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马上生包子(51)
“君上先前生产时就出现过一次,但当时是因为双胎压力沉重、血气逆行偶然导致,这几年君上的身体一直很好,此次孕期也始终平顺,但方才突然就……”太医捏了把汗,“臣等方才检查了,君上的心悸似是……深埋许久,一朝爆发,因此……十分严重。”
“深埋许久?一朝爆发?”承宣帝喃喃自语,突然大怒,“那要你们做什么?!你们一个个坐在太医院里,都是吃白饭的吗?!”
承宣帝推开太医,急躁地进入营帐。
司幽与顾重明在一旁早已听到,上前向太医细问情形,太医无奈又愁苦,道其实有许多病症都是先前并无预兆,突然就来势汹汹。
司幽问可治得好,太医沉默许久,道了一句尽力而为,又道心悸之症若能做到清心寡欲,每日闲坐高卧,其实比药石更加有效,但是君上……
司幽和顾重明脸色都暗下来,萧玉衡从小操心操成了习惯,如今更是操着整个大夏朝的心,若不让他操心,他恐怕连日子都不知怎么过了。
正值南征,萧玉衡这一病,不知有多少事要重新部署。
二人心情沉重地回到卧房,宝包张牙舞爪地睡着,小棉被在身上扭打成一团。纷纷扰扰中,唯独看到这小家伙时会一扫忧愁,变得轻松快乐。
又过了一个时辰,宝包醒了,发现昨夜自己居然睡了过去,现在天色已然大亮的时候,悔愧地都快哭了。他敲打着顾重明的胸口,责怪顾重明为什么不叫醒他,又着急地问,君上的小宝宝生了没有。
顾重明点点头,说生了。
宝包立刻兴奋起来,问:“小宝宝叫什么名字?”
顾重明道:“叫元恕。”
不久前,承宣帝下旨赐名,大赦天下,元恕之名的含义不言而喻。
宝包是小孩子,快乐不掺丝毫杂质,他闪着亮晶晶的眼,期待地问:“爹爹,我想去看君上和小宝宝,行么?”
顾重明努力笑着,说:“小宝宝已经被人送回宫,去和元思清惠相聚了。君上很累很累,正在睡觉,我们最好不要打扰。”
“啊?”宝包有点失望,“我都没有见到小宝宝,我本来应该比元思和清惠见的早的!”
司幽走过来安慰他,告诉他等到战事结束,他们一起回去,就能见到了。
宝包终于有机会问出了一直藏在心里的疑问:“元思和清惠的爹爹都在战场,但为什么他们不来,我却要跟着爹爹一起来?是不是因为我以后也要做大将军?”
顾重明与司幽都笑了,司幽问:“宝包也想做将军?”
宝包想了想,谨慎地说:“我还不知道,但我觉得做大将军很威风。”
司幽的笑容染上了一丝愁绪,“如果可以,爹爹不希望宝包做将军。”
“为什么?”
“因为做将军固然威风,但也很危险。你不只担着自己一个人的性命,还有千千万万的士兵百姓,责任重大,不能出丝毫错漏。”
宝包懵懂地看着他。
司幽笑着摸他的头,“宝包长大一些就懂了。”看向顾重明,“不过,无论宝包以后想做什么,我们都会帮助你,支持你。”
不久后,承宣帝诏诸将议事,一脸疲惫黯然,营帐内的气氛颇为沉重。
“使君产后生病,需休养。”承宣帝语气低沉,“此刻起,督师一职由朕担任,着……顾重明辅佐。”
顾重明精神一紧,上前跪倒领命。
“定国伯已至阳江战场,水战在即……”
突然,司幽难耐地咳了几声,承宣帝不禁向他望去。
司幽连忙忍耐,可胸中憋闷之气强烈,他越忍反而越想吐,便拼命捂住嘴,脸色涨红。
顾重明担心地用余光望过去。
“司幽怎么了?”承宣帝不快地问。
司幽强行调息,出列道:“禀陛下,末将无事。”
“朕问你怎么了?!”承宣帝心情很不好,猛地一拍座椅扶手,“难道要朕请太医过来,你才肯说实话?!”
司幽双膝一跪,“陛下息怒,臣……”
顾重明也跟着跪下,“陛下息怒,此事不怪司将军,都是因为臣,他才……”
“当然有你的份!”承宣帝一脸烦躁,气哼哼道,“这是什么时候?尔等知不知道轻重缓急?一刻都等不了吗?!临阵,主帅有孕……”
承宣帝气得不知该说什么,站起来直接对着顾重明的肩头踢了一脚。
顾重明吃痛地向后倒去,又赶紧爬起来跪好,将头埋得更低。
承宣帝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司幽,“罢了,既如此,你便好好安胎吧。也莫要在朕眼前晃荡,让朕心烦,就……前去定国伯阵中,随他差遣,学习学习水战之法。”
帐中诸将与顾重明皆惊,司幽的脸色差极了。
承宣帝此举,分明就是彻底放逐了他。
☆、皇帝亲自做诱饵
议事毕, 司幽回房收拾行囊,准备前往阳江战场。
宝包不明白为什么他又要同大将军爹爹分开,一脸伤心地问顾重明,顾重明说这是作战计划,又说大人有很多事要做,时而分开也是正常的。
宝包撇起嘴,难过了一会儿, 小声道:“爹爹,元思和清惠的爹爹是不是打你了?”
顾重明一愣,宝包又问司幽:“是不是还凶了大将军爹爹?”
顾重明连忙蹲下身, 抱住宝包的小身体,谨慎地问:“你从哪里知道的?”
“我刚才在外面玩,有人经过的时候说的,我听到了。我躲在房子后面, 他们没看到我。”宝包想了想,补充道, “我不喜欢元思和清惠的爹爹,嗯……不包括君上。”
司幽看向顾重明,道:“果然如你所想,这么快就传遍了。”
“传遍了就好。”顾重明面色平静, 淡淡地说,继而俯身摸着宝包的头安抚,“是爹爹做错了事,元思和清惠的爹爹才批评爹爹的, 没你想得那么严重。而且,这样的话以后只能在爹爹面前说,不能叫旁人听到,知道么?”
宝包不快地撅着小嘴点头,闷声道:“我知道。”
司幽已然领了旨意,不便多呆,便照例亲了顾重明与宝包的额头,策马离开。
顾重明与宝包追着他的身影送出好远,父子俩可怜巴巴的模样,营中将士有目共睹。
比之大夏,越国已是强弩之末,但仍有两个优势,一是阳江天堑,二是阳江精锐的水师。
大夏多年来居于原野,骑兵骁勇,水师却是短处,唯有定国伯司行曾有水战经验。
双方于阳江对峙,炮火连天两个月,定国伯最终取胜,将阳江及周边三州归入大夏版图。
跨过阳江,越国几已无险可守,朝廷动荡、百姓慌乱,更南边的景、宪两国再次陷入与七年前文国被灭时同样的危机。
大夏形势大好,眼看即将问鼎天下,这一日,阳江两岸障碍彻底扫清,定国伯请承宣帝御驾亲临,登上他的战船,领略阳江风光。
承宣帝立于巨大的战船船头,望千里江山,心头无限感慨——
他目见之情景,原本是他的父皇早就该看到的;
他此刻的心情,原本是要同萧玉衡一起分享的。
然而父皇早逝,萧玉衡这两个月也没怎么好转,人是醒了,但睡的时候更多,偶尔说话亦是有气无力,还常常呼吸困难。
承宣帝本打算送他回宫调养,但萧玉衡不同意,不亲眼看着南征的情形,他就不安。太医说萧玉衡的病心情至关重要,承宣帝便只好先顺着他的意思。
正想着这些,定国伯司行从身后迎上,道:“江上风大,臣请陛下入船舱稍事休息。臣这里还有些琐事,想向陛下禀奏。”
承宣帝点点头,转身入舱,两边将士气势汹汹,严阵以待。
船舱内,承宣帝坐在主位,品着定国伯送上的茶水,问:“卿有何事要禀?”
定国伯躬身,“陛下当日要臣四个月内拿下阳江,如今臣提前两个月完成了陛下旨意。”
承宣帝一笑,“爱卿是想领赏?放心,待南征后,朕一定……”
“臣有些等不及了,而且陛下赏的东西,恐怕并非臣真正想要的。”定国伯老谋深算地一笑。
原本大开的门窗啪啪紧闭,地板上咔咔几声响,十数名甲士手持明晃晃的兵刃跳了出来。
承宣帝余光一瞥四周,双眸收紧,沉声道:“卿这是给朕展示你的战船有多少机巧?”
“陛下临危不惧,臣佩服。只是不知陛下此刻的淡然是真的,还是装的,抑或是……尚不了解情形,傻傻地以为危险尚远。”定国伯面露不屑。
承宣帝将茶盏往旁侧一推,眼眉一挑,终于露出怒意,“定国伯,你可知道,你方才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足以要了你的脑袋。”
“臣自然知道,但陛下如今有本事要臣的脑袋么?陛下,您已然自顾不暇了。”
承宣帝沉默不语,定国伯耐心地与他分说起形势。
“陛下身边顶用的人,萧使君一病不起,幽儿在臣掌控之中,最精锐的玄甲突骑营及陛下亲兵群龙无首,臣将他们收为已用,实在易如反掌。”
“陛下固然可以不屈,只是您一旦没了,天下会怎样?”
“皇子幼小,这等大乱之中,哪个臣子敢扶其上位尽心辅佐、守着空虚的京城与臣对抗?陛下从前最信任最倚重的顾重明么?”
定国伯一笑,“且不说他现在被陛下嫌弃,是否还会忠心。即便他忠心,可一旦陛下没了,您说他是会凭着一腔忠诚长处危险之中,还是会选择做臣的儿婿,轻轻松松保家人富贵?”
“总而言之,没了陛下,无需多久,大夏朝也就没了。”
承宣帝嘴角一扯,“如此说来,卿似乎是为朕着想?”
“臣的的确确是为陛下着想。”定国伯假惺惺躬身,“臣已为陛下准备了一个绝佳的选择。”
“哦?是什么?”承宣帝平静地问。
“臣请陛下将南征至今打下的所有土地及目前臣手中的兵马赠予臣,让臣自立。今后,臣与大夏结为友邦,仍可互帮互助。”
承宣帝一点儿也不惊讶,笑道:“这番话,想必卿不只同朕说了,还同越国国君说了吧。”
承宣帝丝毫没将环绕的甲士放在眼里,从案后起身,自如地边走向前边道:“越国再差劲,也不至于凭着阳江天堑连三个月都守不住,卿两个月拿下阳江,必是早早同越国商量好了,阳江归你,你保证大夏不再前进,是么?”
定国伯垂眸笑道:“陛下英明。”
“可怜那越国国君,好歹也是一国之主,竟如此软弱!”
“识时务者为俊杰,失去整个越国与失去阳江,两害相较取其轻,他是个聪明人。”
承宣帝不屑一哼。
“陛下认为臣说的不对?此番南征,最难啃的阳江是臣打下的,臣拿回自己的东西,陛下也没损失,回朝继续做太平君主,有何不好?”
“你的东西?”承宣帝眸中露出厌恶。
“不是么?难道天下原本就是姓元的?”
“放肆!”承宣帝怒道,“天下乃行王道者居之,当年的文国,如今的越国,皆因大失其道,故而被我朝征讨。可是你呢?为臣不忠、为人不正,大放厥词,竟还自以为是英雄,恬不知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