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涉异志:画皮(127)
“唉,那个我的身份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赵陆离尴尬地嘿嘿了两声。
吴少女朝他翻了翻眼,便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的屋子。
赵陆离瞧不瞧走廊里各自紧闭的房门,也快走了几步进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在一楼,紧挨着闻一农那几个手下的房子,他伸了个懒腰轻声道:“哪有比住在当兵的隔壁更安全的呢,唉,你们都是想不通啊。”
连续下了几日的大雪,雪势却似乎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屋外仍是大雪纷飞,刮得日月遮蔽,完全不能视物,整座客栈里此刻更似静得没有活物。
此时已然不会有打更之声,但陆玖肆面前的这支灯烛却在准确地预算着时间,天边白露未显,但灯烛却快燃尽了,天——要亮了,但客栈却无丝毫的动静。陆玖肆心中不禁涌出一丝焦躁感,他抬起手将那仅余的烛光捏灭。
他轻轻地拉开门,看向走廊尽头六号房,略略沉吟,陆玖肆终于轻声轻脚地朝着那扇门走了过去,走到门前,他抬头轻叩房门:“闻大人?”
门应声而而开,陆玖肆不禁心头一惊,客房内光线沉暗,客房的床塌上依稀卧躺着一人,他闪身进房急步走到榻前又唤了声:“闻大人!”可是手轻拍上被褥却发现略有异样,掀开被褥一瞧,只见里面躺着的不是闻一农,而是另裹着层棉被。
陆玖肆微微一皱眉,闻一农显然没有依约睡在房中。这是个圈套!陆玖肆忽然发现此刻自己的处境变得尴尬了起来,而走廊上又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情形不容他再多迟疑,重新裹好棉被,拉开旁边的衣柜闪身躲了进去。
他一闪而入便发现衣柜中已然有了主人。陆玖肆第一个闪现的念头便是此人是凶手,可是他的手还没伸出,此人已经很光棍地报了名讳:“在下赵陆离,阁下哪位?!”
陆玖肆伸出衣袖的手硬生生地顿在了半空之中,他心中满腹疑问,还没来得及喝问此人,赵陆离又“嘘”了一声:“不要吭声,有人来了,此人说不定是凶手,你一说话就惊走他了。”
“我从头到尾就没吭过声!”陆玖肆在心中怒道。
门再次被打开,从外面进来一个人,此人轻唤了一声:“闻大人?”
“方子实!”陆玖肆在心中念出了这个名字。
方子实显然比起他们两个人都要谨慎一点,他站于门外没有进来的意思,几声轻唤不见回音,便有抽身离开的意思,陆玖肆忍不住轻轻推开了柜门,有些踌躇着是否应该叫住方子实,哪知那赵陆离斜依在柜门上,竟是率先先跌出了衣柜。
“谁?!”方子实吃惊地低喝道。
“在下……在下……”赵陆离仰倒在地上,有些气不顺,挣扎着想让陆玖肆去拉他一把。
陆玖肆却是不理会他,他站起身从柜门中走了出去,方子实又吃惊地道:“陆峰主!”
赵陆离总算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扶了扶头上的方巾:“在下赵陆离。”
“你二人为什么会来这里?!”
“陆庄主,赵公子你们怎么会躲在这间房里?”
“是啊,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三人连珠炮似地互相追问,又同时面面相觑,方子实半晌才道:“莫非你们也收到了闻大人的信?”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只见上面写着简单地一句话:寅时未来我房中,我有要事相告,落款是闻一农,还有落有锦衣卫千总的私章。
陆玖肆与赵陆离不约而同从怀中拿出信件,果然他们都收到了这么一副信。
“我今晚回房的时候,这封信就放在我的枕下。”方子实道。
陆玖肆皱皱眉看着手中的信:“我的是放在桌上。”
“我的是放在被褥上。”赵陆离也跟着老老实实地回答。
三人说完又互看了一眼,此刻楼下传来了大喊之声,隐约可辩正是闻之农的声音,方子实率先喊道:“糟了!”他转身就从楼上跃了下去。
陆玖肆跟着一跃而下,直接落到了底楼,赵陆离却没这本事,只能绕着圈子,朝楼梯方向奔去,嘴里大喊着等等我,方子实与陆玖肆谁也没有理睬他,只奔楼下的大通间,只见闻一农脸色刹白地拿刀站在门口。
“闻大人……”陆玖肆看着门内的情形嘴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房内两名锦衣校卫一前一后地伏躺于地面上,房中的大箱子被打开了,里面空空如也。
赵陆离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看向房内立即大叫道:“啊呀,箱子里的宝物被人取走了!”
身后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是容十一夫妇与吴少女也一起奔了下来,吴少女开口问道:“什么,什么叫人偷了。”
赵陆离连连摇头:“是闻大人的东西不见了。”
吴少女“呀”了一声:“闻大人不是说是替朝庭押送的物事吗?想来不是他自己的财货!”
“不是自己的财货才叫糟糕,耽搁朝庭的大事,那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赵陆离反驳道。
两人吵吵嚷嚷也不管闻一农脸色发白,陆玖肆不耐地看了他们一眼,道:“闻大人,想必你昨晚一直是呆在这间房里的吧,又怎么发生这件事?”
闻一农圆脸上白中带青:“昨晚我一夜没睡,到凌晨时分我听见楼上六味居有响动,而后又似听见了搏斗之声,便以为是那凶手再次出没,于是寻声上楼,其实我才到楼口就已经省悟此事蹊跷,连忙回房,可是……还是太晚了。”
容氏瞧了众人一眼,欲言而止,吴少女已经满不在乎地道:“我没出门,但是我隔壁七号房的方公子,与九号房的陆庄主都出门了,我耳朵好的话,他们的脚步声虽然轻可我听得真真切切,而且我还听见赵公子呼痛的声音了。”
“我们是被人骗了!”赵陆离嚷道。
“我们三个是被人用信约到六号房。”方子实说着,便与赵陆离三人都拿出了那封信。
“这绝不是本官的印章,一定是有人从中弄鬼!”闻一农扫了一眼便连声怒道。
容氏却是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道:“我也觉得不是我们这排房的人在走动!”她方才不说,自然是不想得罪住在六号至九号房的人。
陆玖肆却沉脸道:“你再说一遍。”
容氏被她一吓,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没有听见我们这排有脚步声走动。”
他这话才说完,陆玖肆便转身朝楼上冲,所有的人又跟着朝二楼奔,陆玖肆一脚踢开二号房,房内空空如也,只听赵陆离讶然地问:“熊公子去了哪里?”
熊能人自从打压了闻一农,在众人之前立了威,就摆出了众人之首的架势,他绝无可能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之后还悄无息。
陆玖肆也是皱眉出了门,他抬头望向走廊对面的六号房,有一种奇诡的感觉在吸引着他,让他不由自主脚步朝着那间房走了过去,他轻轻推开六号门,然后走到床塌前,他再次掀开了被褥,这次床上货真价实地躺了一个人,正是熊能人。
凶悍的熊能人半张着嘴,竟像是有了些憨厚的无辜之意,但却已经是死得透透的。
“不可能!”方子实失声道,“我们走得时候这间房是空的!”
陆玖肆与方子实他们从六号出来的时候这间房是空的,其后一起出来的吴少女与容氏夫妇来得也不慢,谁能将熊能人杀死之后,又将他放回六号房。
“难道说……真得……这里真得是依照房号在杀人。”吴少女的嗓音里也不禁有了惧意,容氏也是腿软地歪倒在容十一的怀里。
六号房里本来住得是熊能人,所以他无论住在哪间都死了,并且会被送回六号房,陆玖肆的呼吸不禁加重,他抬头看向窗外,外面是无边无际的大雪。
他突然又朝楼下跑去,众人也自发地跟着他跑。在楼下的地窖里停放着两口棺材,正是他们从镇上的棺材铺里找到的,陆玖肆特意挑了一付精美些的放沈方寂,他深吸了两口气,将其中一付棺材盖慢慢地挪开,其他人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
他们当中的人没可能挪动熊能人的尸体,那么就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客栈中进了外人,要么是……这两副棺材当中的死人诈尸了。
当棺材被挪开的时候,吴少女听见了牙齿“咯吱吱”的响声,仔细再听,才发现是她自己的牙齿在打战,棺材的里面尸体像用白布条被紧密的缠着,乍一眼看上去像只富有人型的蝉蛹。
陆玖肆发了疯似地将白色的布条扯开,露出的面容依然是沈方寂,一瞬间他的心又荡到了谷底,陆玖肆愤怒地问”“谁干的!”。
“是,是我们夫妇。”随着咳嗽声,容十一尴尬地走了出来,“两位公子都是客死异乡,但按我们那里的风俗,若是能在七日之内将尸体包裹住,亡灵就能依附在尸身上,随着棺木返还家乡。”
容夫人连忙:“我们,我们可是好心。”
闻一农点头道:“他们二人有同我说过,说是能安抚亡灵,本官虽然不信这些,但念及他们也是一番好意,便同意按他们说的收敛。”
众人虽然知道了所以然,但看着棺木里的两尊人蛹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陆玖肆失魂落魄地退后了几步,偏生赵陆离凑了过来仔细端详了布条里的沈方寂嘴里嘀咕道:“亏得天气这么冷,要不然可就要发臭了,啧啧。”
他这句话让陆玖肆终于爆发了出来,他怒不可歇地一把掐住了赵陆离的喉咙,赵陆离被掐得喘不过气来,急忙拍打着他的手掌,众人在一瞬震惊之后,也是上前七手八脚地拖开陆玖肆。
尽管拖开了陆玖肆,赵陆离还是被掐得连声干呕,陆玖肆却嘶声喊道:“你是什么东西?你竟然出言不逊!”
赵陆离撑着棺木连声咳嗽:“咳,咳,他又有什么了不得了?”
“没有他就没有我!你知道……”陆玖肆泪流满面,他仿佛嘶声道,“我却对不起他,我害了他,他是被我害得,不是我,他不应该落到这个境地,都是我害了他,他死了,我也不用活着从这里出去……”
“你,你这人真滑稽,你不想活了,可是别人还想活啊,你掐我脖子做什么?再说了,你要陪着人家死,你问人家高不高兴吗!人家稀罕你赔一条命吗,你就没别的事可以替别人干吗?你这人总做别人不喜欢的事情,谁倒了八辈子的霉,跟你沾上边?!”
赵陆离被掐了个半死,有点大舌头,但骂起人来倒是利索。陆玖肆大哭着叫人指着脸骂,不禁有些气恼,也有些灰头土脸,胸中浓郁的悲伤却是散去了一半,伸手抹去眼角的泪,看着棺内沈方寂的脸容,依依不舍地将棺盖挪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