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英雄以貌娶人[综](上)(80)
挂着皇宫的名字,其实只是修得稍微宽敞一些的建筑群,没有香木作柱,没有大理石铺就的光滑地板,放眼望去更是连点黄金的影子都没有,能有多简陋就有多简陋。
在这座皇宫里,除了几个象征性守守门的护卫,侍奉皇宫唯一的主人的仆从也是没有的。
会搞得这么寒碜,全是因为任性的国王本人不喜享受,只要有地方睡觉就行了。所以,他想要人来看看瘪巴巴的小鬼到底怎么回事,还得去皇宫外找人。
天底下的国王这么多,就只有这个嫌麻烦的男人会当得这么惨——若是让他人了解到这一个情况,绝对会这么想。
可所罗门不会。
就像他即使无法理解堂堂国王为什么会管发生在最底层的人之间的鸡毛蒜皮小事,脑中也不会产生类似于疑惑或是好奇的情绪一样,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激起他本不存在的心理起伏。
男人明目张胆地将他掳走这件事,自然也在其中。
现在——
他始终不变的琥珀色的眸子里,男人的身影竟是陡然间放大了。
没有坐在椅子上,埃迪直接蹲了下来。
他那么高,若是坐着就必须弯腰,那样就太累太麻烦了。黑色的披风后摆全都拖到了地面,影子往下坠落,他的右腿膝盖也碰到地,发出了极轻的响动。
“张嘴。”
把勺子举到所罗门的嘴边,毫无避讳地直视幼童的双眼,他就说了这两个字。
如果真的换成正常的五岁小孩儿,这时候绝对会被他吓哭,绝对。
在所罗门背后给他梳头发的妇人:“陛下,语气太吓人了!”
“……把嘴张开。”
所罗门盯着眼前的勺子,过了好半晌,才慢吞吞地张嘴。
埃迪迅速把勺子塞到他嘴里,在所罗门吞下第一口食物之时,如临大敌般的状态总算放松了些许。
后面再重复喂食的动作,也显得自然多了。
不过,埃迪:“这白花花黏糊糊的东西是啥啊,完全看不出来是怎么做的,虽然闻着挺香——”
刚送到所罗门嘴边的勺子毫无停顿,就因为他这突来的好奇,相当自然地拐了个弯儿。
所罗门刚刚张口,吃的却消失了。虽然还是没什么反应,但他就是直勾勾地盯着那根勺子逐渐离他而去,最后——进了本来应该只是负责喂食的男人嘴里。
埃迪只吃了一口,便露出了颇为嫌弃的表情。
“切——根本就没有味道嘛!”
他比较喜欢味道重一些的食物。
心血来潮尝完,不喜欢,埃迪就彻底对这碗东西没兴趣了,重新再舀了一勺喂给了所罗门,目标精准毫无偏移。
顺带一提,他完全没发现,自己只不过是偷吃了一小口,就被所罗门直勾勾地盯了个全程。
紧接着,埃迪的注意就转移到另一件事上。
“头发梳完了?你们这又在干啥,给他编辫子?”
埃迪皱起了眉,不高兴地说:“就算只有丁点大也是个男人,编什么辫子,跟个小姑娘似的。”
他的头发也很长,但从来都没有扎过。
结果,这话一出来,又被人怼了回来:“这孩子的头发都快把眼睛遮住了,除了剪就只能稍微绑一绑。陛下,照顾孩子是长期的事情,一点也不细心的您还差得远啊!”
埃迪:“…………”
他——无言以对!
刚喂完饭的男人在一天之内受到了比以往的两千年加起来还多的嫌弃,神色更是悻悻。
不过,也多亏了这一句话。
埃迪突然反应了过来。
“不对,不是长期。”
“我为什么要把这小子拎回来,难不成还要费心费力把他养大?简直,傻了啊我!”
不可能的。
先不说有多费心力这回事,他凭什么要给敌人——不对,这就是敌人本人了!
埃迪幡然醒悟,深觉自己完全是脑子一抽。不行,得把所罗门丢回去。
“……”
还是不行,就这么丢回去又有点莫名其妙的不甘心。
埃迪终于站了起来,他的身躯将本来还能投落在所罗门面庞上的光线刚好挡了个彻底。
“这小子就先由你们看着,我出去一趟。”
“是,陛下。”
丢下这句话后,埃迪就毫不停留地离开了。
他做事都是这样,大家基本也习惯了,随便捡一个孩子回来,过不了多久就走——也不会让人意外。
被留下的所罗门继续被充满爱心的年轻妇人们无微不至地关怀着。
但还是没有人注意到,从先前半蹲在身前的男人站起,到他大步离去,这整个过程,幼童的视线始终都投注在他的身上。
一点点转移,直到男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外,那半天都不带点起伏的目光才缓慢地收回来。
*****
埃迪又风尘仆仆地去了一趟以色列。
还是他把所罗门拐走的老地方。
来之前,或多或少气定神清地猜测着,丢了一个王子,皇宫之内肯定会乱得一团糟,所罗门的亲爹大卫也肯定格外焦急,派人四处寻找。
然而,来之后。
埃迪:“…………”
埃迪:“有没有搞错啊!”
他居然又生气了。
这一次,被气得还比发现所罗门是个呆愣愣的木头人时还狠,他险些克制不住脾气,出来把丢了儿子还抱着美人儿卿卿我我的以色列王揍个半死。
完全没有预料到,猜想之中应当乱作一锅粥的以色列皇宫实际上相当安宁,连点象征性的慌张都没有显露出来。
所罗门的宫殿内,还有仆人不停地走动,但对于自己服侍的主人不见踪影这件事,居然没有半点反应。
大卫王肯定知道儿子没了这件事,但埃迪看到的却是,这个喜好美色的王仍是该调情调情,该干嘛干嘛,就是不去找儿子。
转了一圈只把自己气得更厉害的埃迪,直接被气走了。
很不幸地,他暂时又忘记了自己的真正来意——先过来瞧一眼情况,然后就把所罗门干净利落地丢回去。
好吧,现在不用去提醒他这个事实。
埃迪受了这横空而来的一肚子气,本来应该气冲冲地回他的帕帕拉,可临时,又出了一点意外。
跟他一起过来,但半途又自顾自飞走的卢卡斯回来了。
然而,回来的不止是喜欢到处乱跑的卢卡斯一只鹰,还额外多了一个……人?
“嘎嘎!”
“别吵,卢卡斯。”
埃迪的眉微微地挑起,目光落到被卢卡斯用爪抓起提到自己面前、最后轻轻抛下的这个人的身上。
许是因为停顿得有些久,让瑟缩着抬起头的这人颤抖了一下。但即使如此,在埃迪开口之前,她也仍旧坚持着抬首,让凌乱紫发下的娇美面庞能够显露。
当然,那一双即使藏着惊慌和迟疑、也无法遮掩更鲜明的一抹黯然悲伤的蓝色眸子,也显露了出来,被审视着她的男人看了个清晰。
“唔。想起来了。”
也不需要回忆多久,因为就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那一只歌声动人的夜莺啊。”埃迪语气平淡地道,却是把这么一个看上去颇为狼狈的少女比作了夜莺。
他微微偏头,随意的目光扫过了紫发蓝眼的少女脖子上格外显眼的一道血痕。
被利刃划出来的痕迹,虽然不深,却还是让血珠渗漏出来,一点一滴,尤为骇人。
“怎么你也学会了啊。跑出去一趟,还专门给我拎回来一个小姑娘。”这话是对卢卡斯说的,那鹰松开少女之后,便讨好一般地跳到了自家大哥的肩上,把脑袋放在他的发间蹭了蹭。
埃迪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卢卡斯的头。
他没有问卢卡斯为什么要把这么一个人带到自己面前。
凭借和伙伴多年相处下来的默契,以及自己注意到的一些细节,大致真相也能猜到八九不离十。
少女仍旧匍匐在他脚前。
几番尝试着想要依靠颤抖的双臂撑起身子,但都失败了。从俯视的角度更能看清,她那本来精致打理过的发辫早就散乱了开来,除了那道碍眼的伤痕,脖颈间的首饰也不见踪影。
不用奇怪埃迪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理由很简单,他见到过。
在这个少女还没有遭遇足以改变一生的意外之前,就远远地看过她一两次。
有一个不算秘密的小秘密。
在帕帕拉的国王陛下被堆积如山的公务纠缠得痛不欲生、把宿敌所罗门给忘得一干二净的那段时间内,国王陛下也不完全是从早到晚老老实实待在宫里。
隔个十天半个月,他也会抽一个天气不错的下午,远离只要躺上去就会被抓到的皇宫的房顶,跑到很远的地方晒太阳。
帕帕拉就这一点儿地盘,而埃迪喜欢的休闲之处又要高,那就只有跑到别国的地盘上,找了一个山头躺下,脚边不远处就是峭崖。
峭崖的下方才是供车马经过的小路,所以,除了飞在更高处的卢卡斯,不会有人看到光明正大地在这儿偷懒的他。
埃迪选定了地方后,就不会轻易更换。所以,他晒太阳的时候,便难免有几次,会听到从峭崖之下的那条路传递上来的歌声。
歌声轻快悦耳,唱出了少女天真而快乐的心境,这些音符化作了一只乐音婉转的夜莺,飞越了高耸的山崖,传到了只是在这里小憩的男人耳里。
不想看见什么东西,还能够闭上眼,而声音却遮挡不住。
十次躺在这里,就有两三次能够听到同样的歌声。
埃迪起初并不以为然,当然,也不打算换地方。他倒是不觉得烦,相反,还觉得这样的歌声能够让他真正在烦躁的心稍稍平静。
时常从峭崖下的小路经过的是一名贵族少女。
她似是每隔个十几二十天,就要从一座城市去往距离不算远的另一座城市,目的为何,埃迪当然不可能知道。
他知道的仅仅是某一次心血来潮,在山崖顶上往下看时看到的内容。那夜莺似的少女把漂亮的紫发扎成辫,蓝眼睛里尽是无忧无虑的光彩,她在马车上,由几个侍卫保护着,总是喜欢字音轻快地唱着歌。
然而,前面提到的足以改变她一生的意外,也就发生在这条路上。
又一次经过这平日少有人迹的山路,独自上路的贵族少女终是引起了护卫的觊觎之心,那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将可怜的少女拖下了马车,扯碎了她的长裙,竟想要强.暴她。
少女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用牙齿咬住男人想要捂住自己嘴的手掌,用指甲抓挠,但显然,她再怎么挣扎,也没有任何用处。
很巧的是,埃迪这时就在老地方假寐。
能让他心生平静的歌声变成了恐惧而不甘的尖叫,这突兀的转变让本身就颇为烦躁的男人皱起了眉。
心情更糟糕了。
看在歌声的份上,他便出了一次手,救下了那个直至最后时刻也还想要抵抗、已然几近绝望的贵族少女。
这算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而宛若神祇般降临的男人却并没有正眼看她,偏过头,只解下了自己的披风,丢在了她已然裸.露得很多的身体上。
后面那零碎得不成句子的感激话语就不用多说了,反正埃迪也没认真听。
马车是坐不成了,他直接把这个幸运地遇到了他的少女送到了家门口,在暗处瞥了一眼,确定她家里人把她接了进去之后,才施然离开。
没有任何拖泥带水,这件事对埃迪来说也不过是小小的一个插曲,根本不会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