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小妖貌美如花(20)
“侧王妃,小心”,耳际喷来一股热浪,是左源紧张的呼吸。
片刻之后,眼前清明,宁真发现自己斜靠在左源的胸膛上,姿势极其暧昧,她不禁羞红了脸。
左源一手端碗一手把她扶在床榻之上,把瓷碗放在床头的小桌上,“您好些了么?”
宁真点点头,“谢谢左侍卫了。”
左源给她把被子盖好,不知为何,额头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子,觉得燥热难当,指尖软热未散,鼻尖沁香依然。
他干咽了口唾沫,“侧王妃,没什么事左源先告退了,您好好养病。”
宁真幽幽叹道,“我这病啊,怕是好不了了。”
左源微微一愣,听旁人说侧王妃得了怪病,请了很多大夫都瞧不出来。他望着宁真苍白的俏颜,很难过,莫非她真的要死了么,她还这么年轻,这么美地!
走出宁真的院子,左源顺着长廊回了前院值班房,坐在那里怔忡了许久,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
又过了两天,季仰岚已经大好了。
雪虎万般无奈依依不舍地滚回了侍卫们住的大通铺,而季仰岚饮食起居仍交给了贴身丫鬟伺候。
他一想起那些女人的手给季仰岚端茶倒水脱衣解带,就觉得要爆发小宇宙,想把天地都毁灭。
这天晚上,他揪住又要偷溜出去的鸣呦,“下一步,下一步怎么办?宁真的药效就要过了。”
鸣呦扳着指头算了算,的确是。
他坐在一块大石上,托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其实他心中已有筹谋,下一步,是再去找沧海要一颗药,让宁真再趴个十天半月,先坐实了她药石无灵的病症,才好计较下一步的计划。
可是,沧海一定不会再给他药。沧海想的是如何减轻宁真的执念,这样在王妃君华对宁真下毒手之时用法术散去宁真的怨气可以容易些,也不会更改任何人的命格。
而鸣呦却不那么想。他看得出雪虎对季仰岚动了真情,而这一世,雪虎是他最重要的朋友,求而不得有多么苦,他比谁都明白,所以才不想让雪虎重蹈他的覆辙。
他想帮雪虎这一次,只希望雪虎能在这凡间,得一颗真心,与一人终老!
他得不到的,希望雪虎可以得到!
哪怕散尽修为,都无所谓。
被雨水洗过的夜空,繁星点点。像天上星,都落入深蓝大海。
而这星空全部沉入了鸣呦的眼眸,波光粼粼,却显得眸色更深,深地一眼望不到底。
雪虎望着他,直觉更加强烈,感觉自打上了天庭,鸣呦变得越来越陌生,一点儿都不像在“桂林八树”的他,眼睛里再不是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现在的他,虽然还是一幅慵懒闲适,得过且过的样子,可终究是不一样了,他的眸子里总是沉淀着许多东西。
而那些东西或许一直都在,只不过被他掩藏得很好!
“虎啊……”鸣呦的声音在夜色中非常动人。
“嗯?”
“你有多喜欢他呢?”鸣呦低着头,玩着手指头。
“我也不知道,只是想好好陪他一辈子……”他的声音慢慢变得酸涩,“其实也没几年吧,沧海君不是说了么,他历的是情劫,少年早夭,等回了天庭,他一定不会再想起我……”
良久,鸣呦忽然狡黠地笑道,“如果他不会早夭,可以与你相伴终老呢,你高不高兴?”
雪虎望了他一眼,看他斜挑的眼角,像在开玩笑,“都这时候了,你还打趣我!”
鸣呦仍是顽皮地笑问,“你就回答我嘛!”
雪虎的目光像穿透了浓重的黑暗,回溯到那世的自己,他可怜巴巴地浑身湿透了蜷缩在季仰岚的怀中,破庙外大雨如注,雷声滚滚。
季仰岚有仙身护体,也护住了他。
他就那样仰望着季仰岚,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凡人可以帮他躲避雷劫。只知道,这个怀抱很温暖。
他湿淋淋的白毛把季仰岚胸前的衣服都洇湿了,可是他却毫不在意,还用巾帕帮他擦着干身上的雨水,又用指头梳理他乱蓬蓬的毛,他长得真好看,就是有点瘦,说话的声音真好听,像融化了坚冰的春风,暖洋洋的。
雪虎收回切入黑暗的眼神,转过头来,望着鸣呦的笑容,无比真诚,那目光,让鸣呦堆起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如果能在凡间陪他一世终老,就算散尽修为魂飞魄散,我,再所不惜!”
鸣呦愣了一下,也就须臾之间,那调皮的笑又回了脸上,他站起身,拍了拍雪虎的头,“放心,山人自有妙计,你就不用管了”,转身间,笑容凝固在唇角,雪虎,即便散尽修为魂飞魄散,都由我替你去!
鸣呦回房拿了浆洗干净的衣裳送到了沧海的房中,进屋发现沧海不在。
他四下翻找一遍,没有发现沧海那日给的药,看来,他一定贴身放着,虽然没有多宝的“灌疏袋”,但神仙嘛,随身装些变小的东西还是很简单的!
问题是,怎样才能从他身上弄一颗来。
“想什么呢?”
鸣呦吓得从椅子上跳下来,想得太入神了,居然连沧海进屋都没有听到。
“师傅您回来了”,鸣呦非常好脾气地问候了一声,然后去八仙桌上,给沧海倒了杯茶。
他背对着沧海,借倒茶之机,两根手指轻轻弹动,指尖托起一团小小的红光,落入茶中。
他笑嘻嘻地双手端在沧海面前,“师傅,喝茶!”
沧海接过茶,却放在桌上,撩衣摆坐在扶手椅上,静静地看着鸣呦。
鸣呦专心地看着青石砖地面,心里紧张万分,他为什么不喝,莫非方才自己往茶水里放瞌睡虫让他察觉了么?
“鸣呦,为师提醒你,不该做的最好别做”,沧海说道。
鸣呦抬起眼帘,笑得无辜又无害,“师傅,鸣呦没干什么啊,你不让我随便乱跑,我这些天也就出去买了几次桂花糖,连酒楼都没敢去,莫非……师傅的意思是不让我多吃糖么……怕我把牙坏掉?”
他顽皮地笑着,“那徒儿谨遵师命,再不吃糖了。”
沧海啼笑皆非,挑了挑眉,还想说什么,后来忍住了。
他宽了宽衣袖,端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表面的浮茶,慢慢地啜饮了两口。
沧海抬了抬下巴,示意鸣呦坐下。
反正瞌睡虫一会儿才会起效,鸣呦没敢多下,怕被他察觉,他乖乖地坐下,等着。
“噼啪”,烛火突然爆了个大大的灯花,鸣呦肩膀一动,不自觉地抬头看沧海。
后者,也正端详着他,与他目光相交,并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鸣呦本来习惯性地想躲开,却不知为何,这一次不想避开,他平静地回望着,胸中却渐渐泛起万顷波涛,仿佛回望着的是五百年前的他。
“芝华”,沧海忽然开口,“你恨我么?”
鸣呦深深地望了一会儿,木然地摇了摇头。
不是恨,是失望!
“沧海,你收我为徒的时候,知道是我么?”鸣呦问,既然他唤芝华,那么他便是芝华。
“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我带上‘浮离天’?是可怜我么?”
沧海没回答,不是可怜,是怜惜,是疼惜!
第25章 赠礼
鸣呦看他未有回应,冷笑一声,“你大概只是想让我知趣些,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吧……却没想到,我会用这样决绝的方式,去恨你!所以,你有点儿后悔了,是么……觉得于心难安,然后,偶然间发现,我魂魄未散,托生在一个小妖身上,而且,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于是,为了弥补愧疚,你便自以为是地把我带上了天庭,觉得好好教我,让我至少成个仙什么的,也算是弥补了对我的亏欠,是么?”
他叹口气,“你错了,沧海,我不是因为恨你,才散了修为魂飞魄散的,我只是单纯地不想活了,大概是活了好几千年,觉得没意思了罢。所以,你不必觉得欠了我,你没有欠我。与你那一夜,我早就做了这样的准备,是我先欠了你,然后,再还罢了!”
鸣呦别过脸去,不想再望着他,这个人,明明眼中全是冰冷,却总是会左右他,让他难以控制心跳,难以控制眼泪,他不想哭,至少不想在他面前。
“所以,以后,不论我会有什么样的结果,那都和你没关系,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该做的,都做了……”
他还是不受控制地哽咽起来,声音像被沙子磨过一般,一股温热冲上眼底,又酸又热。
良久,沧海的声音才传过来,“你难道就从没想过……或许,你错了……我并不恨你,也不讨厌你么……”
这句话的语气极其微妙,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柔软。
鸣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泪雾虽被压下,眸子上却还缭绕着水汽,他挑起了眼角,眼眸眯成一线,轻佻地笑道,“哦?那我还真是荣幸之至呢……”
募地,他声音一变,笑容一寸一寸地收敛,“如果真是那样,那我才恨你……”不恨我,却眼睁睁看我去死,做到无动于衷,那你的心才是百炼刚,才是化骨刀,我芝华,爱上这样的人,才会后悔!我宁愿相信,你是因为恨,才无视我自绝天地!
风自半敞的窗外涌入,烛影摇红间带来沧海淡淡地叹息,
“无论如何,我总会给你个交待”。
交待?鸣呦挑着眉梢看了他一眼,我需要什么交待,芝华已死,如今的鸣呦不知为谁而活,更不需要什么交待。
也许,是夜太静,或者,是烛光过于柔和,沧海的线条凌厉的轮廓褪去了些许冷傲,更像一个普通人,一个寂静无声怀揣心事的普通人,这样的他,让鸣呦内心泛起一丝冲动,一种想要倾诉真心的冲动。
但很快,他对自己这么幼稚的想法嗤然冷笑!
沧海单手支着下颌,眼帘变得异常沉重,他勉力睁了睁眼,面前鸣呦的影像愈加模糊,终于,手腕无力地垂落在桌上,头枕在手臂上阖上了眼睛,不再睁开。
鸣呦知道是瞌睡虫起了作用,他把沧海扶上床,在他怀里摸出了那个青瓷药瓶,倒了一粒在掌心,正是那种让人全身无力又不损元气的药丸。
将瓷瓶放回去,又给他盖好被子,鸣呦转身正欲离开,忽然又停住脚步,转回身来。
他凝视着那张冰玉般的脸,仿佛时光停驻了般,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许久许久,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沧海,芝华与你前尘今世都是无缘,所以,如果鸣呦有一天不见了,你也不必伤心,就当他从没有回来过罢了!”
两行泪还是落了下来,冷冷的划过面颊,一步跨出房门,便化作风中轻尘。
脚步声渐轻渐远,床上躺着的人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睛,月色倾入,洒下万点光华,他眼角眉梢早已冰霜消融,却是从未有人见过的悲伤!
“听说了么,侧王妃病势更沉重了……”
“唉,可怜啊,看样子大概是活不过秋天了。”
“年纪轻轻的,还是享不了这福啊……”
前几天还在背后恶言相向的下人,都因为宁真的病入膏肓而转成了怜悯。
在死亡面前,人们总是更倾向于弱者!
“阿九公子”,左源在大门口拦住鸣呦,“侧王妃她……”
鸣呦看他面带焦灼,却欲言又止,想必是顾忌男女之防,便主动说道,“侧王妃病得很重,请来的大夫都束手无策,照此下去,恐怕是真的不行了。”
左源从怀里掏出个白布包,“这是我给侧王妃买的吃食,麻烦阿九公子转交给她,听说她吃不下东西,也许能给她添些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