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被迫种田(20)
猛兽还未惊愕看去,眼前世界直接颠倒调转,然后被血色彻底湮没。
它的头颅连着脖颈被整个摘了下来。
如同摘一只苹果,一颗石榴。
浊黑的血喷涌爆发而出,如浊泉溅满男人的全身。
上山时踩过的青苔碎叶,此刻全都被掩了个干净。
这是解雪尘第二次当着凡人的面折颈沐血。
他半边脸都落了滚热的血,长睫上亦有泥泞般的浆液往下滴落。
每次做这种事,都像是明目张胆的自我放弃。
哪怕是在尸横遍野的魔界,任何人看到这般景象都会面露厌恶恐惧欲呕,立刻把他与寻常族类划清界限,甚至当即就拔刀相向。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他幼年时被父母摆布,成年后自甘堕落,杀戮无数……理应被所有人敬畏害怕。
不该有任何人靠近他。
一块抹布递了过来。
“那个,你先擦擦脸?”徐老四小心道:“你眼睛还好吧?来喝点酒漱漱血味儿?”
沉醉在自我放逐感里的魔尊终于睁眼:“……”
旁边的小伙子已经抱着熊头欢呼乱蹦了:“熊头耶!好他妈的大!!明年元宵节舞狮用这个行不行啊!!”
“你也不嫌臭!”
“快快快摘熊胆咯!!”
徐老四以为他被喷傻了,大着胆子拿擦桌子用的抹布帮着擦了擦脸:“旁边好像有小溪,我带你去洗洗?”
解雪尘声音里仍带着杀气:“你不害怕?”
旁边两个人猛点头:“怕啊!这么大一头熊,吃了我我全家老小怎么办啊!”
“嗬!这么多血,也就过年杀猪有这阵仗了!!”
魔尊觉得自己确实要洗把脸冷静一下。
徐老四一边搀着他往小溪那边走,一边悄悄跟身后伙计们猛竖大拇指。
现在禁林军都能手撕活熊了,难怪兵营都在城郊哩!
明年就怂恿我侄子当兵去!
第13章
解雪尘在小溪边简单洗了下脸。
不远处几个伙计砍了棵老藤,把熊尸捆粽子般手脚都绑好了,串到长杆上,想如扁担般挑起来。
“哟——嘿!”
徐老四差点闪着腰。
老猎户这会儿才出来分享经验:“这玩意看着大,搬起来死沉死沉,得四个人才抬得动。”
两个年轻小伙子不信邪,一人抬起一端扎着马步想把熊给抬起来,腮帮子鼓红了都没挪两步。
大伙儿嚷嚷起来,重新砍了几根藤和竹竿,再度重新打包。
乡下吃不到几口肉,剥了熊皮之后哪怕能混着几口又柴又腥的熊肉,那也一样是开了荤。
解雪尘逐渐意识到他们没把自己当外人。
明明才来这里没有多久,他叫不出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名字,自己背景成谜兴许还有些阴沉,但其他人像是早就拜了把兄弟一样,说笑谈事从不避讳。
若是没落魄的从前,魔尊会冷笑一声,道这不过是庄稼汉的天真愚蠢。
他此刻反而缄默着应下,试探着去接纳这些善意。
“我来?”
徐老四正苦着脸揉肩膀,见将军爷要帮着抬熊,高声打断:“不用不用,那几个愣头青多得是膀子力气,你让他们来!”
“嘿嘿嘿您休息着,没事!老陈你往后挑,我这边够不着了!”
“是啊,你是英雄,救了大伙儿一命,我们谢你还来不及!”
大伙儿满载而归,热热闹闹地下山。
没走几步,前头的人吹了一声唿哨,见怪不怪:“好漂亮一只山鸡,我总得找机会逮着它!”
解雪尘闻声看去,瞧见山莓丛中有一锦鸡露头,黄首蓝颈长翎弯如凤尾。
头如鸳鸯尾如凤凰,一撅屁股像是要开屏。
他突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道:“这是公的还是母的?”
“自然是公的,只有公的才这么花哨招摇,”徐老四道:“母的尾巴短着哩。”
魔尊回忆一刻亲哥那副样子,点头称是。
他伸出手,修长指节在空中只是一勾,不紧不慢道:“过来。”
公的正好。家里刚养了两只新母鸡,得配一只。
雉鸡听不懂人言,却已经被勾住了脖颈,脑子还糊涂着就摇摇晃晃冲到男人面前,如公鸡般被拎了起来。
大伙儿见证了空手套花鸡全程:“!!”
连诱饵都不用叫一声就过来了??现在当兵还教这个??
猎户脸都白了,见男人弯腰单手捉起它,战战兢兢道:“你不会是个妖怪吧?”
解雪尘很坦然:“蔺举人说我是吸铁石变的,兴许是吧。”
徐老四听得一头雾水:“啊??”
再往山下走,天色渐晚,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点过竹叶划过石面,像是连着晚雾一同朦胧起来,沾衣欲湿。
大伙儿背到半路已经累得满头是汗,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来回的换,瞧见山脚下人影时齐齐欢呼一声,道是终于熬到了头。
魔尊拎着雉鸡仍在队伍后面慢慢的走,慢他们一步看见举着油纸伞的蔺竹。
他怔了一刻,才明白他是在打伞等他。
书生守在垂柳掩映的小径处,笑着和前头的老猎户小年轻一一打了招呼,目送他们捧着熊头继续向前。
长长队伍继续往前走,最后才轮到鬓发沾露的黑袍男人。
蔺竹望着他,笑容清朗又明亮。
“辛苦你陪他们一趟。”
解雪尘还在看他打的那柄伞。
“你为什么过来?”
他明知故问。
“当然是接你,”蔺竹弯腰打量那只迷迷瞪瞪的山鸡,先摸了摸它的圆脑袋,再直起身来,把竹伞遮在了他的头上:“怕雨下大了淋湿你,走吧。”
魔界常常下雨。
有时是阴冷的寒雨,有时是酸臭的血雨。
狂风裹挟着黑泥沼里呕吐物般的烂物,一股脑地抛洒出去,作恶般抛到每个人的头上。
用术法可以随意规避开这些,当然,如果心情烂透了,被淋一身亦算应景。
解雪尘仰头看罩在头顶的这把伞,半晌把两指拎住的雉鸡抱进怀里。
后者刚被滴答春雨浇了个冷战,下意识把脑袋埋进他怀里,暖烘烘的很温顺。
“你看,”蔺竹笑道:“它也怕打湿衣裳。”
男人同他一起躲在伞下慢慢往前走,像是此刻才活过来一些。
雨下得略大起来,淋在伞面上噼啪作响,清脆好听。
有人存心庇护他,哪怕手无寸铁,也要等在山脚挡一寸无关紧要的雨。
他怕静默显得局促,低声找了个话题。
“这是公鸡。”
“看它愿不愿意当吧。”
回院时家里灯亮着,还有炊烟在黄昏里慢悠悠的飘。
没等解雪尘推门进去,熟悉的身影一闪身晃出来,手里端着碗皮蛋粥。
“你回来了?”解明烟一掩鼻子:“嘶,一身血,也不洗干净了进门。”
魔尊怀里还抱着雉鸡,很客气的笑了下,后者连同脚底下的地皮一块被扔出院外。
轰的一下像是地里放了个二踢脚,震得蔺竹蹦起来。
解明烟动作未变,还喝了口皮蛋粥,站在篱笆墙外面露遗憾。
“你叛逆期持续的晚了一点。”
解雪尘单手把鸡交给书生,捋起袖子就往外走。
没等蔺竹开口劝架,院子外已经开始飞沙走石霹雳动地,霓虹黑光缠斗不休!
双方均是快到看不清出招和挡招,空气中杀气锐见!
动静大到刚哄完孩子睡觉的葛婶探头出来大喝一声:“没过年放什么炮仗!”
“对不起对不起,我去跟他们说,”蔺竹在轰鸣声里扯着嗓子道:“兄弟两好久没见面了,在庆祝——”
“赶紧的!再放炮我家铁蛋又要闹一宿!”
“好好好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