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被迫种田(89)
蔺家稻子根根过于茁壮过于饱满,偌大穗子垂得像玉米一般,全是奔着撑死人的地步去。
魔尊难得想别太招摇,一挥袖子施了幻象,没让旁的村民起了疑心。
低调点,省得日后解释。
蔺竹特意存了好些碎银,早已准备好后路。
如果自家稻米不够吃,他也会厚厚备下大仓新米,让朋友们每天都能畅快加餐饭。
正畅想着,那边真打起来了。
陈章政被打清醒之后以为自己是被绑了,在床榻上吱哇乱叫,把碗筷杂务扔了满地,大叫这妇人犯了杀头的罪。
——然后被拎着耳朵拽到水缸旁边,叫他看清楚自己长得样子。
本应是一副官相的大胖子,此刻看见水缸里的自己又黑又瘦,像是长年吃不饱饭一般的干瘪枯柴。
他张大了嘴,举起皴纹厚茧遍布的双手看了又看。
不,这不是我!!
这不是我的手,也不是我的脸!!
是不是那紫竹妖施了邪术,把我的脸给换了?!
我是丞相,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天底下第二尊贵的人!!
他趴在缸边看了又看,露出哭丧般的表情,此刻拔腿就往外狂奔。
身后婆娘怒骂:“回来!!你回不回来,再不种田叫我哥哥来揍你——”
陈章政卯足了力气狂奔不止。
我要去京城,我要去丞相府,我要讨回来我的富贵!
魔尊听见他心里所想,此刻才想起来还有个妖怪没管。
那紫竹妖被印成纸四处敛财,先前说话说到一半没了声音,怕是被管得更紧了。
“走,回去看看。”
墨隼叼着花鼠后颈一抛,又载着他飞至高处。
这次身边跟了个迷迷瞪瞪的土黄色小球,被顺路丢去了丞相府。
蔺竹还想多看些热闹:“要不你把我留在这,我看看他醒了怎么样,你去救那纸?”
“不一定救。”魔尊叹道:“你把我想得有多慈悲,还尽做这些好事。”
花鼠双爪捧着草叶,笑眯眯看他。
“你一直很良善,不是会做坏事的人。”
墨隼突然叨了下他的脑袋。
“哎哎!你啄我做什么!”
于是兵分两路,蔺花鼠被留在梁上看庄稼汉的好戏,解大鸟飞去国库里瞧一眼那被设局困下的紫竹妖。
蔺竹没留意自己毛茸茸的后背上落了枚杏花般的痕迹,却也很有安全感的在高处看热闹。
村汉睡了个极香甜的觉。
他本来就不想去冒着暑热给庄稼浇水,宁可挨饿挨打也要溜回屋子里睡会儿。
一翻身的功夫,周身热气突然消了。
不光不热了,床铺还柔软舒服,散着沁人香味。
村汉一睁眼,看见如花美人倚坐在床边,在给自己大扇子。
他腾得跳起来,哆哆嗦嗦地说不清楚话。
“使不得使不得!!”
“仙姬怎能给我这样的粗人打扇子!”
美妾娇笑道:“相公怎么调笑起人家了?”
村汉再一抬手,发觉自己白胖的活像头阉猪。
他人也是傻了,刚要问怎么回事,肚子先咕了一声。
“相公饿了?小厨房已经备好了餐食,”旁边有婢女快声道:“今日有竹荪煨鸭脯,金玉鸽子汤,松子炙卤肉……”
“上菜!上菜!!”村汉只当自己在做梦,有点慌又故作镇定,盘腿在床上坐了:“各来五碗!再来几个大馒头!”
美妾不知道丞相老爷今天是怎么转了性子,拿着香扇一挥,下人即刻照办。
转眼就有十几盘吃食流水般送了进来。
老爷说要在床上吃,哪有人敢问为什么,战战兢兢照办就是。
村汉家里早就穷得响叮当了,连着三年没吃过肉,过年时能有香油拌饭都要谢谢列祖列宗。
碰到这些小巧精致的吃食,他哪里还管什么礼数,接了筷子跟野猪般猛烈扒饭,怎么吃得快怎么来。
几个美妾也是看傻了,围在旁侧擦嘴的擦嘴,递汤的递汤。
“老爷慢点吃……千万别呛着。”
“莫不是身子不爽利,要请个太医过来看看么?”
村汉嘴里还含着大半块鹿肉,含混道:“你叫我什么?”
美妾不解道:“老爷呀?”
“喊得好!再多喊几声,我喜欢听!”
蔺竹本来不饿,嗅了两下闻着怪香的,悄悄探头看底下都在吃什么好东西。
他爪子一滑,没控制好重心,猝不及防地掉了下去。
还没长长吱一声,背上杏花半空浮起,化作一枚隼羽托住了他。
蔺竹被吓一跳,抱着隼羽不敢松手,又觉得抱起来手感不对。
“这是……”
“这是我的手。”魔尊在远处闲闲道:“热闹看够了没有?我带你过来?”
蔺竹原本还有些玩闹的性子,此刻反而臊了起来。
他变成一只小花鼠不打紧,但一坠坠进男人的手心里。
哪怕看不见,也能感觉到指腹的刀茧,掌心的柔软温热,像是被轻易拿捏了,又被捧着,又被抱着。
他臊得说不出话来,愤愤道:“你不是鸟么?”
“既是鸟,也是人,也是鬼。”
解雪尘已托着他往国库的方向送,一路隼羽轻巧乘风,送蔺竹往宫城方向走。
男人像是察觉到书生的窘迫,一只手捧他在掌心里,另一只手的指尖无形地凑来挠了挠绒鼠的脸颊。
蔺竹想捂住脸,此刻根本看不见他的手,被逗得脸颊微痒,打了个喷嚏。
“似乎这样也不错。”
魔尊若有所思。
“就这样把你揣回忘世渡,一路也隐蔽安全。”
蔺竹被他挠着后颈,眯着眼想嫌弃又有点享受。
他索性窝在他的掌心里,低声抱怨道:“开春还要考试呢。”
“那就去忘世渡考。”解雪尘很大方:“我安排每天一场,考足八十八天,不够继续。”
“我才不是那个意思!!”
“你这木头!!”
第64章
话本里是描绘过前朝国库的。
说是珊瑚如林, 金玉成堆,翡翠脂玉数不尽数,乃是天下第一的黄金窟。
蔺竹小门小户地清贫惯了, 哪怕家里真来了神仙都是叫人家一块来帮忙种地。
他被解雪尘以一羽轻风托送入皇宫深院里,已经是见了世面。
宫阙九重,朱紫高墙, 哪怕是自高处鸟瞰而去, 看见白玉海般的高庭,心间一片激荡。
“我今后一定要来这里做官, ”他起身探看, 都不怕在风里再坠下去:“这便是我盼着来的地方。”
开盛世,行清明, 为万千人谋福祉。
解雪尘原本还在同他玩笑, 忽地又被提醒一遍,他终将和他分道两路,不再相见,心又沉了下来。
“那祝你一切顺遂。”他简短道:“如果真是高中得举了, 我会找个时间来看你。”
蔺竹转身要看他的神情,又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一枚隼羽上飘着。
花鼠垂了眸子,揣着手有点无措地站在半空。
都已经习惯和你一起长住了,你这样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
两人直到行至一黑黢黢的楼阁里了, 才重新说话。
“你看看吧。”
蔺竹等到羽毛飘到低空了, 爪子还扶着羽毛伸脚往底下够。
一不留神还是咕噜咕噜滚了两圈, 惹得魔尊闷笑。
花鼠圆润厚实, 倒也没摔疼, 起身了仔细看附近的摆设。
像是放了些字画书册的地方, 还摆了几个箱子。
它看得不清楚,等鹰隼把它又叼回背上了,才在这灯火昏黑的地方盘旋了半圈。
“这是哪?藏书楼?”
“国库。”
国库两个字,说出来时还是含了些讥讽的意思。
“国库?!”
蔺竹一爪揪着解雪尘的背羽,声音里一向的清透从容都绷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