在自己的掌心,那被他迷惑的可怜人的嗓音渐渐地远去。
“你真美啊,艾尔利。”
……
*****
自魔王死去,罪人之国覆灭,维持了十年的平静又被突兀地打破了。
短短一个月内,已有数名高级官员被发现惨死在家中,死相尤为凄惨。
一时间风声鹤唳。
不知从何时起,有毫无来由的猜测在整个都城内流传,惹得人们人心惶惶。
那可怕的传闻是,被他们的王,所罗门杀死的魔王埃利克复活了……
不对,埃利克没有复活,是十年前,如今已不复存在的帕帕拉的执政官,魔王埃利克手下最出名的爪牙,魔女安塔希娅出现在以色列国内,回来复仇了。
有被杀官员的家人声称,他们绝对在家中看到了魔女。
跟传闻中的紫发蓝眼一样,唯一的不对劲之处就在于,惊鸿一瞥的魔女的面容太年轻了,看上去顶多只有二十七八岁。
而算下来,如果魔女还活着,活到今天,也应有四十多岁的年纪。
一早就有魔王的残党并没有彻底消失的传言,但十年的安稳让经历过当初那场恐怖战役的人们遗忘了这件事,一直到今天——才把那些回忆重新拾起。
伟大的王自然知晓子民们的惶恐,不过,也不知为何,除了宽言安抚,加强王城内的守卫外,并没有过多的举措。
甚至于,王还欣然接受了某位近臣的提议,在皇宫内举办了一场舞会。
宴席之间,欢笑声与乐曲声融在了一起,舞女们飞扬起的裙摆仿若绽开的艳丽之花,分外吸睛。
所罗门坐在王座,从上方含笑欣赏着舞蹈。
舞蹈刚开始时,他好像还说了一句:“给人一种热情的感觉啊,很久以前,我也看到过和这一样……”
后面的话音突然停滞了,王似是发现了什么,眼神微变了一瞬,就此闭口不言。
他直直地盯着在舞女们中身材最为曼妙,舞姿也最为动人的那一个用面纱遮住面庞的女人,视线再也没有转移。
这个举动并没有什么异样,只会让注意到的臣子为王的风流暗中一笑。
就这样。
充满异域风情的舞终于到了高潮的时刻,一时间,女人们的裙摆又飘扬了起来,花了众人的眼。
就在这一刻。
异变突生。
其中一个舞女——恰好是所罗门死死注视着的那一个——不知她是如何轻盈地避开所有人的耳目,下一刻就跃上了直达王座的台阶。
她的手中握着一把利刃,刀刃正对向的,是端坐着的所罗门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