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崽(95)
林巉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妥协地踏上了意宁剑。
意宁剑破空而起,林巉与程振鹭身后的弟子也纷纷御剑赶上。
“三师兄打算如何处理沈掌门之事?”长剑行空,程振鹭使了一个避风咒,尽数隔开周遭凌冽的急风,回头看向林巉道。
“既不能会面恳谈,那只能呈书一封了。”林巉依旧是一副神色淡淡的模样,仿佛他早就想好了无数意外情况下的解决方法。
程振鹭闻言,只默默在心里为沈寻月叹了一口气,一捧真心追逐百年,如今却只落个收书一封的结局,实在令人唏嘘。
可程振鹭也没再说什么,她收回视线,意宁剑破风向重山使去。
她只是一个局外人,不宜多言。况且林巉对沈寻月无意,初次相拒后林巉便未再将其放在心上,他又惯于不问世事,以至于最后直到流言纷纷,严泊听不下去亲自上了凌霜峰,他才知道颖月宫沈掌门一片痴心可歌可叹之言已经传遍各大门派。
他拒她逐,修行之人年岁无数,眨眼便是百年,如今林巉修书一封希望断尽纠葛,对沈寻月而言,虽痛不可遏,但其实也算是一件好事。
至少在她们外人看来是如此。
在程振鹭身后,复玄从林巉怀里偷偷探了半个毛茸茸的脑袋出来,又被林巉不动声色地摁了回去。
复玄趁机在林巉的手下蹭了蹭,又舔了舔林巉的手心。林巉手一抖,差点把手下的复玄给丢出去。
“三师兄,怎么了?”程振鹭察觉到身后林巉的动静,回头道。
“无事。”林巉仪表如常,神色从容至极,甚至答话间连每一寸的袖口都平整妥帖,程振鹭愣是没看出一丝一毫的异常。
可她明明听见了一些动静,她带着疑惑地转回头,却没看见在她转过头后,她身后的林巉屈起食指,暗暗敲了敲他藏在怀里的东西的脑门。
“师父。”复玄无声地唤了一声。
“别乱动。”林巉亦无声地回了一句。
复玄:“……”
颖月宫距重山派颇有些远,足足半日后林巉等人才又远远看见重山派巍峨古朴的山门。
林巉从意宁剑上走下,停在山门前的一众弟子里走出了寥寥数十名凌霜峰弟子站在林巉的身后。
“你带弟子回秋水峰吧,我便先回凌霜峰了。”林巉看着收剑入鞘的程振鹭道。
程振鹭点了点头。
可林巉带着弟子还未走多远,一个身着重山弟子服的弟子便从一侧的山路亟亟赶来,一边走一边唤着林巉。
“峰主,林峰主。”
林巉停下步子,转身看向那重山弟子。
“何事?”
重山弟子对着林巉行了一礼:“掌门让我在此等候峰主,说若峰主回来了,便让峰主去重山一趟。”
去重山?
严泊忽然找自己做什么?
林巉心下疑惑,但他并未问什么,而是转身对着身后凌霜峰众弟子道:“你们先回峰。”
“是。”凌霜峰众弟子对着林巉躬身行了一礼,便纷纷退下,向着凌霜峰飞去。
“走吧。”林巉对着身前重山弟子道。
“真君请。”
……
跟凌霜峰比起来,主峰重山便要热闹许多,但热闹归热闹,重山峰顶却依旧是寂静的。
严泊屋外依旧是那片四季葱郁的常青树林,林海静静,严泊正在院中等着他。
那重山弟子并未进庭院,而是站在庭院外,对着严泊与林巉行一礼后便退下了。
“大师兄。”林巉走进庭院,唤了一声严泊。
“回来得倒挺早。”严泊放下手里的书,道。
林巉走到严泊身前坐下,看了看被放在桌上的那卷书。
是本菜谱。
林巉默默收回了视线。
“你跟沈掌门的事处理好了吗?”
“未曾,沈掌门有事在身,并未来赴约面谈,我准备几日后修书一封,直接派人送去颖月宫,希望能了了此事。”
“也好。”严泊点了点头。
随意问了问林巉与沈寻月的事后,严泊也未再多言,他看着林巉,迅速入了正题道:“今日叫你来,是想跟你说一说你体内乌灵蛊的事。”
“近段时间我寻遍了重山派的藏书,也去其他门派借了些典籍,算是弄明白了这乌灵蛊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压制它的至纯至净宝物难得,门派里虽有,品阶却都不怎么高,不适合你长久之用,其他门派虽也有至纯至净的宝物,但品质更难以入目。”
他的食指轻轻叩在桌面上,蹙着眉头:“昨日我收到消息,说妖界花狱城有秘境显世征兆,或许近年便可出世,重山弟子探知,那秘境隶属妖界千年前便陨落的梦隐君。”
“梦隐君生前有一随身而带的灵玉,名为独岫碧玉,蕴灵粹,荡糟粕,曾以至纯至净名绝三界。”
“若那秘境真属梦隐君,那独岫碧玉很可能便在其中。”
“三界至纯至净宝物少且难寻,我打探许久也才得到这一个消息。我思来想去,决定待秘境开时,前去一探。”
“可秘境是在妖界,花狱城……”林巉皱了皱眉:“若我没记错,花狱城向来鱼龙混杂,秩序混乱,若我们要插手秘境,怕是有些麻烦。”
“如此,便需要你徒弟出手了。”严泊抬眼看着林巉道。
复玄?林巉愣了愣。
“花狱城以铁血为则,纷乱混杂,城中人多刀口拭血之辈,只认钱财、势力与修为,且极其排外。”严泊继续道:“若我们贸然插手,必遭阻挠,分太多精力处理他们,恐最后坏事。”
“复玄是妖界之主,若有他出手庇护,为我们清路,我们行事会方便很多。”
让复玄出手吗?
还未待林巉细想,藏在他怀里的复玄似是看出他的犹豫,猛地动了动。
“你怀里是什么?”严泊察觉到他怀里的动静,疑惑问道。
林巉摁住怀里的复玄,不让他冒头。
“没什么,路上捡了小东西而已。”
“路上捡的东西怎么能随便揣在怀里?”严泊皱眉道:“被咬着挠着怎么办?”
林巉还未来得及说话,便看见严泊的眼神又迅速地从训责变成了嫌弃。
“成天正事不做,怎么跟师父一样?净在路上捡些东西回来。”
“几十年前直接捡回个凌霜峰首徒,如今又捡了个什么?莫又是哪家的殿下。”
林巉:“……”
“还不将那玩意儿拿出来,揣在怀里做个甚?像什么话。”
“小东西害羞,怕见生人,还是等改日胆子养大了再带出来给师兄看看。”林巉推诿道。
“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你紧张成这样?”
“没什么。”林巉面色不变:“一只小狗而已。”
严泊:“?”
复玄:“……”
“大师兄。”趁严泊没再追问什么,林巉抢言道:“花狱城秘境之事近日我会找时间跟复玄说,颖月宫日后若再无故呈帖拜山也莫随意应允了。”
“凌霜峰还有些事,若无他事,我便先回去了。”
严泊闻言扬了扬眉,凌霜峰成日里清静得很,能有什么事?
可他也没说什么,他抬头看了看渐黑的天色,这个时辰方处然还没回来,怕又是在后山练剑练痴了。
严泊想着该去后山找方处然了,他站起身来:“花狱城秘境近年可能便开了,记得去跟复玄说一说,别忘了。”
“知道了大师兄,我先走了。”
听得严泊“嗯”了一声,林巉便站起身来,他瞟了瞟桌面,伸手又面色不变地顺走了严泊方才在看的那本菜谱。
他还未走到院门口,便听见严泊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看完记得早点还回来,你二师兄最近正挑嘴。”
“别御剑,让院外的弟子送你回去。”
他话音刚落,方才引林巉来的那名重山弟子便从稍远处走到了林巉身边:“真君。”
被当成废人的林巉:“……”
到凌霜峰时,天色已经黑了。
林巉刚进屋,便觉怀里一空,下一刻他身后的竹门被一阵风关上,而他则被那人摁在竹门之上。
屋里并未点灯,漆黑一片,可他却觉得那双眼灿若星辰。
“师父。”复玄将他困在怀中,离他极近道:“今日可玩够了?”
林巉隐隐约约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开的些许危险气息。
他稳下心神,看着复玄,装模作样地为难了一阵后,才道了一句:“尚可。”
复玄几乎快被这样的林巉逗笑,他眼中盛着深深笑意:“师父为何要跟程师叔说我走了,又将我藏着掖着带到凌霜峰?我便如此见不得人吗?”
是啊,林巉回过神来,复玄又不是旁人,而是他名正言顺的弟子,他为何要如此偷偷摸摸将复玄带回凌霜峰?
自己怕是昏了头了,林巉的眼神不由得飘忽了一瞬。
“大概是……”林巉定了定神,看着复玄道:“大概是想金屋藏娇吧。”
“既是藏娇,又怎能让别人看了去。”
复玄看着林巉,许久都没说话,屋中漆黑一片,但林巉却能清楚地看见复玄眼中映出的自己。
寂静中,他们彼此的心跳声交缠在一起。
“其实大师兄有句话没说错。”夜色沉浓,林巉忽然低声开口道。
“什么话?”
“我确是又捡了个殿下回来。”
在复玄的目光下,他微微俯身在复玄的唇上亲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