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小妖貌美如花(14)
稍微思忖了一下,转头又对哲羽道,“哲羽,此次机会不易,你也跟着去历练一番,对日后修炼大有裨益,只是,要小心。”
河阳与哲羽领了师命,一道下去准备。
雨昕看看没她什么事儿,很有些失落,小心翼翼地对沧海道,“师傅,雨昕也同去行么?”
沧海道,“洛冰回南海未归,本君也有要事要办,‘浮离天’不可无人值守,你留下。”
雨昕咬了咬唇,半晌,又小声挤出一句话,“那还有师弟呢……”
“本君自有安排,你且做好自己的事。”
沧海冷冷抛下一句,拂袖离开。
虽知沧海一向说一不二,从不多话,可雨昕还是有些难受,想起大师兄这么一走,不知何时才会回来,自己又不能前去送别,悲从中来,眼眶一红,滚下两颗泪来。
忽然,一双手抚上她的肩膀,雨昕抹了抹泪,看是阑琚,当下更为伤心,伏在他怀中嘤嘤而泣。
阑琚虽然安慰着雨昕,目光却是追着渐去渐远的那道人影,清瞿瘦削的脸上有一种莫名的哀伤,良久,听到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很快便消散了。
阑琚安慰好了雨昕,回房之时已是日暮时分。
转过回廊,走到尽头,有一间精美雅舍,就是他的起居之处。
院中一池碧水,几尾游鱼,闲适安静。
非常意外地,一个背影站在池边,似是等了许久。
“沧海君”,阑琚压下心头惊喜,刻意平静了语气,“你怎么来了?”
沧海正低头看池中金鲤,闻言并未转身,只淡然问道,“阑琚在这里住得可安好?”
阑琚一愣,他已在此闲居几千年,沧海外冷内冰,待他如客卿,礼数周全,却无半分暖意。
有时,甚至数月之内都没有一言半语的交流,相遇之时,也是点头微笑便错身而过,就像……一缕刮过的风,从不驻足!
阑琚微微笑着,目光直接而热烈地盯着那人背影,大概只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才敢对那份快要将自己压垮的思慕不加掩饰和压抑。
千言万语都藏在心底,从未想过要说出口。
“很好”。
沧海慢慢转过身,而阑琚也适时地收回了那束火热的目光,平静地望着他,一如既往的柔和安静。
可是,他发现沧海本就冰意十足的眼眸,忽然就锐利起来,像一双冰刃,冒着森森凉意,直直劈进他的心坎里。
良久,阑琚极不自然地别过头去,略嫌生硬地问道,“沧海君今日怎得空来了我这里。”
沧海的声音如高原上的冷风,寒意彻骨,“告诉瑞彩那件事情的人……是不是你?”
阑琚被他的目光迫得退了两步,很久很久,才听到自己发颤的齿音,“什么事……”
“芝华与本君一夜云雨之事,是你告诉瑞彩的吧?”沧海步步紧逼,目光如剑像要在他身上剜个洞,“彼时,师傅归元四海,本君还未及收徒,蔺心师兄虽还居‘浮离宫’,且与本君颇有嫌隙,但本君深知师兄为人豪爽、嫉恶如仇,他虽不愤师傅将‘浮离宫’传给我,却不是欺世盗名之辈,遇到此事,他最有可能的当场撞破,痛骂一场,而不是在背后使些阴谋手段。”
沧海又跨前一步,深深地看着面容一寸一寸灰败下去的阑琚,“那就只剩了作为客卿长住的你了……”
阑琚退到一颗太湖石边,双腿一软,瘫坐于石上,双目无神地望向地面,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想害芝华的,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
沧海步步紧逼,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从石上拎起来,“本君求了宝镜星君,在‘临风月华镜’上查看当日事情经过,没想到一无所获,宝镜星君曾言,能遮宝镜之眼的只有一种法术——‘夜隐’,因此术没什么用处,天庭基本无人修炼,可是,本君无意中听看管藏书楼的仙侍说起,你曾经借阅过这本仙册,是么?”
阑琚目光恻然地望着沧海,泪水纵横满面。
沧海从未与他说过这许多话,今日这字字句句却是诛心而来!
此事压在心头五百年,每当夜深人静,他总能想起当日的惨状,芝华躺在鲜红的血泊里,无助无奈,切切哀鸣。
他却在一旁眼睁睁看着,直到他被剥皮抽筋之后灰飞烟灭。
芝华死了,他知道,他回不去了,回不去那个可以默默恋慕默默欢喜默默痴心的阑琚,他的手上也染了芝华的血!
“阑琚”,沧海猛然拔高的声音,令他浑身一颤,不期然地抬起头,惶恐不安,第一次,他看到暴怒的沧海,眼眶发红,目光像烈焰滚滚灼烧着他的每一条神经。
他看到映在沧海瞳膜上的自己,这般渺小卑微、丑陋不堪,那雷霆之怒在耳边轰然之际,击碎的还有那一点点小小的愿望。
“本君最后问你,谁,动的手?芝华的皮,在,哪儿?”
阑琚突然觉得好冷,刺骨般的冷,怕是连悄悄看他的权利都失去了,手腕被他抓得剧痛,骨骼咯咯作响,阑琚恍若未觉般,慢慢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微舒,第一次抚上沧海的脸,原来,他的脸和心是一样的冷。
良久,他叹息一声,“是拂云……”
沧海手指一松,阑琚重新跌回石上,浑身脱力般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沧海冷冷看他一眼,转身之间,轻轻说道,“你回明洲去吧,住了几千年,想必也腻了。”
阑琚半撑起身子,突然喊道,“你既早知道,为何还容我在此……我其实不必被煎熬这许多年……我还有机会做回阑琚……”
身后的声音渐渐沉寂,最后似自语般随风消散。
沧海没有回头,连脚步都丝毫未停。
为什么?呵呵,五百年前以为芝华已去,他的心也跟着死了。
再去追究也唤不回那个鲜活的人!
如今不同了,芝华回来了,他并没有遗忘自己!
虽然一些话还未及说出,可在心里,承诺,就是承诺!
几日后,鸣呦再见沧海,他只字不提那日之事,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不提,鸣呦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然也不敢提!
“师傅”,鸣呦行了礼,乖乖站在一旁,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装病装得时间长了,再一见沧海,竟有了种恍若隔世的思念。
他用指尖掐住了掌心,尖锐的刺痛提醒着他,这一世缘悭师徒已是恩赐,不论长短,都安安心心地走完,莫再生妄念,于己于他皆是圆满!
沧海一手握着书卷,一手端着茶,目光落在书上,淡淡地“哼”了一声再不说话。
他看沧海不语,百无聊赖地站了一会儿,思忖着河阳与哲羽走了,这偌大的“浮离宫”更是一点儿人气儿都没有了。
前日听涿然说起,客居了几千年的阑琚不知何故也走了,沧海竟然连送都没去送,倒是雨昕哭得像个泪人一般。
流光还“啧啧”地说,沧海君还真是个绝情的人呢!
不知何时,沧海把视线移过来,去看沉默的鸣呦,他低着头,食指习惯性地叩着下巴,眼帘半垂,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神情,不知在想什么!
昏暗的大殿上,他的侧影朦胧地隐在暗淡的光线里地,削瘦笔直,仿佛映在粼粼岁月长河里的倒影,淡然疏离,一触即碎。
“想什么呢?”
鸣呦正垂头看地上光可鉴人的青砖上自己模糊的影子,被沧海冷不丁的一句话吓了一跳。
他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大而深遂,像把人的灵魂都要深深地吸进去一般,“我在想,师傅叫徒儿来会有什么吩咐?”
沧海居然笑了一下,虽然这抹笑转瞬即逝,但鸣呦看得分明,那一瞬,真的冰消雪融。
耳边传来他清越的声音,“嗯,你说呢?”
鸣呦心道,我怎么会知道?
不会是罚站来的吧!我装病装得好好的,应该没有触到你的霉头吧!
“徒儿不知!”鸣呦异常谦恭。
不知为何,自打那夜被他戳破身份,就不怎么敢任性妄为了!
沧海放下茶杯,掸了掸衣袖,率先出了殿门。
鸣呦只好屁颠屁颠地跟上。
师徒二人一路走到了解羽的洞府,解羽已备好了茶果,显然在等他们。
鸣呦在一旁听着沧海与解羽交谈,听了个大概。
大意是说,帝君给了解羽一道旨意,要他去解决昔日历劫时所欠下的一桩情债。
百年前,解羽下凡历劫投生为太平盛世一个闲散王爷,曾与一名女子两情相悦,但府中已有正妃,无奈之下解羽只好纳其为侧妃。但高门大户,妻妾不容的事本就屡见不鲜,终于有一日,王妃趁解羽外出经商,将这名颇得解羽宠爱的侧妃勒毙房中。
解羽回转之后,伤心悲愤过度,大病一场,沤血而亡,也算是历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情劫。
未曾料到的是,那名小妾枉死之后,竟化作厉鬼,为害百年,专门在新婚之夜吞食明媒正娶的新嫁娘之魂魄。
本来此等恶鬼将之打得灰飞烟灭也就算了,可问题是那数百人的生魂也会随之而魂飞魄散,再不入轮回。
上天有好生之德,帝君的旨意,是要解羽将其感化,如其能自动释放那数百魂魄,也送她一个转世投胎的机会。
第18章 精分了的雪虎
鸣呦站在沧海身后,悄悄地活动了活动站酸了的腿,不禁腹诽道,沧海,你叫小爷来就是当跟班来了么?不给瓜果吃也就罢了,连水都不让喝一口,当我是空气么!
莫非,不向帝君告发我,就是为了悄悄折磨我,你还真是记仇得很!
解羽看鸣呦的多动症又犯了,知道他做芝华的时候就是个闲不住的,更别提现在这个身份了,更是天不怕地不怕一心求死的主儿!
他向沧海抬了抬下巴,沧海会意地扭头一看,鸣呦的五官都皱成苦瓜了,他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唇,“鸣呦,你若是闷了,就出去走走。”
难得,那个手脚都没处搁的人居然还给他和解羽施了个礼才施施然跨出门槛,可是刚一出门,那消失的速度简直比风还快。
他没敢往中天庭去,那里的仙来仙往,仙多稠密,于是,专捡无人的小径走,不知不觉来到一处仙府门口。
朱红大门,绿荫环绕,竟走到了多宝灵君的仙府。
想当初,解羽和多宝是对芝华最好的两位仙君了,不似别人当面客气,背后不定怎么戳他脊梁骨呢!
五百年未见,还真是想念得紧呢!
鸣呦推开大门,沿着熟悉的路径往长乐天仙台走,这个时辰多宝老儿应该午睡刚醒,正在饮茶吧!
玉石铺就的台阶在岚蔼云雾间穿梭而上,他走得很慢很慢,犹记当年多次与沧海、解羽和多宝在这长乐天上品茗谈笑,彼时的他,快乐无忧,多看沧海一眼,都要欢喜得溢出蜜来!
此时回想,连自己都觉得可笑,更遑论其他人是如何看待他这不知羞耻、离经背典的行为!
果然,长乐仙台上,茶香袅袅。
多宝捻着长髯,正笑眯眯地将自己的宝贝一件件把玩观赏,口中还“啧啧”有声。
猛然间看到台阶上冒出来一个陌生面孔,把他唬了一跳。
“见过多宝灵君”,鸣呦作了个揖,脸上却是嘻皮笑脸的。
多宝长胡子扬得老高,眯着眼睛看鸣呦。
鸣呦也不吭声,但笑不语,由着他看,数百年不见,多宝还是圆滚滚的,身体圆脑袋圆,圆脸圆眼,像条吹足了气的多宝鱼。
虽然不知一心求死的自己是怎样逃过那一劫的,但八成与解羽和多宝有关。
望着多宝那双圆溜溜黑豆似的眼睛,望着望着,不知怎的,眼睛就湿润起来,鼻翼闷热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