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舟(21)
欧雪瞪大眼睛,“你不好奇这人为什么要这样自杀?”
不清楚抿了下嘴,站起身道:“我又不是警察。”
非要说的话,这死法他杀的可能性确实低到可以忽略不计,至于人自杀的理由,那海了去了。
欧雪仍然觉得哪里怪怪的,又问说:“那赵横呢?你不是也说他怪怪的。”
“我说了,太烂的命也很招东西,当然包括怨气。不用管,烧掉书架就结束了。”不清楚背上自己的包,往厂房外走,“天亮了多找几个木工师傅来办就行了,拖到太阳底下劈开烧,惹不出什么乱子。多给点钱,工匠见多了,没人会多问什么。这些赵横会帮忙的。”
欧雪满头问号,站在原地没动。在李家的时候,不清楚说的那番话里包含的态度分明很认真,眼下却有种草草了事的感觉。更古怪的是,他隐隐约约有种感觉,不清楚是在避着自己。
“走不走?回家了。”不清楚转身道。
欧雪和他对视一眼,摊手,默默走过去。不清楚似乎还想跟赵横打声招呼,路过传达室,看见窗户里赵横已经摊开在窄床上呼呼大睡,另一边还有架行军床,刚才来开门的那个年轻人也睡得流口水,大概是赵横临时喊来顶班的。
欧雪过去开车,不清楚穿着白衬衣和黑裤子,蹭得灰格外明显。反正是皮座椅,欧雪没在意,倒是沉默着回去时渐渐萌生出了一点困意,便没话找话道:“你总那样、突然就躺地下吗?”
“放松下来能更快通灵。”不清楚解释说,“如果有带靠背的椅子,我会坐下的。”
欧雪笑了笑,没搭话。到家以后不清楚先去洗澡,欧雪注意到他没把那身脏衣服塞进洗衣机,而是自己手洗了。再过一两个小时就要天亮了,欧雪洗完澡后困意上来,草草吹了吹头发了事。他出来时发现不清楚站在客厅的小供台前,他没有回头,欧雪也没动,不过,欧雪就是莫名知道不清楚察觉到了落在身上的那道视线。
不清楚仍然没有回头,他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反手关门。
床头柜上,欧雪的手机屏幕隔几秒钟就亮一下。他打开看,欧阳的消息已经追了长长一列,毫不客气地指责道:说话说到一半就跑你这是谋杀!
欧雪忍不住扫了眼不清楚卧室的方向,默默关上了自己的房门。他抓起手机给欧阳回信息:问你件事,你知道不清楚为什么搬来南乔吗?
欧阳果然再次秒回:你打听小叔干什么?
欧雪也不客气:你管我。
隔了片刻,欧阳回信说:好吧,我可以去问问图图。但是我告诉你了你可一定要告诉我你为什么打听人家哦!
欧雪打哈欠,回了个“OK”过去,把手机扔到了床上。他在床上趴了半晌,没来由地又是一阵心烦,思来想去有点后悔掺合进新室友的私生活。欧雪把手机抓回来,给欧阳发了条“算了,当我没问”,关灯睡觉。
第36章 大扫除
归根结底,欧雪手里毕竟还有没做完的工作。他没再关心书架的最新进度,人泡在了阁楼画室里。不清楚平时讲电话是不避人的,这几天打电话却都挪到了阳台上。欧雪不知他忙什么,在心底也说着自己不感兴趣。
往后,一连数日、除了十五要去寺庙,不清楚都没出门。窝在家的日子里,这人不动声色地开始了大扫除。
先是从他自己的房间,然后是客厅,看阵仗非常大,打扫得相当彻底。欧雪既没有表示什么,也没有参与。他一直觉得不清楚这个人其实挺懒散的,对待他自己的那部分属于能凑合就凑合,所以欧雪也不动声色,等着看看这人到底憋着什么。至于原本要打听的事,欧阳几次追问无果,也就不问了。
如他所料,几天后,除了欧雪的卧室和阁楼,其他地方都被不清楚地毯式清洁完了,人消停下来。欧雪的画稿接近收尾,眼下时间充足。他挑了个中午吃完饭不清楚正犯困的时间段,把人截在了房门口,“不打扫卫生了?”
“打扫完了。”不清楚想绕过他进屋,欧雪像流氓似的一伸腿把人再度拦住,口气揶揄道:“发现什么了?”
果不其然,不清楚当即蹙眉,却没讲话。欧雪这时不再拦他,抱起胳膊往门框上一靠,“你不会觉得我没发现吧?所有能让你挪开的东西全被你挪个遍了。我以前是找保洁公司打扫卫生的,价格很贵,沙发什么的你往下看看就知道底下根本没有灰。”
“你在找什么?”欧雪直言道。
不清楚坐在床沿上,望向欧雪的眼睛很平静。他的气质本就偏冷,和无可挑剔的五官搭配起来,反而有种让人不敢一直注视的凌厉感。他越是这样,欧雪本来信心满满,渐渐又没底儿了,抿着嘴把头埋了下去。
“好吧。”就在欧雪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想多了那一刻,不清楚开口道:“不在我这儿,就肯定在你那里了。我猜是床底或者衣柜里这类位置,你最好现在就去翻翻。”
欧雪一听,有种不好的预感,真的转身快步回了自己的卧室。他的床很沉,又大,挪开不太现实,欧雪立刻又去阳台上拿了晾衣架过来,俯身去扫床底下。只够了两下,衣架就划拉到了什么东西,欧雪面上一沉,把那东西使劲儿往外扫。
床底下哗啦啦扫出来了整整七枚铜币、布满暗色的红锈,像是染了陈年血迹似的。欧雪的脸阴沉得吓人,没去捡,而是转头看向已经立在门口的不清楚。不清楚面无表情,手指了下衣柜。
欧雪跳起来,拉开衣柜的门,他的衣服多得要命,怕皱的挂起来,其余那些基本都意思着叠了叠就堆在里面。就在他打算把里面的衣服干脆全刨出来前,不清楚走过来,蹲在衣柜前,把胳膊插进最底下摸索了须臾,抽回手摊开掌心。
和床底下扫出来的那些一样,是锈迹斑斑的铜币。看不出年头和时代,因为无论正反,上面本该有的铸文被锉掉磨平,就古钱币来说这玩意儿应该是没有半分价值了。欧雪脸黑得要命,心里已经知道了是谁干的。
前室友在的时候,欧雪跟他虽然不熟,但确实没刻意防备,加上他房间里有些价格不菲的手表首饰并没丢过,平时基本是不锁卧室门的。如今八枚铜钱整齐地排列在茶几上,欧雪气得七窍生烟,连带着看前室友突然搬走都像是跑路了。
“你得罪什么人了,还是说干脆得罪前室友了?”
欧雪气得要命,正在考虑要不要干脆一个电话打给前室友算账,不清楚的声音打断了他摸手机的动作。欧雪低声骂了句脏话,恶狠狠道:“不可能,我们拌嘴都没有过。”
不清楚食指按着铜币在茶几上划了几下,这才慢悠悠地说:“那他这是做什么呢?”
欧雪生了半天气,渐渐也冷静下来,转而关心最要紧的部分,“这东西有什么影响?”
不清楚没急着回答,而是把铜币握在掌心中沉默稍许,慢慢说:“我看你得好好感谢一下泥泥了。顺带一提,她喜欢百合花。”
欧雪猜测道:“招魂的?”
“差不多。”不清楚说着把那枚铜币抛起来,用手背接住,再抛。欧雪颇有耐心地看着他自顾自玩了片刻,不清楚把铜币放回去道:“我记得你说,我刚搬来那几天,夜里你总是梦见有人敲门。你去开,外面又没有人,对吧?”
欧雪点点头,不清楚看向角落里的供台,“铜币招来的东西被泥泥赶走了。她倒是没跟我表达过,毕竟这事某方面来说跟我没关系。至于有没有向你传达过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欧雪一愣,的确,泥泥好像总是想在自己跟前找存在。合着人家一片好心,全被自己给忽略了?
“那天你以为你是感冒了。怎么说呢,只是刚好你是那种不太容易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玄妙变化的人,如果你一直没有意识到的话,情况会越来越糟糕。你自己没什么感觉,不代表可以和那些东西和平共处,迟早身体和气运都会被拖垮。”不清楚把那八枚铜钱捡起来,“等你后知后觉往这方面想的时候已经迟了。这东西我替你保管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