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赴风月(28)
这是一个很大的村子,进村的路两边都是农田,种着一人多高的苞米。刚到村口,村长就出来迎接。
村长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脸上每一道沟壑都是劳累和汗水。他见了叶悬止一行人,又是惶恐又是殷勤。好在他认得叶掩,上前与叶掩说了几句话后,村长便带着他们往自家院子里走。
乡下的院子都很大,中间为了下雨天走路方便铺设了一道石板路。一边放着杂物,另一边种着绿油油的葱蒜。
老人家拿出最丰盛的东西招待,杀鸡宰鹅,煮苞米,蒸馒头。
苏锦很适应这种生活,他本来就是穷苦出身。
叶悬止走过来,苏锦忙搬了个木凳子给他,又挑了个看起来很匀称的苞米。
“师父,尝尝吧,他们自家种的苞米很甜的。”
叶悬止接过,剥了一把玉米粒,送进嘴里。
说起村里的鬼,村长唉声叹气,“也不知道我们村子是不是犯了太岁,遇见了这样的事。”
事情要从半年前说起,那天晚上,有个晚归的砍柴人,路过河边,瞧见河面上有块红布。黑黢黢的河水冷不丁飘块红布,怪吓人的。砍柴人赶紧走了,第二天河里就淹死了人。
死的那人是个小混混,平日里偷鸡摸狗,谁见谁嫌。但是他会水,而且河水也不深,拢共才到人胸口。
“那是第一个死掉的人,”村长道:“后来每月的十五,都会死人,有时候是一个,有时候是两个,有时候一家死绝也是有的。”
闻人萦问道:“第一个死之前,村子上有什么异常吗?”
“什么异常,”村长道:“没什么异常,我说不上来。”
苏锦问道:“村子里可来过什么外人,或者有谁在此之前举家搬迁,这样类似的事情。”
村长回忆了一会儿,道:“村子里有个夫子,是两年前来的。那夫子呀,看着跟天上的神仙似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愿意留在我们这地方。”
叶掩看向叶悬止,叶悬止道:“去看看。”
村长为他们引路,道:“夏夫子住在村口,那里原来是祠堂,夏夫子来了之后改成了学堂,后面有一排屋子,可以住人,夏夫子就住在那里。”
祠堂前面是一大片山坡,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种。
还未走进,叶掩就看见学堂门口有几个小孩子,其中有个小女孩被众人围着,一个小男孩拿土块砸她。
叶掩皱起眉,快走几步。
还未走到跟前,就见学堂的木门里走出来一个白衣人影,“都住手。”
他走上前把小姑娘扶起来,看着那小男孩,“仁者爱人,孝悌为仁之本。你对自己的姊妹拳脚相向,没有一丝尊敬之意,真是枉读圣贤书。”那男孩羞得满脸通红,低下头不言语,随后跟伙伴们跑开了。
叶掩走上前,“是夏夫子吗?”
夏夫子直起身,看向叶掩。
这是个十分清隽的年轻人,一身简单的白色衣服,勾勒出修长的身形。他的气质十分出众,濯濯如春月柳,更有端端正正的一副君子相。
“是我。”夏夫子看了看叶掩,又看了看远处的一行人,温文有礼道:“阁下是?”
远处山坡上,叶悬止挪开目光看向远处的云霞。
“真是什么人都能做夫子了。”他轻声呢喃。
作者有话说:
见面啦见面啦
第22章
几个男孩子跑过村长身边,村长骂了两句,将他们赶走,对叶悬止道:“村子里没有多的房屋,祠堂后面倒有一排屋子可供住人,诸位仙师莫要嫌弃。”
苏锦道:“我们修道之人不在意这个。”
恰在此时,叶掩冲着这边招了招手,苏锦走到叶悬止身边,“师父,师兄叫咱们过去呢。”
叶悬止点了头,苏锦拉着闻人萦撒开了欢,一溜烟儿跑到叶掩身边。
夏夫子请他们进来,从前面学堂里穿出来,对着一处影壁,绕过影壁就是一处宽敞的院子。院子里有株桃树,树上硕果累累,粉白的桃子藏在绿叶之间,十分可爱。
苏锦摘了个桃子下来,递给闻人萦,“小师弟,给你。”
他很自觉地散发师兄对师弟的爱护,但是闻人萦显然不领情,客客气气地拒绝了。
苏锦又拿去给叶掩,叶掩摸了摸苏锦的头,“留着你自己吃。”
苏锦把桃子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一口咬下去,又酸又涩,叫他忙不迭地吐了出来。
“真是金玉其外。”苏锦嘟囔。
叶悬止站在树下看着这桃树,听见苏锦的话才回过神。
他一转头,夏夫子就站在他身边,笑盈盈地看着叶悬止。
叶悬止挪开眼,抬步走进厅堂。
夏夫子很懂待客之道,众人坐定后他去后面端了一托盘的茶来。
叶掩起身去接,夏夫子把托盘让给他,只端了其中一盏,递给叶悬止。
叶悬止袖着手,没有接。夏夫子的茶在空中停了片刻,最后放在了叶悬止旁边的小桌上。
“方才那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叶掩问道:“那些人为什么欺负她。”
“说来话长了。”夏夫子在叶悬止旁边坐下来,他们两个,一个是贵客,一个是主人,便同时坐在了上首两个主位上。
“诸位可听说过村子里每月死人的事情?两个月前就是她家里死了人。”夏夫子道:“那天,镇上富户买丫鬟,她爷爷带着她去瞧热闹。到傍晚的时候她跑回来了,她爷爷却淹死在了河里。于是人家都说她不详,那带头欺负她的是她亲弟弟。”
苏锦嗤笑一声,“什么瞧热闹,怕不是她爷爷要把她给卖了吧。”
夏夫子端起茶,含笑不语。攻中好道文笔四
闻人萦想问什么,但他看了看主位的叶悬止,又看叶掩和苏锦都在,想必轮不到他问话。
苏锦先开口了,“夏夫子,你方才说村子里每月都会死人?能不能跟我们讲讲。”
“当然可以。”夏夫子脾气很好,跟人说话的时候总是直视着那人的眼睛,显得十足真诚。
“大概从半年前开始,村子里每月都会死人。前三个月死的都是村中的地痞无赖,平日里招猫斗狗,十分讨人嫌。第四个月,死的是村上的媒婆,村里村外的姻缘,大多都是她牵线。”
夏夫子端起茶杯,修长的手指搭在朴素的瓷器边沿,“第五个月死的就是那女孩的爷爷,到这个时候,每个月也才死一个人。可是上个月,村东头张木匠家里一家八口全死光了。”
叶掩心惊,“灭门了。”
夏夫子点点头。
上个月,也就是叶掩在的那个月。可是叶掩不仅没能救下这一家人,反而稀里糊涂地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锦眼珠子转了转,道:“村长说,村子里的怪事是自你来之后才有的,你怎么看。”
叶掩皱起眉训斥了一句,“不得无礼。”
夏夫子倒没觉得冒犯,还是带着一贯的轻浅和煦的笑意,“我是外来人,村子里有此猜测很正常。”
他偏了偏头,目光落在叶悬止身上,“不过也请我辩驳一句,不要这么快就定死了我的罪。”
叶悬止不接话,神色没有丝毫变动。
叶掩忙接过来,道:“夫子严重了,谁也没说定您的罪。”
夏夫子定定的瞧了叶悬止两眼,笑意有些淡了,不过他还是如实开口,“据我所知,半年前,村子里刚死过人,是一家的新嫁娘,成婚不过一载。”
当晚众人就在这里歇息,叶掩给他们分好了房间,大家各自关门进屋。
这一夜十分平静,无波无澜。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来,树下有个人在练剑。夏夫子站在门边看,直到那人练完一整套剑法停下来,夏夫子才发现那人是叶掩。
叶掩也发现了夏夫子,他收了剑,走到近前,道:“夏夫子早。”
“你也早。”夏夫子倚着门,只接了这么一句,便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