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英雄以貌娶人[综](上)(89)
如今,宣言又成了暂时分别的提醒。
埃迪肯定不会允许所罗门轻而易举地把自己说过的那么重要的话忘记,所以,再提醒一次,务必要让他深深铭记。
“大概就是这样。耶底底亚,知道了么”
“……”
所罗门若是遵循本心,一丝不苟地回答不知道,显然会引发什么不大美妙的事情。
而他本来是要遵循本心的,但是,在说出绝对会让男人生气的那三个字之前,有一丝视线越过了男人的脸,看到站在男人身后微笑着守望他们的紫发女性。
在王(大概)看不见的地方,安塔希娅不着痕迹地做着口型,教耶底底亚说“知道”。不然,下一刻这孩子就要被王凶巴巴地掐住脸了。
好。那所罗门就回答:“知道。”
埃迪:“哼。”
假装没发现这两个小家伙当着他的面耍的小心思,埃迪跟安塔希娅说了一声,就将所罗门带走了。
就如大卫酒醉后所说那般。
在帕帕拉时,所罗门可以是耶底底亚。
但是,当他离开帕帕拉,重新回到仿佛一无变化的以色列皇宫,他就只能是所罗门。
……
……大概。
就只有极为短暂的时间,他可以暂时变回“耶底底亚”。
时隔几年,回到本应该一步不离的地方,所罗门的日常生活仍然没有多少改变。
日复一日,没有半分波折。
他从早上开始待在书房独自学习,守着砖头厚的书,真的是从早一直看到晚。
期间是由仆人按时送上午餐和晚餐,踏出的每一步都像是紧踩着时间流逝的节奏,没有半分偏移和改变。
所罗门自己也生活在这一日一日毫无变化的无形的屏障里,在极其自由的环境过了几年再进来,完全不需要适应,毕竟他本身就是为这个枯燥而死寂的空间而生。
然而,这个罩子将他罩得这么死,让所以看到这一切的人不禁闭上嘴,移开眼,却无法阻止——有一个肆意妄为的男人无视这一层分明脆弱不堪的屏障,擅自闯入进来。
在某个知晓一切却睁着眼当做不知道的王兼亲身父亲的刻意纵容下,每隔个十天半个月,再长点就是一个月,隔壁国家的国王就会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所罗门居住的宫殿中。
没有人发现,他把所罗门轻轻松松地抱起,带着这个一点也不可爱的小孩儿翻过了皇宫外围似是涂抹着浓厚阴影的高墙。
埃迪有的时候会直接把所罗门带回到帕帕拉去,待个几天再送回来。
有的时候不会跑那么远,就带着所罗门在皇宫外面的都城四处晃荡,顺便寻找不知道有跑到哪里去的卢卡斯。
“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出来吗?”
不知道。
“哎,耶底底亚,猜一猜,今天我要带你去哪里?”
猜不到。而且,为什么要猜?
所罗门越来越发现,跟这个男人待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会产生诸如此类的“困惑”。
“困惑”也在越发地增加。
“所以啊,就算不知道,你也要给我说句话,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又听到了这句话。
地点是宫殿的房顶,时间则是月明星稀的深夜。
到了睡觉的时间,可所罗门却坐在房顶上——准确地说,是男人的腿上。他整个人刚好可以被男人宽厚的胸膛挡住,不会被从后而来的寒冷夜风吹拂。
但是,夜风却将更浓郁的酒香吹到了他的鼻尖。
所罗门闻到的酒的香气自然来自于紧贴在身后的男人那里。
自从被安塔希娅委婉地建议“不要带还没长大的耶底底亚去酒馆喝酒”之后,埃迪就不在身边还有个小鬼的时候去那些地方了。
他改成了自己喝自己的,只把安安静静的所罗门放在腿上。
“耶底底亚。”
“嗯。”
“我没来的这几天,你这里,有发生什么好玩儿的事吗?”
“……”
“只要你觉得有点意思,或者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跟我说一说。来,快点回忆一下,想到了么?”
“……”
这一次的沉默持续得相当长。
埃迪对所罗门总是有着放在过去绝对不敢相信的耐心,可能是因为,所罗门是唯一一个由他来主动关照的孩子,连奥兹曼迪亚斯都没这个待遇。
可他这么有耐心,再一次等了如此之久,所罗门还是没有回答他。
不回应,表情也没有变化,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样。
“……啧。还是不行吗。”
“还得再等一等啊。”
实际上所罗门是听到了的。
——还是,不行吗。
这一句话也听过了无数次。
尾音之后极轻的气声似乎叫做“叹息”,所罗门只是面上没有变化,心里却如此默念着。
他认真地回忆了,但还是没有从中翻找到符合男人所说的标准的可说之事,所以,就什么也没说。
即使男人告诉他,不管知不知道,也要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他也还是没有说。
很奇怪。
“困惑”,又是这个奇怪的感觉。
所罗门听到了男人的叹息,心中的不解又增加了一点。
他显然是无法自己察觉到不解的来源的,但事实却是——内心深处,虽然只有很微小的一点,可他确实是为了不让男人发出这声叹息,才选择不开口说话的。
不知道自己心间悄然滋生的东西象征着什么,不知道自己要采取怎样的措施,才能让这个男人不再说出“还是不行吗”这样的话。
在这样的情况下,所罗门只能缓慢地,下意识地摸索。
这一晚过后。
刚巧,男人或许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过了比之前长了很多的时间才回来。
足足有一年。
隔了一年,埃迪才重新出现在所罗门的面前。
来之前,他是准备好了解释自己为什么隔这么久才过来的理由的——遇到相对比较麻烦、必须由他出面解决的事,所以没办法,解决完了之后他不是立即就赶过来了么。
这个理由,解释了等于没解释。但鉴于埃迪不想多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只能这样了。
这么说,能不能让被他放了这么久鸽子的耶底底亚满意啊。
他的心里其实还是稍稍怀着这么一个迟疑的。
“我要送点什么东西,去哄哄他么?有这个必要吗,没有吧……唔,还是送一送?”
埃迪习惯了送看得顺眼的人礼物,这算是他惯常的用来表示喜爱和欣赏的方式。
然而。
关于耶底底亚大概,也许,并不会觉得被他放了鸽子这一点——埃迪也不是不知道。
他选择性地忽视了。
犹豫了一阵,结果还是给一年不见的耶底底亚准备了礼物带过去。
至于“礼物”具体是什么,在这里先不予以透露,他很想要给耶底底亚一个惊喜。
按照惯例,埃迪大摇大摆地进了皇宫,先跟已经混成好友的大卫打了声招呼,之后才不紧不慢,去找耶底底亚。
由于心中似是稍有些急切,他没能及时察觉到大卫的欲言又止,以及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
“耶底底亚!人呢,我来了哦。”
埃迪也没指望所罗门能热情地欢迎他,因为一直以来,热情的都是他自己。
可是。
在看到一年不见的所罗门的那一瞬间。
他的脸上,自踏入宫殿以来就浮现的浅浅笑容,就一下子凝固了。
下一刻,笑容彻底消失。他眼中那可以称作“温柔”的光芒也立时褪去,如有寒冰在瞳孔中淬起。
“你在做什么。”
埃迪问。
声音莫名地泛出冷意。
“怎么了?”
回应居然立即就响起。而且,这个嗓音还没有脱离稚嫩,淡淡疑惑的情绪也掺进了里面。
这就是埃迪所看到的画面了。
坐在书桌后,双脚已经可以落在地面的白发少年在他出现之时,就及时地抬起了头。
所罗门一眼望见了他。
然后,在埃迪给出解释,把礼物交给他之前——印象里永远都只有一个表情的少年,竟是勾起了嘴角。
他向他露出了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
“好久不见,我十分想念您。”
他还这么说。
就表情而言,这个笑容确实十分完美,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恰到好处。随后的话语也是最适合在这个时候说出的,没有哪里存在漏洞。
——只除了一点。
他的笑不是发自内心的笑,仅仅是最纯粹的一个“表情”。
他说想念他,却没能显露出哪怕一丁点类似的情绪。
只是在伪装。
“……”
埃迪一时没能开口。
他看过来的眼神太过于复杂,以至于保持着最完美的笑容的所罗门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男人要这样看他。
没有叹息,也没有了那句“还是不行吗”。
可是,男人却说:
“你在干什么,耶底底亚。”
“在我面前。”
果然没有叹息。
但从男人的眼里透露出的,却是比叹息更要让所罗门感到无措的“失望”。
“——你也要装吗?”
“……”
所罗门不知道原因。
因为没有人能够教他正确的做法,他的细微变化全都藏在心里,就连最希望看到他的改变的男人都察觉不了。
他会的就只有观察,学习。
被男人称作“伪装”的能力就是最近学会的。
所罗门学得很快,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变成了跟正常的人类相差无几的如今的样子。
然而,他还是不知道。
——为什么呢?
所罗门从他人那里学来的微笑消失了,变成了最熟悉的如镜面般毫无波澜的平静。
——观察失误,还是学习的过程中,出现了没能发现的问题。
男人走了过来,受步伐和面上晦暗不清的表情的影响,披风向后荡起的却是冷凝的弧线。
——到底是为什么,没能让这个男人满意。他现在的情绪又无法理解了,好像不是失望。
——那么,要怎么办。
——要做什么,才能……
所罗门总是这样。
如果他把这些迷茫的心声吐露出来,让男人知道,肯定会得到截然不同……不,应该说,更温柔,更热烈些的待遇吧。
总是不给出反应,时间短还好,时间长了,可是会被最开始还关心着他的人放弃的。
假设有一百个人想要对他倾露善意,那么,这之后就有九十九个人会对这么一个无法温暖、也无法改变的人形的工具失望,不会再管他。
可是——
被放弃了无数次的所罗门,运气就是有这么好。
那一百个人中唯一不会放弃他的人,已经被他遇到了。
埃迪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瞪着这个只是一会儿功夫没管就学会歪门邪道的臭小子,抬起来的拳头,却是半晌都没能揍得下去。
不能说他心软。
只能怪这个臭小子的眼神,实在是太无辜了。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错事,错在哪里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呆呆地望着面露怒意的男人,眼里就只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