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舟(50)
“不打了不打了!”那人连连摆手,“明天没人给我看店,我不打了你们打吧。”
大堂的玻璃门开着半扇,柜台后的那个小姑娘卢娜娜原本是看见两人出来站起身迎的,此时却趴在台面上探身冲中庭那边喊道:“李老板,你赢了大家就跑哦,讲不讲理了!”
看得出这伙人氛围还挺其乐融融的。欧雪把房卡推进去,状似顺口问道:“你们老板叫利贞啊。”
卢娜娜嘴角的笑容还没落下去,把房卡接过来说:“是啊。”
那个李老板先一步走进大堂,满脸笑容冲卢娜娜说:“小卢嘴厉害喽,都跟你们二姐学的吧!嗨,今天就你们老板输得多!”
他挥着手走了,欧雪瞄了眼还在中庭跟牌友说话的宫利贞,又瞄了眼不清楚,硬着头皮跟卢娜娜小声说:“你们老板长得真漂亮哈。”
卢娜娜眼都不眨,竟然摆手说:“嗨,见怪不怪了,十个客人里五个都有一句没一句暗打听我们老板。”她也不怕欧雪尴尬,推出一张名片道:“老板的电话,那不行。前台电话您收好,欢迎下次再来!”
欧雪冲她干笑了下,接过名片走了。两人推开大门,他把名片塞进不清楚手里,不清楚低头一看,问说:“一样吗?”
“和张志安包里的那张一模一样。”欧雪低声答。
两人走上街道,刚巧看见对面过来一个眼熟的年轻男人,提着菜市场的塑料袋,还能看见透出的两颗绿油油生菜。又遇上宫元亨了!他先认出了这是宾馆的客人,微笑着冲两人点头示意。欧雪本不欲开口,也冲他点了下头,谁知不清楚蓦地说:“老板,上哪儿买菜去了,这么久。”
宫元亨站住了,打开塑料袋似乎想给两人看看,他刚要开口,突然一顿,目光看向了两人背后。欧雪和不清楚不由跟着回头,宫利贞一手推着宾馆玻璃门探出半个身子,正看向这边。
宫家的这对兄妹极其短暂地对视了一眼,宫元亨没理两人,冲宫利贞那边朗声说:“二姐,你帮我拿后面去吧,我还得出去一趟。”
他收回视线冲两人笑笑,说:“去东边那个菜市场,西边的菜没那么好。”
宫利贞走过来,接过了塑料袋,边转身边对两人道:“下回再来。”
欧雪和不清楚不知道接句什么,点点头快步走了。在他们背后,宫家的两个人并肩走上台阶,柜台后的卢娜娜迎出来,还没张嘴,宫利贞把塑料袋塞给她,笑嘻嘻地说:“娜娜,拿厨房去吧,你歇会儿,我在前面就好。”
卢娜娜“诶”了声,接过塑料袋走了。宫利贞在柜台后坐下,晃了晃电脑的鼠标,余光瞥见宫元亨也绕过来,站在了她背后。她嘴角仍然勾着笑容,翘起一条腿,听见宫元亨在背后说:“给你看个东西。”
宫元亨伸手去够她身侧柜台下面的抽屉,宫利贞也不起身,只是侧了侧。抽屉拉开,他把手机拿出来,摆弄几下,将屏幕摊在台面上。
画面黑灰,应该是有夜视功能的家庭监控,对准一个面积挺大的客厅。因为是定格的,监控拍到的两个背影模糊不清,显然那两个人在动。一个身材高挑,穿搭很讲究,头发有些自然卷;另一个穿着白衬衣,漆黑的头发像墨一样。
宫利贞低头看了一眼,弯起眼梢,“哈。”她仰头瞥了眼背后的男人,“你跟爸说了吗?”
宫元亨眯缝着眼睛,也略微低着头看她,笑眯眯地说:“没呢。”
【作者有话要说:】
细品
“元亨利贞”是六十四卦第一卦乾卦的卦辞,可以去查一下然后细细品——
第72章 小笼包
小笼包店生意火爆,天才刚黑透就快坐满了,只剩下角落的最后一桌。包子现点现蒸,上菜慢,两人都饿得头晕眼花,干脆先吃凉菜。不清楚背后是白瓷砖墙,他吃了几口,放下筷子说:“明天我们吃凉面吧。太热了。”
店里热火朝天,功率不佳的空调和旧风扇一起上阵,吹出来的风一会温一会儿凉。欧雪放下筷子,下意识地说:“谁做啊,我可不会。”
“我会。”不清楚面不改色道,“一会儿回家前去买菜。”
欧雪明显有点不放心他的厨艺,脸上表现得很明显。不清楚瞥他,一本正经道:“我好好做,不糊弄。”
“好吧。”欧雪笑起来,“反正是你做,等着吃的人不许挑三拣四。”
不清楚也笑笑,眼梢微微弯了起来。
揭开冒着热气的蒸笼,圆鼓鼓的小笼包排列整齐,包着满满汤汁。欧雪吃了几个,感觉自己似乎饿过劲儿了,有点吃不下。他放下筷子撑着脸看不清楚吃,不清楚一手拿瓷勺托着包子一手拿筷子,咬开小口子慢慢吃。汤汁滚烫,他吹了半天,然后继续小口小口咬。欧雪发现他筷子拿得很远,几乎握着筷子尾,显得手指修长。欧雪记得他老家那边有个说法叫“夹的远嫁的远”,南乔市离不清楚老家那边确实挺远了。
汤汁把不清楚的嘴唇烫得泛红,薄唇就变得有点肉感。欧雪越看越觉得可爱得要命,忍不住勾起嘴角。他正看得入神,不清楚突然抬起头奇怪道:“你笑什么?”
欧雪只笑,笑罢了才若有若无故意逗他,“我笑你筷子拿得远。”
不清楚眼中浮现出了一丝茫然,但他把拿筷子的那只手往下挪了挪,“快吃。”
欧雪边乐边重新提起筷子,吃着吃着不清楚握筷子那手又回去了,越来越往上。欧雪脑子里跑火车跑得没边儿,心想天意,这都是天意啊!美着美着他突然愣住了,冒出一句,“如果这事真结束了,你是不是就不在南乔住了?”
不清楚一停,眼神更加茫然,完全没跟上欧雪的脑回路。他吃了几口,大抵是认真考虑片刻,才说:“不知道。”
欧雪顿时觉得自己问错了,不该问是不是不在,应该问是不是还在!他转移话题道:“之前呢?搬来南乔前你在哪儿,我听你妹妹图图说你一直在外面呢。”
“是图图跟欧阳说欧阳又跟你说的吧。”不清楚不咸不淡地接了句,欧雪挑眉,不清楚继续道:“你就当我云游四方呢吧,住了一段时间我就觉得不安生,心里觉得不是那地方,就搬走了。来南乔前我在关州住过半年多,关州这行竞争压力有点太大了——”
平时其实也难得听不清楚说这些,欧雪又问:“那关州之前呢?”
“在河州。”不清楚说着表情复杂起来,“河州又好像有点太太平了,没啥活儿。”
欧雪直笑,“那你觉得南乔怎么样?”
不清楚想了会儿,摇头说:“我不知道。这儿夏天好热啊。”他反而问欧雪,“你呢,为什么留在南乔?”
欧雪想了想,认真答说:“我工作又不挑地方。而且……我就是那种不太爱挪地方的人。”
安静片刻,不清楚突然再度开口:“你说,为什么宫元亨要管他妹妹叫二姐呢?是南乔的习俗就这样叫的吗?”
又来了,真是一刻也放不下。欧雪无奈,摇头道:“没听说过。”
不清楚偏了下头,欧雪给他盛了碗汤冷上,顺口说:“我真不觉得宫利贞才是小的那个。”
这事两人实在搞不清楚,干脆不谈。吃完饭两人在家附近买了菜,不清楚神情严肃地跟老板砍价,人家估计看他长得好看还多搭两根黄瓜。黄瓜是老板洗好的,挂着水珠放在一个不锈钢小盆里,随手就给塞过来了。两人吹着夜风慢慢往家走,欧雪把黄瓜拿出来,掰成两半,一半给不清楚,一半给自己。两人坐在楼下的长椅上啃黄瓜,不清楚吃得咔吃咔吃,像某种小动物。
炎夏的夜晚总是给人种不温不火的感觉,没那么热,但风伴让人恼火的暖意。偶尔突然才有一阵清凉,吹过两人的发梢。不清楚抬手指着不远处花坛里的树,蓦地说:“你还记得那个纸扎人里的老鼠内脏吗,我埋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