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崽(25)
林巉这百年来几乎一心都扑在了修炼上,极少与人往来,更莫说接触这种倾心之情。沈寻月虽恋他百年,但也一直对他恭敬持礼,从没越过那条线,他几乎从未与人这般靠近过。林巉愣了愣,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无措。
在那瞬间,他的脑海中忽然掠过一个人的身影,那人也与他极近过,甚至还对他无礼过,总是戴着冰冷的面具。
怎么会想到他?
林巉不由得有些莫名其妙。
赤金见林巉在这种情形下,竟还能走神,失笑不已间又威胁性地靠近了些许。
林巉被赤金忽然地靠近惊得一动都不敢动。
“你……”林巉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开口道。
“我?我怎么了?”赤金看着他,眼中的戏谑藏着深深的侵略性。
林巉极不喜欢这种自己处于被人掌控的地位,他定下心神,皱起眉头,对赤金不愉道:“你别离我这么近。”
“为什么不能?”赤金眼角噙笑,他微微垂眼看向林巉的唇,轻轻勾了勾唇角。
“我还想要亲你。”
林巉正被赤金看得头皮发麻,闻言一惊,连忙往后一退,怒声呵斥道:“放肆!逾矩!”
“逾矩?”赤金看着林巉的眼睛,那眼神仿佛直直看进了林巉的心中:“我又不是你们重山派中人,何来规矩?况且,你又不喜欢这些这些繁文缛节,我何必遵守?”
“谁说……”
“你喜欢?”
林巉哽了哽,被赤金那双看透一切的浅金色眼瞳注视着,他竟说不出一句违心的话。
良久后,林巉被他的眼神看得败下阵来,他叹了一口气道:“赤金,我们才相识不过数月……”
“胡说,明明已有十数年。”赤金皱眉反驳道,眼中竟似有几分委屈:“若不是你当初……”
“行行行。”林巉被他那怨尤的眼神看得心里有些发毛,连忙打断他的控诉道:“但是从我们……”
“林巉。”赤金周身浓烈的侵略感忽然被尽数地收敛了起来,他在林巉身前蹲了下来,抬头沉沉地看着林巉,眉目间竟浮现出一丝虔诚缱绻,他轻声道:“在你看来,我们相识不过数月,但在我心中,我已心心念念了你十数年之久。我并不觉得我对你的一瞬倾心比不上沈寻月对你漫长百年的相求。我待你并无丝毫玩闹之心,也绝无半分作伪轻率。”
“哪怕沉睡了十年,我的心意也从未变过。往后无论百年、千年还是万年,我都只喜欢你,心念你。”
“我在天劫睁眼看见你时,便想把你锁在我身边,不分昼夜,不分夏冬地守着你。”
“我空闲时想你,修炼时想你,奔波时也想你……我无时无刻不在心念你。我甚至一刻都容不得你离开我的视线,我都觉得自己魔怔了……”
“这辈子,我就栽在你这里了,我也不想再爬起来了。”
“若你不信……”赤金蹙紧了眉头,似是在忍耐什么巨大的痛苦。俄尔,他手上慢慢浮现出一块巴掌大的龙鳞,那月牙形的龙鳞通身金华,璀璨无比,熠耀犹如天上最夺目的烈日。
“你……”
林巉呆愣地看向赤金手中那片还沾着金色血液的龙鳞,脑中惊得一片空白。
“你干什么!你疯了吗?”林巉怒道。
他竟是生生将自己的逆鳞拔了下来。
赤金鬓边浸出些薄汗,他轻笑着,将手中的流光溢彩的龙鳞递到了林巉的身前。他看着林巉,犹如最忠诚的信徒看向他的神明:“若你不信,我便将此物给你。”
“无论是我的逆鳞,还是别的什么,只要你想,我什么都可以给你,甚至是我的命。”
见林巉不接,赤金也不收,他一直保持着将龙鳞递给林巉的姿势。
“林巉……”他看着他,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仿佛将尽数真心都寄托在上面。
“你意如何?”
林巉看着赤金如火一般炽热的目光,犹如被灼伤一般地往后退了退。
“我……”
赤金的一席剖白,带着如烈日一般炽热的情感,将林巉扑了个透彻,他本以为他于赤金只是游戏而已,却没想到其后竟是如此沉甸甸的真心。他怎么能接!
赤金将他的震惊与无措看在眼里,他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将林巉整个地抱进他的怀里。
林巉刚要挣扎,便听见赤金闷闷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我疼得很,你让我抱抱,就一小会儿,好不好?”
林巉听着他透着一丝脆弱的声音,不由得又想起了那片带血的龙鳞。龙的逆鳞一般碰都碰不得,更莫说被生生拔下。
生拔逆鳞之痛不亚于剔骨抽筋,赤金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这份真心不由得让林巉有些心颤。可同时,他亦知晓在这种事上自己决不能优柔寡断,他虽惊讶于赤金的一片真心,但他对赤金的确并无他意。
“赤金……”他斟酌着开口。
赤金闻言却将林巉抱得更紧。
“你别说话。”他低声打断林巉的话。
“我知道。”
“我知道……”
“林巉,你对我无意。”他垂下眼,低低地笑了一声。
赤金将头放在林巉的肩上,感受着那人身上清冽的气息。他竭力平稳地说出这个事实,语调中却泛着犹如刀锋划过的颤抖。
“但没关系,我愿意等。”
“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等到你也对我有意。”
“只求你别赶我走……”
这个翻手便能让三界不安,浑身桀骜不驯的男人,如今抱着林巉,卑微着不断让步。他低下了他傲慢的头,只请求着一个人别赶他走。
窗外明月高悬,屋中灯烛明光。哪怕如今处于劣势的一方,赤金的怀抱依旧带有他一贯的强势,炽热而温暖,仿佛铺天盖地的一张网,妄图要将林巉牢牢地困于其中。
第28章 道理
自从那晚赤金表明心意后,更是肆无忌惮起来,简直像一块牛皮糖一样死死粘在林巉身上,还不停地管着管那。
一路上他都以林巉需要休息为借口约束着林巉,林巉想赶路,他不让,林巉想修炼,他也不让。
林巉怎么跟他讲他都不听,赶也赶不走,只得跟他一路上拉拉扯扯,到最后差点拔剑相向,终于在第七日才勉强到了重山派。
方处然在山门前等待已久,见到一脸暴躁的林巉时愣了愣,然后他微微偏了偏头,看见了紧紧跟在林巉后的赤金。
他眉峰一挑,磊落剑带着剑鞘掀起一道劲风,将赤金狠狠逼退数十步。
“离我三师弟远点。”方处然皱眉不耐道。
林巉简直觉得方处然身上在发光。
“我与他的事,与你何关?”赤金稳住身形,冷冷地看着突然发难的方处然,竭力压下心中的怒火。
赤金看着站在方处然身边全然信任的林巉,不由得心间有些泛酸。随后,他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人是林巉的师兄,他最好不要轻易得罪。
“与我何干?”
方处然仿佛听到了什么极荒谬的事一般,他嗤笑一声道:“小巉在幼时便被我师父抱了回来,是被我师父一手养大的,也是被我跟严泊一手带大的,更是在重山派长大的。如今他被人缠扰,你说我这个做师兄的,是不是该替我的师弟解解忧?”
“你当真要阻我?”赤金本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如今见方处然执意阻拦,再怎么忍耐下也不由得有些窝火,他看着方处然,眼中隐藏着森然怒意:“你阻得了我?”
方处然丝毫不惧,凛然对上赤金的目光,磊落剑在鞘中嗡嗡作响。
曛风渐止,往日有些喧闹的山林寂静得连一声鸟鸣都听不见,他们三人站在山门前,局势几乎一触即发。
“好了。”林巉见势不妙,连忙上前一步,一手摁在蠢蠢欲动的磊落剑上,另一手又摁住赤金逐渐凝聚的金雷的手。
“你们是想把山门拆了吗?”
赤金原本凶悍无匹的气势在林巉摁上他的手的瞬间便熄了个干干净净,他微微低着头看向林巉,眼中竟露出一丝温顺与委屈来:“林巉,他不让我跟着你。”
林巉看着一脸没出息的赤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赤金,我觉得那晚我应该与你说清楚了。”
赤金闻言一僵,他缓缓地垂下了眼睫,一脸受伤地低声喃喃道:“可是你答应过不赶我走的。”
“我什么时候……”林巉莫名其妙。
“你那时没说话,就是默认了。”赤金言之凿凿。
林巉:“……”
那是默认吗?那个时候自己已经被赤金生拔逆鳞的举动给吓懵了,赤金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他根本就没来得及回过神来。
想到此,林巉不由得狠狠唾弃了一下自己。
方处然见林巉被赤金说得一脸理亏憋屈,想也不想地上前一步将林巉揽到身后,周身气势猛地一拔。
说不过就打,徐吟生传下的腐朽思想祸害至今。
“等等等等……”林巉一把抓住即将暴动的方处然,当初方处然为了给严泊夺一颗灵草,便被赤金一爪子拍了个半死,虽说是猝不及防之下,但也足以证明赤金的不可小觑。
如今方处然修为虽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但赤金化龙后更是让人不知深浅,要真打起来,方处然万一赢了还好说,要是输了,把他那恨不得成天把方处然给捧在手上含在嘴里的大师兄给招来了,那可才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你拉我做什么?”方处然不解地看着死死抱住他手的林巉,咬牙森然道:“今天我非打死这个不知检点,还想吃嫩草的老东西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