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直播里当娇气包(9)
这是一首再幼稚不过的童谣。
女孩孜孜不倦地唱着这首歌,百灵鸟一般的甜蜜歌声飘在风里,散在耳侧。
冰冷的呼吸声吹起男人的乱发。
高大的男人停住脚步,他咒骂起难听的脏话,回过头看哪个小崽子敢来触他的霉头。
狭窄的街道上没有灯光,只有静谧的苍白月亮无声地悬在天上。
歌声随着风似乎已经飘远了。
男人没由来送一口气。
然后他想继续往那个小鬼的家走去。
他转过头,几乎撞到穿白裙子的小女孩。
留着金色长卷发,洋娃娃似的幼弱女孩,抱着她掉了一颗纽扣眼睛的小熊,面无表情地盯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男人。
“哥哥,杰克逊的眼睛找不到了。”
“你看见它的眼睛了吗?”
那双漂亮的玻璃珠似的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亚丁·亨伯特的脸。
男人和她对视,心里无端端生出一股古怪的寒意。
他竭力忽视自己竟然会害怕一个还没有自己腿高的女孩子。
“滚开,臭小孩!”
他粗鲁地推开了拦路的孩子,名叫杰克逊的布偶熊软趴趴地摔在地上。
女孩子拉住独眼小熊的一只手,无机质的眼睛依然盯着那个醉醺醺的男人。
“蛋头先生墙上坐,蛋头先生跌下墙。所有国王的马儿和士兵,都没办法把他拼回去。”
她抬高了声音继续唱那首幼稚的童谣。
脆生生的孩子气的歌声好像夜半悬在门栏的风铃,一遍又一遍地循环在男人的大脑里。
风声不知道什么时候静止了。
连月光都一齐失踪。
女孩绣着蕾丝边的裙摆在没有风的半空中飘动。
她终于住了嘴。
安静地看着男人走向看不见底的深渊。
亚丁·亨伯特记得自己应该要去做什么。
但是他突然想不起来了。
他想去哪里呢?
眼前的道路仿佛在指引他的方向。
他不知道应该去哪,也看不到黑暗弥漫的街道上有别的出路。
他只能朝着灰色的暗光的指引。
耳边响起马匹嘶鸣的声音。
他呆滞地抬起浑浊的眼睛。
厚重的酒瓶跌倒在地,汩汩流出浑黄色的酒液。
这里是……马厩。
被养马人精心饲养的健壮马匹莫名看起来很焦躁,猩红色的眼睛骤然转动了一周然后死死瞪着仓皇的来客。
肌肉矫健的马蹄高高地抬起朝着男人恶狠狠地踏下。
我怎么……在这里?
亚丁·亨伯特精神恢复的那一刹,他转头看到马厩外站着的,披着黑袍的绅士。
他沐浴在月光下,鸦黑色的眼睫都覆着一层霜白的细雪,唇畔含着一抹冰凉的笑意。
“或许您需要好好地学习,怎样说话才更有礼貌。”
亚丁·亨伯特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两个字是:夜魔。
第7章 雾都凶灵(七)
深夜里的红鸫酒吧依然沉浸在劣质酒精制造的幻梦里。
老板娘的死似乎并没有在这些吵吵嚷嚷的酒客心头蒙上一丝半缕的阴影,窈窕的酒侍端着餐盘如游蛇般躲过拥挤的身体和出其不意的脏手。
吵闹声和调情声彻夜不绝在暗巷里回响。
后厨的小房间里,姜迟面无表情地叹出今晚的第三十一口长气,然后在那张吱呀作响的铁架床上翻第六十八个身。
数据监测中心给的目前为止玩家中评价最低的身体报告真是一点都不掺水的。
姜迟好歹也是深山老林里摸爬打滚过,也在大马路和桥洞里风餐露宿过的一只糙狐,穿越过来之后反倒娇气得不能行了,稍微被硌一下,软白肌肤就会泛红,更严重一点还会留下青紫瘀痕,活生生一个娇气的豌豆公主。
姜迟严肃思考了半晌认为这是自己失去了一身丰厚长毛的缘故。
白狐生着雪白如缎又丰美蓬松的长毛,美观之外又具有防水保暖缓冲等等实用功效,属于居家旅行必备好物,姜迟一度认为人类没有毛是非常可怜的事。
现在他也没有了。
还被不知道底下垫了什么的铁架床硌得全身都疼。
这么一想,人类更惨了。
从来没有体会过有毛的快乐。
睡也睡不着,不如直播营业一下吧,系统提议。
姜迟小心翼翼隔着单薄木板看了一眼外面酒吧群魔乱舞的场面,想到应该没有人盯着这边看,点点头便同意了。
于是系统打开直播镜头,姜迟刚抱着枕头坐起来,就感觉一瞬间被汹涌而来的弹幕淹没了。
他晕晕乎乎地努力看镜头,弯了弯眼睛:“大家晚上好。”
小狐狸眼见着屏幕上的字停滞了一下,接着就是更加猛烈热情的一波弹幕迎面朝姜迟扑过来。
——嗨嗨老婆晚上好呀!(打赏积分666)
——前面的能不能滚,这明明是我老婆,是在对我打招呼(打赏积分800)
——老婆老婆你亲亲我我告诉你这关怎么过!(滴!此条留言涉及剧透已屏蔽,该用户禁言24小时,请大家谨慎发言。)
姜迟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形象。
感觉大家……都好热情呢。
因为床太硬睡不着翻来覆去大半夜的少年身上宽松的亚麻睡衣几乎要从肩头掉下来,大半个被压出旖旎红痕的胸膛露在空气中,被寒气激出细细小小的疙瘩。
雪白圆润的肩头欲语还休地勾着要掉不掉的衣领,莫名让人有想在上面咬一口的冲动。
姜迟倒不觉得自己这样子有什么不妥。
毕竟他们野生动物从来都是不穿衣服的。
姜迟再度短暂地遗忘了自己已经没有长毛的事实。
“他们为什么要叫我老婆呀。”和现代社会有点脱轨的小狐狸小心翼翼地询问系统。
系统沉默了半晌只能解释说:“那是因为他们喜欢你。”
姜迟困惑地眨眨眼睛:“可是我是雄性呀。”
他不自觉把这句话说出口,然后眼看着弹幕刷得更热情了。
——男的怎么了,男的也能叫老婆!
——就要男老婆就要男老婆!
——迟仔你这是歧视,男生怎么就不能成为老婆呢,这是对人类自由灵魂的束缚!是成见!是遗毒!
姜迟震撼了。
系统:“你别听他们乱说,那些都是骗你的。”
姜迟一脸认真:“不,我悟了。”
系统:“?”
这些胡言乱语你悟到什么了?
姜迟特别羞愧地自我检讨说:“你们人类真的很有思想高度诶,是我想太多了。”他们男狐狸之间有时候还会互相用尾巴蹭蹭呢,人类看起来居然比他们还要开放一点。
之前他还以为人类都是老古董呢。
“既然这样的话,大家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小狐狸细细声,海蓝色的眼睛里蕴着一层细碎明灭的微光,恍若晴朗夜空下浩瀚的星海。
系统看着自家宿主账上飞快上涨的积分,陷入了微妙的沉思。
看来让宿主开直播说不准是件好事呢,积分这东西,谁会嫌多呢,能骗多少骗多少呗。
到时候可能真能躺赢呢。
姜迟这边略带羞涩地和大家介绍他刚来游戏的体验,敏锐的耳朵却捕捉到了一阵奇异的歌声。
唱歌的明显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孩子空灵稚气的歌声在鬼魅的夜雾中缓缓朝姜迟淌来。
歌声的主人离他越来越近了。
女孩的皮鞋跟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姜迟顾不上直播,竖起耳朵逐渐听明白了那首诡异童谣的内容。
“妈妈杀了我,
爸爸吃了我,
兄妹们从桌下拣起我的骨,
埋在冰冷的石墓里。”
女孩雀跃着,小皮鞋啪嗒啪嗒踩着水坑,蹦蹦跳跳地围着这间灯火通明的酒吧唱歌。
她缝得歪歪扭扭的布偶小熊合着歌声一起跳舞,白色蕾丝裙摆飞起又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