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痕(104)
宁秋砚先去了一趟厨房,白婆婆不在,一位婶婶告诉他白婆婆去了农场,还有几天就春节了,他们需要在那里将准备好的一些食材收好带回来。
岛上不仅有养殖场,也有温室农场,宁秋砚之前听说过,但那里有些远,他还一次都没去过。
厨房里倒是随时都有吃的。
宁秋砚自己动手做了份简单的食物,勉强恢复了一些力气。
康伯也不在大宅里,佣人说:“他和先生一起出去了,会晚些回来。”
外面还是白天,关珩一般不会在这时出门。
何况关珩并没有吸他的血。
宁秋砚猜想一定是有什么紧急的事。
迷迷糊糊地,他记得之前关珩接了个电话,好像是发生了点什么事,需要关珩去一趟。
不过当时他刚被关珩抱去洗过澡,头一沾到枕头就失去了意识。
三楼对宁秋砚开放,即使关珩不在,宁秋砚也可以随时上楼。
楼下没有手机信号,宁秋砚来渡岛几天就失联了几天,等于人间蒸发,他得重连手机信号,看看有没有错过什么工作或学校的消息。
这还是宁秋砚第一次在关珩不在时,进入关珩的领地。
三楼一切如旧,先前那副不忍直视的情景已经被整理好了,干净,昏暗,有序。
步入其中,几天来发生的每一幕便都播放电影似的,于每一个角落在宁秋砚的眼前回放。他穿过的睡袍挂在沙发上,看过的书好好地摆着,喝过水的杯子也都放在一旁的高柜里。
他坐进那个黑丝绒沙发,熟练地曲起腿,仿佛仍和关珩一起挤在这里。
手机里的信息大部分是同学讨论作业的,也有社交软件的私信,还有几条是苏见洲询问近况的。
宁秋砚一一回复了。
想了想,他给关珩也发了一条。
[您什么时候回来?]
房间里却响起短信提示音。
宁秋砚循声找去,看见关珩的手机扔在了床上,屏幕短暂地亮起,提示着“您有一条新信息”。
宁秋砚心中微微一动。
关珩的手机壁纸是一张熟悉的风景照,是从室内角度拍摄的,白天的溯京铁塔。
他拿过自己的手机,看着自己设置的那张夜景壁纸,心跳变快了。
原来他和关珩竟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对方拍摄的照片作为桌面壁纸。
一张是黑夜,一张是白天。
他又给关珩发了一条:[雪停了。我想出去看看。]
第77章
大雪早已停歇,积雪被人们清理过,大部分道路都重新变得畅通。
行至森林深处,宁秋砚在这里遇到了阻碍。
林中一棵枯朽的冷杉被积雪压垮,树干粗壮,约三人才能环抱过来,它横在道路中央,人们开来了拖车,正使用工具对其进行分割。
在场的约有五六人,干得热火朝天,有说有笑,宁秋砚帮不上什么忙。
快过年了,这还是宁秋砚第一次在渡岛感受到人们身上更加鲜明的生活气息。这里不仅属于关珩,也是他们的家。他们齐心协力打造它,让它不再是海中孤岛,而是世外桃源。
树木大约还需要半小时才能清理完毕。
宁秋砚绕了一点路,来到了养殖场。
站在围栏外面,他看见了一头皮毛黑白相间的小牛崽。它的四肢还很纤细,但长得憨头憨脑的,尚未冒出的牛角还只是头顶的两块凸起。
牛崽跟着吃干草的母牛打转,找到合适的时机便跪下来含住母牛的奶头,卖力地吮吸乳汁。
它们的口鼻里冒出热气,氛围安静祥和。
宁秋砚手扒着围栏站了好一会儿,关子明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在他身边道:“该断奶了。”
宁秋砚转头,有点没明白他的意思:“啊?”
“我说,它马上就要断奶了。”关子明拎着个铁锹,还是那副酷酷的表情,“等过完年它就去另一个棚,跟其它牛一起吃干草饲料。”
这就是关子明亲手接生的小牛,他撕开了它的薄膜,对它的感情自然不一样,听起来是在感叹动物的成长如此之快。
宁秋砚点点头:“它好可爱。”
却听关子明警惕地道:“你离它远一点。”
宁秋砚:“……”
好吧,他承认自己曾经是害死小羊羔的刽子手。
关子明刚清理完养殖场后面的雪,正要去抱草料,宁秋砚像以前那样自然地加入,帮忙将草料分给牛羊。不过他这次因为某些原因,身体没什么力气,动作很慢,关子明很快就嫌弃地揽过东西不让他搬了。
分完草料他们又去捡鸡鸭蛋,打扫屠宰场。
活都不重,但很繁琐,花了两三个小时才做完。关子明知恩图报,特地趁闲时陪宁秋砚坐在养殖场的长椅上聊天。
“岛又出了问题?”关子明问,“先前不是说最后一次上岛吗,你怎么又来了?”
和岛上大部分人一样,关子明对关珩之前出岛的事不知情,对宁秋砚再次到来的原因也不清楚。
只是别的人不会问,而关子明没那些顾忌。
“没有。”宁秋砚踩着座位,坐在椅背上望着森林上方的天空,回答道,“有别的原因。”
宁秋砚瘦了一些,身上的稚气也消退了不少,乌黑的双眼倒是没有改变,眼神依旧清澈。
他穿了件厚外套,劳动后因身体发热解开了围巾,脖颈皮肤布着一些尚未消退的红痕,侧面则有两个红色小点若隐若现。
很刺眼。
不用想,也能看出发生过什么。
——这个与自己年纪一般大的男孩,刚被那个名字在族谱前几页的男人吸过血。
关子明对关珩的认知很复杂,纵使已经改观了不少,但还是无法完全认同。他没那么愤世嫉俗,只是理智地认为血族是不该存在于世上的生物,无论他们是好是坏,其实都在破坏着人类的生存规则。
人类奉献血液,交换的无非就是金钱,是庇护。
关子明问:“那你以后要一直都在这里了?”
宁秋砚点点头:“差不多。”
“不上学了?”关子明问,“我记得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上学。”
宁秋砚知道他误会了,回头看向他:“当然是要上学的。我是说,以后渡岛就是我的第二个家了,我已经属于这里,以后会经常来。”
关子明古怪地说:“你做了关珩的血奴。”
“我没有。”宁秋砚脱口而出,“我不是血奴。”
宁秋砚否认得这么快,让关子明面露诧异,他为自己的猜测有点不好意思,硬邦邦地问宁秋砚:“那你为什么还让他吸你的血?”
宁秋砚其实也不太清楚“血奴”和“血契伴侣”具体有什么区别,但还是认为“奴隶”与“伴侣”不管是从字面还是实际含义上,应该是完全不同的。
“血奴”更像是血族的食物,而“血契伴侣”很特殊。关珩曾告诉他,与血族订下血契的人类具有唯一性、不可侵犯性,身份在血族世界范围内都被认可。
“我和关先生做了约定。”宁秋砚脸上有点热,下意识抬手摸了摸红宝石耳钉,“我已经把自己交给了他……我的一切都属于他。但是,吸我的血是我自己愿意的,他其实不想伤害我。”
而且,为了不伤害他,关珩甚至作了那样的准备。
宁秋砚告诉关子明这些,不是因为对方和他比苏见洲还要好,而是关子明竟然是他唯一能讲这件事的人。
他没有办法告诉苏见洲、向苏见洲吐露的秘密,正好在关子明这里都不是问题。
关子明不理解:“你把自己交给他?你属于他?”
宁秋砚点点头:“嗯。”
关子明:“他用什么和你交换?”
宁秋砚怔了怔,他没有想过这件事,只回答:“先生说,会给我最丰厚的奖励。”
关子明不可思议地问:“就是钱吗?”
宁秋砚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