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痕(143)
直到此时,秦惟之的观点完全被击败。
秦惟之回应:“下次我会好好参考琼斯先生的意见。”
随后,又问道:“他们得到了什么好处?”
语气阴森。
瓦格纳摆摆手,无可奈何地说:“我和你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们都瞒着我,所以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知道好像是关珩同意了永久放弃血监会创始人身份,永久放弃了投票权。”
宁秋砚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骤然回首。
秦惟之冷笑:“就为了一个人类?我不信他会这么牺牲这么大。”
瓦格纳看一眼宁秋砚,叹口气道:“不是很正常吗?”
秦惟之:“哪里正常?”
“光是一个陆千阙,关珩可以慢慢和我们下棋。但是人生短短几十年,时间可是很宝贵的,既然已经严重影响了他和他这位小朋友的生活,那么只好早点收手。”瓦格纳道,“换了我,我也会这么做。”
宁秋砚诧愕。
瓦格纳和秦惟之就像在打哑谜,他却好像有点明白其中的意思。
可是现在的情况根本容不得他细想。
瓦格纳神态自若,问秦惟之:“那现在怎么样,你带走他,难道是要等着关珩名正言顺地向血监会索要追缉令,满世界的追杀你?”
秦惟之一早押错了宝,到了这一步却仍然不见得有多失落,意味不明地回答:“等他先解决自己的麻烦再说吧。”
瓦格纳优雅一笑,平静地说道:“其实你不如先把他留在我这里,我们从长计议。”
这话很有深意。
刹那间,宁秋砚的神经像被一根极为细小的线拨动。
他本已看好了逃跑路线打算奋力一搏,此时却在极度的不可置信中钉在原地。
秦惟之也品尝出了什么,不过与宁秋砚品味到的完全不同。
他冷冷地拒绝了:“这就不用你操心了,筹码还是拿在自己的手里比较好。”
瓦格纳叹口气:“行吧。”
像是放弃了那点小心思,问秦惟之:“你接下来想怎么做呢?会不会转化他吗?”
话是问秦惟之,瓦格纳的眼睛却再次看向了宁秋砚,那双银色眼珠里什么情绪也没有。
“也许 。”
秦惟之回应。
话音刚落,宁秋砚只觉得被人狠狠拉一把,紧接着瓦格纳猛然拔高的声音随之响起:“秦惟之——”
脖子剧痛,一对尖齿从宁秋砚后方狠狠咬了下来。
不一样的毒素进入血管,他的全身都在猛烈地排斥。
前所未有的痛感与麻痹感遍布四肢百骸,刹那间便动弹不得,感官没有马上丧失,落入耳中的声音却是模糊不清。
他想要喊叫,但大量的鲜血从口腔中喷涌而出。
因为激动,瓦格纳好像说了母语。
秦惟之的声音隔了一层水般:“但是关珩似乎很不想他成为我的同类。”
身体一轻,宁秋砚感觉自己腾空,他抽搐着被抱了起来。
螺旋桨的声音响起来了,狂风大作,瓦格纳又说了什么,秦惟之近在咫尺的话语更加朦胧:“……既然要留着他做人,不如然让他先做做血奴,也算发挥一点作用。?”
眼皮睁不开。
宁秋砚用尽了力气,才勉强地张开了一点缝隙。
黑暗中有交叠的重影,一切物体都在张牙舞爪,眩晕感涌上大脑,极度想吐。
他们好像要进机舱了。
恍惚间,瓦格纳忽然的脸出现在了秦惟之后方。
只听他用带着遗憾的中文说:“本来不想动手的,可是你这样下去我没法交待了。”
……
画面晃动,视野急速降低。
宁秋砚软软地坠落在地面,像一团破布。
冰凉的、带着血腥味的液体洒了宁秋砚满脸。
秦惟之双眼圆睁,猝然跪地,长发在风中凌乱飞舞,胸口破开一个大洞。
有什么骨碌碌地滚落在地面。
是他鲜红的心脏。
*
陌生的毒素霸道地在体内流窜,大脑像被插入了一把尖刀,搅得宁秋砚头痛欲裂,几欲作呕。
入目是漆黑的车顶。
宁秋砚躺在后座,能看见瓦格纳的白发,还有正用手帕擦拭血迹的苍白手背。
“我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你怎么就不见了。”瓦格纳说,“都说了稍后有好消息告诉你了。”
……
画面诡异,声音朦胧。
瓦格纳咬破自己的手指,滴血的指尖神了过来。
宁秋砚的意识不断地往下坠。
他其实并不知道瓦格纳给自己喂了什么,但就是有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意志,瞳孔都已经放大了,竟还一直强撑着保存最后的一丝丝清明,口中倒着气,没有真正陷入昏沉。
四周很吵。
不知道是有很多人在附近,还是大脑里面的杂音。
人影交错,有一些痛苦的呼喊。
瓦格纳擦干净了手,银色眼珠转动,看向了枕在腿上的人类,随后叹了一口气:“伤得有点严重啊……”
那只手伸过来,眼前一黑,宁秋砚被迫合上了眼睛。
杂音放大,不止是意识,他连带着整个人也开始沉重地往下堕去。
……
车门开了。
冷风灌入车厢,模糊的谈话声传入耳朵,陌生而熟悉。
宁秋砚浑身湿淋淋的,身体排斥毒素和摄入陌生血液而产生的冷汗,犹如让他刚浸过水。
他怀疑自己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幻觉,因为陆千阙的脸竟然出现在车窗附近,正笑眯眯地对他伸出手。
“回家了。”他声音朦胧,“小狗狗。”
场景高度还原。
宁秋砚好像人还泡在冰冷的池塘里,池漾闪电般窜入了树林中。
而陆千阙穿着黑色西装,蹲在岸上,对他伸出手,说“怎么还不抓住我”。
时间倒流了。
不同的是,眼前的这个陆千阙表情是很难看的,那只伸出的右手缠绕着层层纱布,肤色灰败。
纱布上一丝白色也看不到,满是鲜红雨滴的血液。
这让宁秋砚确定不是在做梦。
“别担心,不是我的血。”
陆千阙的声音开始变得清晰,眉眼也是。
“只是用血液浸泡着,伤口才能愈合,否则这手就接不上去了。”
真的不是梦。
宁秋砚眼睛迅速地泛红,滴下大颗眼泪,陆千阙脸色紧绷,竟也红了眼眶。
待宁秋砚虚弱地伸出手,陆千阙便将他握住,把他彻底扶起来。
宁秋砚的衣领上也有不少血迹,秦惟之留下的咬痕就在他的颈侧,伤口粗暴,和美观不沾边。
“多希望你也能告诉我这些血不是你的。”
陆千阙说。
眼看宁秋砚要倒,陆千阙立刻将他背了起来。
他们经过车辆,宁秋砚模糊的视野中,瓦格纳站在车子的另一头,正对陆千阙颔首致意。
陆千阙似乎没有理会。
宁秋砚有一百个问题想问,但仍觉得昏沉,没有力气开口。
他们已经不在停机坪附近了。
陆千阙不知是怎么来的,他们也没有坐别的车,只一直朝前走。
宁秋砚伏在陆千阙的背上,对陆千阙来说是很轻松的事。
夜风中他们走了很久。
长而黑的路上,好像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让宁秋砚觉得这是一个又黑又长,但是情况还算满意的梦。
“……先生呢。”宁秋砚缓过来了一点,开始发起了高烧,却不忘了询问关珩。
陆千阙似乎停了脚步,顿了顿,才重新迈开步子。
他问宁秋砚:“好玩吗?”
说的是宁秋砚这次的行为。
宁秋砚虚弱极了,不是每次都能发出声音。
“一只不起眼的蝼蚁,在眼皮子底下跳不了两天,哪值得你去以身犯险?”陆千阙熟悉的语气批评他,“我想不明白,先生怎么会同意你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