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舟(32)
欧雪摇头说:“我们走就好了,对面邻居看着是有警惕心的人,十有八九早就发觉对门不对劲了。我们就这样走,他憋不住肯定还是会报警的。后续调查的话就算他跟警察说来过两次形迹可疑的人,那个人死的跟我们没关系,就扯不到我们身上。”
不清楚挣扎了几秒钟,点头说:“好吧,我们现在的线索有,那个人死前和什么人发生了争执……”他提起手里的垃圾袋,“以及一袋垃圾。”
两人回到楼下,大雨不息,不清楚没再套上兜帽,而是和欧雪一起走在伞下。伞布被雨水打得不停颤动,欧雪还有点心有余悸,走路比来时快了许多。直到彻底离开这排单元楼,他才开口说:“其实屋里的尸体处理了,你再解决掉那个在楼下徘徊的鬼,这事就结束了吧?”
“嗯。”不清楚目视前方,点头应道。
“那你拿那袋垃圾干什么?”欧雪把憋在心里的疑问讲出来,他实在是不理解不清楚的想法。
雨太大,两人挤在伞下,欧雪的肩膀淋湿了。反正身前也湿了一大片,他不太在意,但两人看着还是挺狼狈。不清楚脸侧的湿发倒是不滴水了,在深色的伞布下,他的脸透着病怏怏的苍白,显得有些疲惫。
“……我求了神明给我指条路,既然遇上了,那就是神明给我指的方向。”不清楚低声说。
欧雪下意识地“啊?”了声,“还能这样?”
“嗯。”不清楚说着抬眼看向欧雪,语气相当理所当然,乃至让欧雪觉得他说的话有些奇异的天真感,“祂答应我了,就是这样。”
欧雪无言以对,两人不再开口,慢慢往回家的方向走。夏天的雨夜渗进些凉丝丝的冷清,欧雪直觉他可能问到了什么本不该问的东西。可也不知怎的,走到楼下,他再度问说:“什么叫做‘指条路’呢?”
不清楚抱以沉默,他在屋檐下等着欧雪抖伞上的水珠。欧雪本不抱希望他作答,甚至已经给自己想好了接下来用来打岔的台阶下。他把伞折好,先一步上楼说:“走吧。”
“你还记得我说的那些像赵横一样,经历过一些事、当下好转,过后却又惨遭不幸的人吗?”
欧雪一顿,停在台阶的拐角看过去。不清楚抬头望着他,缓缓解释说:“我想知道为什么,到底哪一环出了差错。现在这对我来说是个解不开的谜题——”他迈上台阶,“跨不过的河。”
第50章 垃圾
雨一直下到第二天才停,天并没有就此放晴。大片的阴云仍然笼罩在城市上空,闷热是一团一团的,就那样停留在楼宇之中。第二日上午不清楚就带着东西出去了,小挎包还是塞得鼓鼓囊囊。欧雪猜他是去跟徘徊在单元楼外的鬼影大战去了,他没跟去,心里有点怪怪的,对不清楚昨晚上说的话似懂非懂。
对不清楚来说,他过去经历的解不开的谜题可不是一件件“失败的业务”,而是真的人命。如果他毫不在意,反而显得冷漠了。但欧雪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他有种超凡的执着,让他感觉自己似从管中窥豹、不见全貌。
没多久不清楚就回来了,匆匆放下东西在楼道里忙活。那袋垃圾欧雪拒绝带进家门,被放在了门旁边——反正也没人偷这东西。他从厨房找了几双上次吃小龙虾剩下的一次性手套开门递过去,不清楚接了,表情严肃地认真翻垃圾。万幸里面没有厨余垃圾,不至于变质,不过也判断不了什么时候丢出来的。欧雪看了片刻,试探着说:“感觉像是客厅的垃圾桶。”
里面大多是些用过的纸团和生活垃圾,翻到最底,不清楚顿了下,从里面扯出来几片东西,放在地面上拼了起来。
那是一张名片,设计精美、古色古香,对比起来不清楚那名片就是白卡上印了个名儿。这张名片属于一个叫“宫楼”的人,附有电话,看着是座机,底下的单位是:宫氏测算堪舆。
两人对视一眼,可巧了,正查着灵异事件呢,竟然冒出来一个风水先生的名片。
名片被随手撕了,有些窝折,除此之外垃圾袋里再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不清楚进门,手里拿着那张名片的碎片,欧雪见状便拿手机试着在地图上搜了搜这个“宫氏堪舆”,真的找到了位置!在南乔市的另一个区。
“要不要打电话试试看?”欧雪问。
没成想,不清楚思索片刻,轻轻摇头。他拿着名片进卧室,顺手带上了门。
欧雪挑眉,把手机收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不清楚都貌似再无反应,欧雪自己都没发觉他已经愈发在意这人的动向。这天他下楼采购,意外听见楼下有人在议论什么。他忍着大太阳站在旁边听了半天,讨论的内容竟然就是那排单元楼里死了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个把星期,还是邻居报的警。听说是猝死的,人在沙发上坐着,再没起来。
欧雪上楼回去,把这个消息带给了不清楚。当时不清楚正在厨房里做饭,两人还是各吃各的,偶尔饭点对上了才会一起,但还是自己吃自己的。经过欧雪观察,不清楚做饭基本等于乱炖,活得很凑合。所以他发现饭量明显是两个人的,立刻明知故问道:“你带我的份了啊?”
“嗯。”不清楚在炒菜,顺口道:“你不吃?”
欧雪对着橱柜上正冒热气的西兰花炒白菜默哀了几秒钟,转头说:“你其实根本就不会做饭吧。”
不清楚皱眉道:“怎么不会?”
“起开吧你。”欧雪把他从灶台前挤开。不清楚伸手似乎想要夺回灶台的控制权,奈何欧雪故意侧着身子,个子又高,不清楚插不进去。他放弃了,靠着橱柜抱起胳膊,“我看看你能鼓捣出什么国宴来。”
“我是在认真地做饭。”欧雪挥舞锅铲,“不是像你一样糊弄。”
这回不清楚没反驳,他看着欧雪加菜,蓦地冒出一句,“你还记得那个白领吗?小张。”
“你什么时候知道她叫什么的?”欧雪扭头说。
“昨天晚上,因为她给我打了电话。”不清楚的手指在胳膊上轻轻点了几下,垂着眼说:“她昨天就告诉我楼下讨论的事情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欧雪一哽,大声道。
不清楚瞥他一眼,继续说:“她还告诉了我一件事。小张的室友是街道办志愿者,跟老人们聊天的时候,听说我们见过的那个对门邻居,跟警察也说了死者之前跟人发生过争执。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开的,总之,那个邻居说,其实那天是死者单方面在大喊大叫,好像很生气,他在屋听到了死者骂那个人是骗子,还顺着猫眼看了看,是个年轻人。”
“骗子?”欧雪一愣,他扒拉了两下锅里,“该不会跟他吵嘴的那人就是那个名片上的人吧。那个什么堪舆,叫宫什么来着?”
“宫楼。”不清楚说,“想想看是有这个可能,一般丢名片的话,就算注意点的人也就是把名片主人的信息涂一下,撕根本就没撕碎,可能就是看着生气随手撕了。”
“好像是有点这么个意思。”欧雪的菜炒完了,边盛到盘子边说:“先吃饭。”
两人坐在餐桌边开始吃饭,不清楚夹了一筷子欧雪炒的菜,评价说:“好吧,确实比我炒的好吃点。”
欧雪暗自得意了会儿,说:“你要不就单独炒西兰花,要不就单独炒白菜,哪有把这俩炒在一起的。”
桌上还有两个不清楚炒的菜,虽然不再是奇怪的搭配,但也滋味寡淡。欧雪吃了片刻,自己先憋不住道:“所以你接下来呢,去见见那个宫楼?”
“嗯。”不清楚刚点头,欧雪又问,“前几天怎么不去,又不急了?”
“我在等神明同意呢。”不清楚抬眼看向欧雪,“我不知道为什么,神明就是不同意。怎么扔都扔不出‘圣’。”
欧雪想起他前几天好像确实在小供台前掷过几次筊杯,当然,不清楚没事就掷,也就没挂心。他忍不住道:“你丢了几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