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小妖貌美如花(15)
鸣呦使劲吸了一下鼻子,咽下了喉头哽咽。
多宝张了张嘴,犹疑地问道,“你是沧海的小徒弟——鹿鸣呦?”
鸣呦捡了张树凳坐下,老头儿还真是恋旧,几百年了,这几张凳子依然没换。
他毫不见外地拿了只干净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凑上去闻了闻茶香,“老头儿,茶不错嘛!”
多宝嘴唇翕动了两下,“芝华”二字险些脱口而出。
除了长得没有芝华好,那一举一动的狂妄劲儿和芝华简直如出一辙。
半晌,多宝捋着长长的白胡子,故意冷着一张脸“只听说沧海君收了关门弟子,小老儿一直没得空,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多宝不是不去,是还生着芝华的气。
当初那些年,沧海清冷、解羽恬淡,他与芝华倒是都爱穷折腾,所以私下里关系最好。
可叹,芝华离去,与解羽告别,竟然没有只言片语留给自己!
鸣呦微垂着眼帘看杯中清绿的茶水,一圈圈涟漪,荡出昔年不舍的自己。他自问没有愧对任何人,却只对昔日对自己关照有加的多宝心怀欠疚,不是不愿来别,只是不想让多宝事后回想起来,无端凭添伤感!
鸣呦欠身给多宝斟了茶,笑得人畜无害,“我早就听说有位多宝灵君,宝贝一箩筐,这不,今日闲来无事,就来瞧瞧。”
多宝这才想起,那日同沧海说起,芝华兴许失了一些精魂,已忘却前尘,他总不好把气儿都撒在一个得失忆症的人身上。
即便如此,仍是没好气儿地说道,“没有!”
鸣呦看着多宝板着的脸,依然颇有喜感,他忍俊不禁地笑道,“没有什么?”
多宝的表情堪称“吹胡子瞪眼”,“小老儿我呢,本来是有宝贝的,但一看到你呢,就没了。”
鸣呦也不生气,喝完了那盅茶,站起身来,“看来我不招人待见啊”,他弹弹衣袖上的一片落花,“那我走了……”
往台阶走了两步,又回头斜眼瞟他,促狭说道,“我可真走了……”
多宝别过头,不理他。
下了两级台阶,忽听多宝道,“站住!”
鸣呦欣欣然地一回头,一样东西直冲自己面门飞了过来,他赶紧伸手捞住,是一个镶金嵌玉的小木盒。
“每日一粒……”
再看仙台,哪还有半个人影!
鸣呦摇头苦笑,小老头,真记仇!
掀了盖子凑在鼻尖闻了闻,清香扑鼻,应是强身补气的仙丹!
那股子香气,飘进鼻孔,忽然就化作了热流,齐齐蔓至眼底,他抬头望望空无一人的长乐台,隔了眸子里的水雾,旧日陈影、清晰如昨。
逝者如斯夫,不可追,幸好,还可以回忆!
镶了金边的云彩绵绵延延地堆积在天边。
沧海与鸣呦一前一后地往“浮离天”方向走,各怀心事,一路无话。
正经过南天门,忽然就听到有人在大声喊鸣呦的名字,他转头去看,居然是雪虎在门外咆哮,大约是想进进不来给急的,尾巴像根旗杆一般,竖得笔直。
鸣呦赶紧走过去,“雪虎,你怎么来了?”
雪虎道,“我来寻你”,他气愤地指了指那两个横眉立目的守门官,“这两老家伙不让进!”
鸣呦不由得笑道,“这里可是天庭,谁知道你是干什么来的,没把你当贼抓起来就不错了。”
雪虎骄傲地一挺胸脯,对守门官一摇尾巴,自豪地说道,“瞧,本虎君没骗你们吧,这是我兄弟,鹿鸣呦,沧海君的徒弟……”,他边说边往门里迈,谁知人家根本就不买账,两把长戟交叉在他面前,其中一人冷哼一声,“鹿鸣呦?没听过。”
雪虎万分恼怒,盯着鸣呦,“嗳,你的名儿,不好使么?”
鸣呦苦笑,你提我,还不如提哮天犬呢!
他转头看几米外的沧海,话里眼里都带了恳求之色,“师傅……”
沧海见过雪虎,当然知道他是鸣呦的朋友,之所以一直未帮腔,等得就是鸣呦这可怜巴巴的眼神。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沧海对守门官道,“让他进来!”
这两门官像得了圣旨般,“唰”长戟归位。
雪虎边进门边叨叨,“我说鹿儿啊,你这混得可不咋地啊……”
鸣哟心道,我恨不得自己变成空气,你还要我怎么高调?芝华倒是高调得很,还不是渣都不剩?
“你怎么来了?”
雪虎紧跟着鸣呦,和他肩并肩,“还说呢,我那天酒醒,发现你和甘渊都不见了,我这还没好好和你聊呢,想你想得紧,就上来找你了,正好,也没上过天庭”,他边走边啧啧称赞,“天庭真好啊,你看这宫殿怎么都那么高那么漂亮呢……这花这树,咱那儿都没见过,啧,那天上飞的是仙娥么,个顶个的漂亮嗨,唉哟……你干嘛拧我啊……”
鸣呦气愤,“小声点儿,唯恐别人不知道你是个土老冒么……还有,把你尾巴收起来……”
越走越偏僻,越走越安静,终于远远地看到了斗拱飞檐的红墙一角,话唠雪虎又绷不住了,“鹿儿啊,你怎么住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儿呢!”
鸣呦瞪了他一眼,“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哦……”
鸣呦被沧海唤去说了几句话的功夫,等再去客房的时候,募然发现雪虎还真是个人才啊!
琢然和流光站在床前,一脸痴迷、含情脉脉地望着满口喷唾沫星子的雪虎,整个俩怀春少女!
这什么情况!
看鸣呦进门,琢然和流光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琢然:阿虎(得,这称谓都变了),被子不够暖的话,明天我来给你加!
流光:小虎(心直口快的傻大姐秒变娇羞小娘子),想吃什么水果,明天姐姐带给你!
鸣呦不愤地给了他一脚,“你个勾三搭四的骚老虎!”
雪虎十分委屈地“嗷”了一声,“本虎君英俊潇洒气宇轩昂,当然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鸣呦想想,也是,雪虎健硕英俊,威风凛凛,一头雪似的长发无风自动,最主要的是插科打诨、卖萌耍宝样样拿手,在这一本正经的天庭里还的确是个稀罕物!
鸣呦道,“你莫不是想拐个仙娥带回家么?”
雪虎赶紧摇头摆尾,“我可没那心思”,我还是喜欢小解羽那样的清清瘦瘦的小神仙!
他已浑然忘记别说是他,就连他爹都赶不上解羽一个小指头!
晚上,雪虎放着客房不睡,非要爬上鸣呦的床。
鸣呦踹了他两脚,发现跟给他挠痒痒差不多,索性背过身去不理他。这厮大概积习难改,还和在“桂林八树”时一样磨人!
烛火燃尽,“哧”地灭了。
鸣呦仰面躺过,清泠泠的眼睛看那缕青烟飘起又消散,眸子亮得像夜空的星斗。半晌,不知为何轻轻叹了口气。
“鸣呦……”
“嗯……”鸣呦奇怪,沾枕头就着的雪虎居然还没睡着,“怎么,换了地方,失眠了?”
“你不高兴……”,寂夜里,雪虎的声音很低很沉,“我看得出来。”
鸣呦苦笑了一下,嘲讽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高兴了?”
过了一会儿,就在鸣呦以为雪虎睡着了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他暗哑的声音,“我一直都知道,我感受得到……”
良久,鸣呦没再答话,很快,轻微的鼾声传来,雪虎睡着了。
第19章 梦魇
鸣呦又落了梦魇,只是这次似乎更长一些。
远处香雾袅袅,钟乐齐鸣,青白相织的天光悠长淡远,他看到穿着青色衣衫的自己,站立在繁花似锦的花圃边,倚靠着凌云阁的雕花栏杆,手心里牢牢攥着一把浅紫色的草。
他想,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在昨日偷偷溜回“幽鸣洞天”,去采“幻梦草”。
他太爱沧海了,可是,那个人却像一块万年寒冰,无论他怎样做都捂不热,对他始终不冷不热,连看他的眼神,都和别人没什么不同!
他本来可以永远这样下去,哪怕沧海不爱他,只要在他身边,就好!
可是,他实在没有力气了!
不能再装听不见那些不堪入耳的非议,看不到那些鄙视不屑的眼神,装傻很难过,强颜欢笑很难受!
他想,最后一次,放纵自己最后一次!
“幻梦草”会令服食的人失去清醒,放大心底潜在的欲望。
如果,沧海对他有那么一丁点爱意,纵然万死难赎,也值了;如果没有,也甘心了,从此了无牵挂,下界回家。
回到“幽鸣洞天”,过他醉生梦死的每一天,没有沧海,修炼什么的,都是浮云!
师傅要怪就怪去吧,反正,他老人家也不在了!
鸣呦对着梦里的自己大声喊,“芝华,芝华……不要,不要……不要那样做,收手吧……回去,从哪里来,还回哪里去……”
可是,梦中的他根本听不到。鸣呦甚至想抢下那束紫草,可是伸手间,却穿过了翻起的袍袖,他,还是走了!
桃红的烛泪层层叠叠地堆积着,鸣呦瑟缩在墙角的烛影中,颤栗着。
厚重的帐缦将雕花大床拢的严严实实的,两具裸呈的淡黑色人影交叠起伏,一声一声细喘呻.吟从布帐的缝隙里传出来,丝丝缕缕地,却如针扎般刺入鸣呦的耳朵。
鸣呦无声地饮泣着,水雾朦胧地望着眼前这一切,贝齿刺入下唇,却感觉不到疼痛。如果可以重新来过,他宁愿无声无息地离开!
不,宁愿从未识过沧海!
光影迷离,变幻。
再睁眼,已是清晨。暧昧的气味还未散尽,他已跪在湿冷的地上,岂求沧海的原谅,膝下冰冷,心却是暖的。
他好欢喜,沧海对他有情,所以,才与他巫山赴云雨!
他仰起头,看晨光中的沧海,他英俊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没有愤怒没有鄙夷,什么都没有!
沧海穿好衣袍,踏出门去,临了,轻声说了句,“等我回来”。
从清晨到日暮,沧海都没有回来。
月上中天,星辰漫过天际。
他没有等来沧海,却等来帝君一道旨意,令人将他拘至灵宵殿的偏殿。
殿中只有帝君和瑞彩两个人。
“芝华,你可知犯了何罪?”帝君怒气冲冲。
他望着帝君,双眸明朗,浅碧的瞳仁像荷叶上的两颗露珠,透着晶亮的光,他生具慧根,冰雪聪明,帝君只一句,他便知道,瞒不住了!
他站得很直,两手在袖中紧握成拳,面容却是淡然的。
“芝华认为,喜欢一个人,没有罪!”
瑞彩帝姬冷笑的样子,其实也挺美,“真是恬不知耻,一个男子,居然对沧海君生出那样的龌龊心思,还自甘下践,拖沧海君下水,你可不是疯了么?”
他看着那张俏丽的脸,懒得辩解,他可不就是疯了!
帝君看他不思悔改,煮熟的鸭子——就剩下嘴硬了,怒意更盛。
“芝华,你可知沧海君在这三界中的地位,你又可知 ‘浮离天’的存在在天庭中意味着什么?”
他当然知道,可是,那又如何!
帝君看他不语,压了压凌厉的语气,“如果你与沧海君的事情传遍天界,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指尖刺破掌心,有湿湿的东西流下,刺痛提醒着他,不能妥协,沧海对他有情!什么天庭,什么三界,对他来说,都没有沧海那夜的一个吻重要。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执着而坚毅,“帝君,我与沧海两情相悦,其他的,我管不着,也不想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