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小妖貌美如花(16)
瑞彩突然爆出一声尖笑,刺得他耳膜生疼,原来,再美的脸狰狞的样子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两情相悦?还真是可笑”,她的语气尖酸又刻薄,“芝华,你还要不要脸,到现在,你还不知道帝君是如何得知此事的么?
芝华悚然一惊,脸色一寸一寸灰败下去,他咬牙道,“一定是你,是你……是你偷偷潜进‘浮离天’……”
他的语气苍白无力,说到最后,连自己都没有力气接着说下去。
瑞彩死死盯着他,“怎么不说了呢,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吧?”
她一步步逼近,阴毒的眼神像锁紧猎物的秃鹫,“沧海君深知将此事宣之于众,虽可光明正大地处理了你,却于他仙德有损,所以借我的口告诉帝君,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他闭上眼睛,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许久,喃喃说道,“你胡说……你胡说……他不会这样做的……”
“我胡说?你看这是什么?”瑞彩道。
他睁开眼,瑞彩的掌心握着一撮紫色粉末,他当然识得,是“幻梦草”燃烧后的灰烬。
瑞彩的话像一把刀,将他的一颗心削剥地鲜血淋漓,“你用这种肮脏的玩意儿迷惑沧海,与你春宵一度,你还好意思说‘两情相悦’,真真笑死人……”,她冷嗖嗖地笑道,“你可知,沧海交给我这东西时,那眼神恨不得把你杀了呢!”
他倒退了两步,失神地望着瑞彩的嘴巴开开合合,胸腔里也像燃了一把火,把长久以来的执念连同那颗心,一同炼成了灰。
他慢慢地转向帝君,喉咙又涩又哑,眼眶疼得像要滴出血来,“帝君,沧海呢……我想见一见他……”
“芝华,你醒醒吧……” 帝君看他失魂落魄,哀痛欲绝,不由得也软了一些心肠,毕竟,他是师兄大日神君唯一的弟子,他叹道,“沧海他不愿见你,已下界去了……”
“哦”,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听到自己的声音忽然异常平静,“帝君打算如何处罚我?”
帝君沉吟半晌,方才坚涩地开口,“你是师兄唯一的弟子,朕不罚你,你回‘幽鸣洞天’去吧,以后……莫要再回来了!”
“嗯”,芝华应了一声,垂下眼帘,转身默默地走开。
鸣呦跟在他身后,看着当年的自己,那样脆弱那样无助,踉踉跄跄地走得越来越远!
风,带来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又沥沥啦啦地洒了一地。
鸣呦的心里一疼,加快脚步,想追上去,却不知一脚踏空,跌进了何方。
鸣呦忽地睁开眼睛,凝视着头顶虚空,良久,才使劲地喘了一口气。
伸出两指,钳住雪虎搭在他胸腔的手臂,放在一边,翻身坐起。
天边似有微薄的曦光蒙蒙亮起,他披了件薄衫,走出屋子。
出了门,才发现,足底冰凉,竟然忘了穿鞋子。
站在游廊尽头,他清晰地看到沧海的寝殿还亮着灯。
犹豫了一会儿,他轻悄悄地走近,站在半开的木格花窗边朝里张望。
那人倚在床头,手中拿着个不大的小卷轴,怔然地望着。
离得太远,方向又不对。鸣呦看那幅卷轴的大小很眼熟,却是看不清楚,上面写了什么或画了什么。
山上的冰泉气息在夜晚和凌晨尤其深重,鸣呦打了个寒噤,不觉紧了紧披着的薄衫,这细微的声响一下子惊醒了正陷入沉思的沧海。
他身形微动,已将卷轴不知放在了何处。
转头对木窗方向道,“进来吧!”
鸣呦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沧海一眼看到他赤着的双足,皱了皱眉,往里面让了让,拍了拍床沿。
鸣呦本想随便找张椅子坐,迟疑了一下,还是坐在了对角的床边。
明亮的烛火下,鸣呦赤足踩在光滑的青石地面上,足面上淡青的血管清晰可见,更衬得白皙的双足像雪一样晶莹,本是淡粉的指甲被冻成青白,脚指头可怜巴巴地蜷缩着。
沧海目光幽幽地望了他一眼,掀开被角,说道,“把脚伸进来暖暖”。
鸣呦下意识地将双足缩了缩,唇角抽动了一下,轻声说道,“不用了……”他把目光躲了开去,“我就是醒得早了,还要回去接着睡的……”
此时的他,多恨自己不能戴起那幅假装顽劣的面具。
沧海略略不悦地板了脸,“快些……”
鸣呦不动,他很想拔脚就走,可不知为何,就是动不了身体。
他暗中气馁着,还是把两只冰坨子一样的脚伸进了沧海的被子,被子里暖烘烘的,周身的寒气好像一下子化作了热流,要从眼睛里泻出来。
他盯着自己放在被子上搅缠在一起的手指,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这一点温存,就像叶上一滴露珠,日光一现,就蒸发了!
忽然,足心一热,被两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拢住了,他霍然抬起头,沧海仍是云淡风轻地看着他,目中光芒闪动,蕴含着些什么东西,亮亮的。
只听他温和地说着,夹杂着叹息,“你啊,不知道如今的身体有多虚弱么?为何,总是这般任性?”
鸣呦望着他的目光,纠结了许久,还是不愿去猜那里面蕴藏着什么,他重新把目光移回手指,盯着因用力而泛白的指尖,两股暖流被沧海用仙力催动,顺着足心处向四肢蔓延,瞬间驱散了周身凉意,或者,连梦魇的心疼都缓解了许多!
他咬了咬唇,生疼生疼的,半晌,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暗夜里一抹清风,没有固定的方向,“谢谢……师傅……”
第20章 女鬼
“磔磔”地笑声在黑暗的树林中骤然响起,异常惊悚刺耳。林中一大片飞鸟被惊起,扑楞楞地掠过林梢,激得阴风阵阵。
解羽轻飘飘地悬在半空,淡色的衣衫与对面包裹在黑衣中的女鬼形成了视觉上的强烈反差。
半个时辰过去了,解羽仍旧和颜悦色地劝说着,“宁真,你若是放掉那些被你吞掉的生灵,本君亲自送你去转世,和阎君求个情,让你投个好人家,好么?”
宁真的黑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气势远远地超过了解羽,好像下一秒即将被秒杀的是解羽。
虽然绝大部分掩在黑衣下,但从露出的半张脸上,不难看出,宁真非常漂亮,除了脸色白的像鬼,(哦不,她就是一只鬼),没有半分血色,她的五官细致柔美,活着的时候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只可惜,此刻的脸上全是森寒戾气,半分柔和也没有。
她偏着头,似是很认真地在听解羽的话,偶尔应景地笑两声,笑得惊天悚地,令解羽头皮发麻。
解羽舔舔嘴唇,口干舌燥地闭了嘴,这半个多时辰,他回忆过往引经据典因势利导软硬兼施,简直磨破了嘴皮子,可是光听他讲了,那女鬼宁真竟然一字未吐。
解羽丧气地想,再这样下去,他就只能回去复命,让帝君另请高明了。
他甚至怀疑,宁真莫非做了鬼之后,已经没有了思维,没有了记忆,只剩了空壳?
正当他准备抽身离开的时候,忽听,对面那位终于张了口,说话的声音倒还正常,比笑声好听许多,堪称温婉。
“奴家竟不知前世的郎君,竟是位仙君!”
她妩媚一笑,或者是她自认为妩媚,“不枉奴这百年多来对郎君念念不忘……”,她望着解羽的眼神一瞬不瞬,表情幽怨而哀伤,“只是可恨君华那贱人,如果不是她,奴本可与郎君相伴到老!”
解羽使劲想了想,君华好像就是他历劫时那位王妃。
他深吸了口气,月华之下长发翻卷着,像一只浮于九天的禽鸟,姿态漫妙优雅,组织了半天语言,方才温声说道,“宁真,世间万物自有因果,君华与你或有累世宿怨也未可知,你何必执着于上一世的恩怨情仇!放开一切,消弥杀孽、再入轮回才是正道。”
宁真看了他许久,缓缓说道,“放掉生魂,不是不可以!”
有转机?解羽挺高兴,“你同意了?”
宁真点点头,“不过,奴家有个条件……”
解羽兴奋地问道,“什么条件?”
宁真在半空身子一拧,慢慢地靠近解羽,近得在夜色中,解羽可以清晰地看到她木讷的瞳仁,那里面一丝光泽也无,像两个漆黑的死气沉沉的漩涡,倒映着自己清晰的面容。
她拉下面巾,唇色鲜红欲滴,衬托着一张脸惨白如纸,森森地冒着寒气,解羽看了看这张已记不大清的脸,回忆着她昔日的模样。
宁真抬起手指伸向解羽的脸,解羽往后一撤身子,躲过她涂着艳红豆蔻的指甲,面无表情道,“说你的条件。”
宁真的手指停在半空,良久,方自嘲地一笑,讪讪地缩回了手。
她咧着鲜红如血的唇笑了一下,不知为何,这强扯出来的笑让解羽有种恶心欲呕的感觉。
“奴家与郎君好歹相伴多年,如能再得一夕温存,奴宁愿灰飞烟灭,成全郎君的功德。”
解羽差点吐血!
他扪心自问,还没有修到忘我的献身精神这层境界!
解羽更想吐了,他咽了口唾沫,“可以商量一下么?换个条件”
宁真伸出食指,轻摇了两下,一字一顿道,“不,可,以!”
“哈哈哈……”鸣呦和雪虎正路过窗口,恰恰听到解羽给沧海讲述这一趟败兴之旅,鸣呦还好,只是笑得肚子抽筋了,最可恨的是雪虎,居然笑得在殿前空院子里满地打滚,压倒了一排矮小灌木。
许久没听到这样有趣的事情,以至于被沧海唤进殿内申斥的时候,鸣呦还抱着抽筋的肚子。
雪虎是客,却也怕沧海的面瘫脸,本想躲回客房,可是实在舍不得那个亲亲的瘦瘦的解羽小神仙。
于是,就赖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假意欣赏植被草木,(其实除了被他压倒的一排灌木,院子里一穷二白),耳朵却支楞着偷听大殿里的动静。
鸣呦被沧海狠狠瞪了一眼,他悟出了那一眼的意思:你悠着点儿,没看解羽正发愁呢么,有点眼色好不?
解羽真的很苦恼,本来他的常项就不是游说,不过,他也没什么常项。自小生于天庭长于天庭,一场历劫,不过是他漫长生命中的沧海一粟。
历劫之男欢女爱,无非弹指一挥,事后,都懒得去回想。
不知生死,所以无畏生死,浑浑噩噩地活了这许多年,头一回遇到了这样糟心的难题!
沧海指节扣着桌面,面色凝重,“既然此路不通,干脆让她魂飞魄散好了!”
没办法,他是战神,崇尚一切简洁有效的暴力方法!
能用武力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雪虎从院中望进殿里,解羽温文清瘦的背影此刻肩膀稍微伛偻着,像被什么重重地压迫着,无奈又可怜,他真想从背后搂上去,给他抻直了!
他摇摇头,立刻摒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就算他想抻,人家解羽也不让啊!
半晌,才听到解羽无助地叹了口气,“沧海,你能帮我想个别的办法么?我活了都一万多年了,帝君拢共就交代给我这一件事,要是办砸了,就太没脸了!”
沧海凝眉不语,他一向如此,没有把握的事不多说一个字,其实,就算有把握的事儿他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沧海在沉思的时候,更是冷峻到了极点,侧面望去,下颌的流线非常锋利,像一把弯勾,对谁都很无情。
鸣呦歪着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知道沧海除了战斗的时候,会观察对方的弱点,会思考如何排兵布阵一击即中。其他的时候,他看上去很腹黑的样子,其实思维都是简单直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