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宫不让位(96)
“我掌控不了它,难道是我控制的异植数量太多了吗……”
“不是你控制的数量太多,而是这里,这里所有稀有异植,全都有其他主人,它们只是假意配合你!”牧远歌话音刚落,在场浴血奋战之人顿时面无血色。
胥礼冰封了一株没被晏伏滴血的食人花,抽丝剥茧果然找出了一滴晶莹剔透的鲜血:“果然已被认主。”
这并非陈年老血,时间最多不超过半年。
几乎是地宫开启后没多久,便被人认主了。
“这异植在长生剑宗出现过。”
“这不是缠龙须么!”
“怎么回事?”
“长生剑宗出现过缠龙须,自太上宗主下山后,我等翻遍长生剑宗,发现了不少珍惜异植的踪迹,实在是不少,好在都被驱逐处境了,掌教大人功劳甚大。”
“没想到竟出现在这里,珍稀异植这么常见的么?”
“会不会……”他们有个可怕的想法,惊悚的视线望向步峣。
“怎么就不能成对出现!地宫都开启了,这地方历史悠久,出现什么都不稀奇。”步峣生怕他们怀疑劳苦功高却不在这里的徒弟。
“那究竟是谁掌控这些异植,里头都有活人血,动作整齐划一,不同异植还会同时出击,若是拥有多数主人,怕是做不到这般纪律森严。”
“晏伏大斩使的实力如何,天下第一大杀手,实力有目共睹,血脉之力能够高过他的蝠族人,世间能有几位?”
“实力高过晏伏的人,几乎都在这里,难不成始作俑者就在我们之中?”
“那就不会是姜袅少府主,少府主的实力别说晏伏了,他连我都打不过……”
这些异植只要刺入人体皮肤,就会潜藏在人体内部,吸食内部血肉不惜一切壮大。
几乎一眨眼,好好的活人,扭头就成了一具枯骨。
“怎么办?”牧远歌疲乏不堪,双脚沉重的抬不起来,浑身肌肉酸痛,筋骨也酸涩难忍,他实在不行还能御空到海上去修整,他担心这里剩下的四千多人撑不到天亮。
其他人更是狼狈不堪,在场也只有胥礼略显飘逸,可他稍稍加粗的呼吸,额上的汗珠,也能看出他也劳累。
可那些异植却还是没完没了。
胥礼一剑挥出,群妖乱舞的藤蔓化作灰飞,竟是直接灰飞烟灭。
牧远歌嗅到焦糊的气息,滚烫的热浪迎面而来,他震惊地看向胥礼:“第四境?”
胥礼没有否认,消耗过度的他脸白得像冰雪。
难道他们都要被困死在这里么。
众人很是绝望,会御剑之人实力消耗过度,也像无头苍蝇似的乱窜,他们沿着祖师爷石人像来到地面之上,依旧遭到了铺天盖地的异植围剿,而他们中绝大多数人已经失去了御剑升空的气力。
虚空之上,牧远歌绷紧了脸,道:“该死,该死!!”
胥礼问:“你想救这些人么?”
“要救。”牧远歌道,“肯定要救!可是……”
可是他没有办法!他的实力不足以镇压这么多异植,他甚至连保全自身都难,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属下,那些熟悉的忠心手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他总是晚到一步,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或许,我有办法。”
“你说什么?”牧远歌猛然回头。
胥礼的目光悲怆而决绝,凝视着牧远歌半晌,他说出这句话,放缓了僵硬的面庞,双肩也稍稍松懈,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
牧远歌竟有种一眼万年之感,耳畔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呼吸微滞:“我是不是听错了,这能有什么办法?”
“胥礼!”阮慕安也望向胥礼,那目光里饱含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牙关也咬紧了。
胥礼拿剑划开自己的手掌,鲜血滴入破土而出的碧绿刺条之上。
张牙舞爪的碧绿刺条停止了动作。
牧远歌擦亮了眼睛,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异植停止了动作。
其他人的视线聚焦到这里,那一瞬间在场众人都有种天塌地陷之感。
还有什么比胥礼劈了师父石像更惊悚的莫过于此。
胥礼若是蝠族,胥礼太上宗主的血脉之力,世间还有谁能匹敌?
可不是一瞬间扭转了战局么。
可是当真会是这样么,牧远歌额上冷汗如瀑,果然他听到了乱七八糟的声音,场面顿时乱了起来,原本的盟友开始往后面退,神色警惕至极。
“是他干的?”
“跟姜袅少府主里应外合的蝠族人,竟会是……”
“难怪姜袅少府主百依百顺,原来是师尊的吩咐。他是在给他师尊顶罪!”
“长生剑宗宗主,太上宗主,正道首座,竟然是蝠族!滑天下之大稽!”
贵为长生剑宗有史以来最符合变态宗规的宗主之一,正道响当当的首座大人,竟然有这样的一重身份,尽管他的目的是为了救人,但保不准会有其他想法,正道首座竟然是蝠族,长生剑宗宗主竟然是蝠族,胥礼竟然是蝠族。
“小声点,你不想活了,激怒了他,他若灭口谁是他对手!?”
“承天府君的剑!跟着却灼剑,包庇蝠族的长生剑宗,还不如承天府……”
乌烟瘴气,骂声刻意压得很低,牧远歌却听得很清晰,可想而知胥礼也……
而胥礼一言不发,他手中的血静静地向外流淌。
被他操控的异植端着他的血,送去给其他异植,而原先群魔乱舞的迹象渐渐,一点点消停。
长生剑宗除了阮慕安神情复杂,剩下的却都不敢多说。
那些自诩正道的盟友们纷纷往牧远歌这边聚集,感觉信仰被侮辱了,哪怕被救了性命,也没办法转变思绪,有人更是直接抓起一把血泥,往那边扔了过去。
牧远歌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挡在胥礼面前:“谁也不许动他。”烂泥被剑气斩成两半落地。
胥礼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他抽身离牧远歌远了些,牧远歌却还是往他那边挡,胥礼很无奈地说:“远歌……你还想不想当宗主了?”
在场的人也没什么实力跟他硬碰硬,尽管很鄙夷很嫌恶,却也不得不按捺下来,俨然一副尊贵的人类不跟低贱蝠族一般见识的做派。牧远歌险些被逗乐了,蝠族又怎么样,在座诸位被两个蝠族耍得团团转,生来死去狼狈不堪,怎么不笑话自己。
他回了胥礼一句:“如果当宗主就不能站在你这边,那这宗主就算当上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胥礼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思绪涌上心头,这个人,从以前,到现在,从未变过,他思绪涌上心头,道:“可我想让你如愿以偿……”
“算了,求不得。”牧远歌不想其他,他只知道胥礼救了这些人的命,那么胥礼就值得他倾力相护。
却灼剑熠熠生辉,在场众人噤若寒蝉,既不想道谢,更不愿继续受蝠族庇佑,继续卖力地斩杀异植。
胥礼独自落到破败的矮墙内。
牧远歌跟着他进来,追问道:“长生剑宗元老们知道你的身份么,你这样暴露会不会影响到你?”
“他们早就知道了,”胥礼道,“我已经剑长生,是太上宗主,要说影响,只会对长生剑宗有影响。”
剑长生确实了得,可胥礼还未彻底稳固境界,话说得轻巧,现在还只是小范围的人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就已经很偏激接受不了。
事情传出去,广为人知,胥礼这么多年的功劳苦劳好像都成了笑话,哈哈太上宗主,哈哈他是蝠族。
牧远歌才发现原来人们对蝠族的偏见,这么大啊。
好像只要沾上蝠族的边,你做再多人事,你也不是个人。人们曾经给与你的威信,也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哪怕是正道首座也一样,或者说正因为是正道首座,所以这座楼阁坍塌得也更快。
一个强者为尊,却要实力至高者接受普罗大众评判与选拔的世道,是多么的扭曲、无理,脆弱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