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英雄以貌娶人[综](上)(110)
“你甜的东西一下子吃得太多啦,晚上肯定也没有认真刷牙,所以……没事,这是暂时性的牙疼,不严重,我给你上点药,以后注意一点就可以了。”
“咬!库店!”(药!快点!)
最后,就是天草不知从哪儿倒腾来了一碗黏糊糊的药膏,给他小心地上到了痛的那颗牙齿上,过了一会儿才算好。
在那之后,埃迪连着一个多月不想看到甜食,直到天草忍着笑,再跟他强调了一遍少吃一点没关系,他的警惕态度方才勉强好转了些许。
这一次牙痛也是意外。
就如前面提到的,天草四郎这几日不在。
几天前,有两个远道而来的客人上门拜访他,与他进行了一番交谈过后,天草便决定与他们同行,去邻城走一趟。
他们讨论了什么跟埃迪无关,他也懒得去听。天草对他说起要出一趟远门,过几天才能回来时,他也是相当敷衍地让小鬼爱去哪儿去哪儿,不要打扰他睡觉,送行是更不可能的。
反正在外面待几天就回来了,有什么值得送的。
天草一走,埃迪的日子过得反倒比以前潇洒得多,因为总在耳边想起的念念叨叨也跟着消失了。
结果——这就是疏忽滋生的来源。
埃迪稍微有些失策了。
他还是低估了不畏惧他的威严的人类对他的热情,也不知不觉放低了自己的危机意识。每次出门晃荡,有人给他塞糖,他明面上很嫌弃,但其实,糖全都被他一口气干掉了。
这么一来,曾经遭受的惨痛经历再度气势汹汹地来袭,将没有设防的人类最强给打懵了。
连神都没能做到的事,居然让区区牙痛做到了,这简直是……
奇耻大ru……r……
“……”
“……可恶!!!”
这下太阳不用晒,觉也不用睡了。
埃迪面无表情地坐起来,仔细一看,有一边腮帮子还有些微肿。
他现在终于觉得,天草居然在这关键时刻出门晃荡,这非常地不好。但是,如果要他为了区区牙痛(没错,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屈服于微弱疼痛之下!)专门跑过去找天草让他把治牙痛的药再弄出来,又太小题大做了。
埃迪决定等。
天草已经去了三四天了,最多再等一两天就能回来,他难道连这两天都忍不过去?
当然不可能。
于是,埃迪便安然——不,其实还是很暴躁——地等待。
等了一天。
等了两天。
再等到第三天,第四天……
天草都没回来。
反倒是有消息先一步慌乱地来到城内,让所有人都知道了:幕府的人又一次开始清缴信教的平民了。
就在邻城,距离他们不算远的地方,幕府的军队抓捕了五百多个教徒,当众将他们处于火刑。
五百多人,全都活生生地烧死了。
将天草请去做客的那两个外人,就在那五百人之列。而天草四郎的下落……或者说,他是死是活,全都暂且不明。
据说,幕府对教会信徒的残酷打击才刚刚开始,那五百人只是杀鸡儆猴的示范。
肃杀之风很快就要吹到他们所在的这座小城来了。
平时耽于享乐,从不管城中事务的城主似是收到了风声,竟也对城中之人下达严令,禁止任何人出城。天草四郎的家人已经被看管起来了,城主态度的骤然改变,已经足以说明很多事情。
——危险!
——不允许出城,更不允许私下讨论……突然遭此变故,那还没有回来的天草四郎,又应该怎么办呢?
*****
——再不收敛一点,小心什么时候就会被当做出头鸟抓住杀掉哦……你这个傻小子。
可能是因为曾经被人不咸不淡提到的事情真的发生了,本来是相当危急的情况,天草的脑中仍是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了这句话。
是提醒……肯定是提醒吧。
虽然那个时候,说出这番话的人并没有正眼看他,只给他留了一个似睡非睡的慵懒的侧脸。
要想理解,只能再回想一下那时大致的前景。
为了磨练自己自然而然就拥有的魔术,天草自创了一种修行的方式。他将魔力聚集在脚下,让自己在努力保持魔力不散的前提下,自如地在水面上行走。
他将之看作修行,并且能够十分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虽然能够乘坐“魔术使”,但也真的就只是个半吊子,离魔术师的水平还太差得远。
可这样的情景看在不知情的凡人们眼里,就变成惊人的神迹了,天草的“神使”称号因此得以落实,并在后面的日子越来越深入人心。
一开始,天草还认真地解释过,但没有人信。再到后来,他就不再解释了,更多的人相信他,也有更多的人希望得到他的帮助。
唔……这些似乎在更早的时候都已经提过?那就将话题转回来。
这一日,天草依旧在水上进行他的修行。内容跟往日相比没有任何的区别,唯一的差异,可能就是……
岸上。
以往他若不是独自修习,岸上偶尔会有人追过来,用惊叹以及憧憬的目光望着他,仿佛他真的是神明在世的化身。
而今天,憧憬的目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嗯,反倒是下一秒就要无聊得睡着的漠然眼神。
“不然呢?难道还想要我用傻子似的崇拜眼神盯着你看?做梦去吧,梦里什么都有。”
自称只是因为无聊才跟过来的埃利克坐在河岸边,全然没有意识到,在这儿傻坐着明显比他找个地方睡觉更无聊,这个借口找得实在是太烂了。
在水面上走来走去的天草。
被风吹得几乎要飘到眼前的芦苇。
视野里就只有这一幕完全没有变动的画面,盯得再久,其效果大概也只有催眠。
“好傻。”
百般无聊的埃迪单手托着下巴,冷酷地嘲笑明明在修炼的黑发少年。
“啊,越看越傻了。”
埃迪用另一只手拍开唰啦一下就要撞到自己脸上的芦苇,让那根芦苇凄惨地倒飞出去,狠狠撞到了芦苇群中,激起一大片刺耳的哗哗声。
“那些闲着没事跑来看你犯傻的人是怎样的心情,我真是没法理解。”
而且这辈子可能都理解不了。
“哎,我说。”
矛头终于又转回到天草身上去了。
“天草四郎,你真打算继续这样下去么。”
天草回头,一脸的茫然:“什么打算……埃利克?”
他一开始并没有听懂埃利克的意思,更没有意识到,埃利克是在提醒他。那些内容,是后面才明白过来的。
已经在水面上来回走了几遍,踩在脚下的鞋有些湿了,似有些额外的凉意钻入了皮肤内。
天草转身,面向岸边的方向,便看到银发的孩子刚好也抬眼望了过来。
前一刻还以为,看到的还会是一双懒洋洋的眼睛,可真实情况是,天草在与那个孩子目光相接的刹那,不由得怔了一下。
一扫慵懒和无神,金眸中凌厉的光芒,竟像是将他这个人的内心都看穿了一般。
埃利克用他的眼睛告诉他,不是突发奇想,不是心血来潮的随口一提,他是认真地在问这个问题。
埃迪确实是认真的。
某一个问题,他发现得很早,却因为之前对天草四郎这个人还不怎么放在意,所以一直都没有说。
后面虽然熟了一点——纠正一下,只能算是马马虎虎——又因为他懒得说,一直拖到现在,才忽然想了起来,算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
“还能是什么。”
埃迪轻啧,略过了天草那张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晓的脸:“那个‘神使’的名头——切,说起都恶心。反正,你也担了许多年了吧。”
“还打算继续担下去么?把不应该落到你身上的责任,不应该由你面对的困难和危险,更不应该让你来接受的命运,像个傻瓜一样继续担负下去,你,确定?”
“……”
语气平淡,言辞却异常尖锐。就像一根针,毫无忌惮地扎进了猝不及防的少年的心口。
感到了一阵刺痛。
但天草在短暂的错愣过后,终是缓过了神,让自己浮出苍白的眼神重新平静下来。
“这个……埃利克,突然说起这么严肃的话题,我稍微……”
“不。”他彻底平静了,虽然被袖口挡住的双手在不为人所见的地方悄悄地握紧,“责任,困难,危险……还是别的什么,我其实都没有感受到呀,因为——”
埃迪猛地打断他,语气终于变了些许:“因为你并不觉得这是负担,被人相信,成为人们的精神支柱只会让你感到高兴——烦死了,这句台词你也跟我说过好几遍了,就不能换个花样?”
难免烦躁起来,不仅是因为天草是个固执的死脑筋,还跟这些“台词”所代表的深层意义有更大的关系。
天草:“……”
“对不起,埃利克,我让你担心了。”
他其实还不能意识到自己错在了哪里,但就已经下意识地道歉了。这么一个不合格的态度,着实会让本就开始生气了的埃迪更加生气。
但是——出乎意料。
天草又惊讶地发现,埃利克在开口之前,把托着下巴的手放下,那已然浮现出烦躁的眉宇皱了一皱,竟是满含忍耐地把脾气暂时压了下来。
他(努力)心平气和地换了个问题:“傻小子,你的愿望是什么?”
“就是想要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人?还是说想要从你所做的付出之中得到什么?不可能只想单纯地付出不求回报吧,绝对不可能,就连你们推崇的所谓的‘圣人’,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不出意外,天草又被问懵了。
可跟之前不同,这个问题的答案虽然迟了些许才浮现于心,但,却是早早地——很早以前就出现在了他的心里。
只是因为说出去,不会有人相信,他才没有告诉别人,连自己的亲人都没有倾述。
那么,埃利克……
——他会相信。
莫名地,这般毫不怀疑。所以,即使不知道埃利克这么问他的用意,天草也在从稍稍的不好意思中脱离出来后,勇敢地说出了自己掩藏已久的真正想法。
“我——”
“我想,让所有人都能够幸福。”
伴随着话音,和心愿一同诞生的炽热情感压抑已久,终于在这一刻得以脱出。
天草一时忘了埃利克不久之前看他的那个眼神,情不自禁地向岸边跨出几步,他注视着面色也发生改变的埃利克,双眼中的光芒也是炽热的。
“虽然这么一说,你肯定又会笑我吧。但是,没关系,我能够找到一个愿意听我倾述的人,就已经心满意足啦。”
“埃利克,在我第一次,听到人们的祈祷时,我就有这个想法了。”
让所有人都能够幸福。
在这片土地上,不知为何,贫穷,苦恼,灾难,总是无法断绝。
税收的严苛,暴风雨和干旱的侵袭,内心的煎熬……也许是因为天草太早接触到这些负面的信息,在聆听祈祷之外的地方,看到的又是人们即使避不开苦痛也依旧欢笑着的面庞,才会让他产生自己无法解释的困惑。
不断地思索。
在后面能够聆听大家的悲怨的更多的时间里,不断地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