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他恃靓行凶(128)
闻行道面无表情认下这个称呼:“初次见面,久仰大名。”
方柳被逗乐。
两人告别顾择龄,准备离开知州府衙。
顾择龄送别于府衙侧门之外,望着如水月色下二人并肩而立的身影,倏而生出一股冲动。自相识以来,方柳似总对他多有看顾,时常也有打趣和调侃,可绝无与闻行道相处时的亲近。
此番亲近,并非是刻意的贴近亲昵,而是“允许”。
破例众人外的允许。
允其倾听,允其靠近,乃至允其永远跟随。
于是顾择龄朝方柳清雅风逸的背影喊道:“前几日病重有劳方大人关切,不知方大人喜好何物,好让顾某送去以表谢意。”
方柳背对他,摆了摆手,随口道——
“便送一抔雪。”
再眨眼,二人便驭轻功飞檐走壁,没了踪影。
顾择龄望着空荡街巷,失魂落魄喃喃自语:“一抔雪……一抔雪……”
可今朝送上一抔雪,来年春日便要冰消雪融。
果真不可追么。
第110章 寒谷成暄
大周军营。
众将士整装待发,征讨北邦。
方柳早已是大周军心所向,仿佛只要他尚在北州坐镇,便没有打不赢的敌军。虽将统领三军的事宜交予几位将军,但每次大周军即将出征之际,他皆会前来军营。
这一回出征,荣康亦将前往,与闻行道分别突袭两处北邦驻地。歼灭两处敌军后,方可合力更进一步,谋求已被北邦夺取十几载的衍城。
衍城城墙牢固,城内驻军颇多,此次前去或许数月不得归。
营帐中,荣康向方柳禀告今日军中事宜。待禀告结束,他保持拱手的姿势,偷偷瞧了方柳侧颜好几次。
方柳便道:“有话直说,何必扭捏。”
“这……”荣康似是有所困扰一般,小心问道,“方军师,究竟为何领兵不再出征?”
方柳轻挑眉峰:“难道我不去,你们便赢不了?”
“自然不是!”荣康连声否认,“我荣康岂是那般无能之辈!”
方柳淡声道:“如此,又何必多问。”
“可……可是……”
“可是什么?”
“可……可方军师这不是相当于放弃军权?”讲出口之后,荣康憋得脸成猪肝色,“这话由在下来说或许不妥,毕竟在下亦受了方军师此举的恩惠。可论及威名,论及军心,方军师远在几位戍边将领之上,只是唤作军师,做大将军亦无不可,手中军权怎地说放就放了?”
古往今来,便未曾见过几个大权在握之时,主动放权的将领。
就是有那主动释兵权者,多也是因为帝王猜忌,才不得不放弃虎符,以求一个皇威之下全身而退。
军中他人或许不知,但荣康身为早年追随方柳之人,对今上为何能登基心中有数。若不出意外,二三十载之内,应是不会出现君臣离心的情形才是。
闻言,方柳摇头轻笑——
“谈及将士,世人言道‘青山有幸埋忠骨’;谈及将军,世人言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我本无意成为以万骨铸就的那一位,如今山河将归,这一将又有何要紧?”
他聊谈此事,眼中水波不兴,玉颜芳泽无加。
是荣康此生见过,最肖世外之人。
昔日落魄,得方柳搭救,荣康将之看做恩人,又将之视为其主。他始终以为,以方柳武功之高、谋略之才,来日必将扶摇九霄,睥睨天下。
而今看来,却是他狭隘了。
方柳只需悉心筹谋,便定能得到,而后不甚在意地将恩泽分予他人。
他从来身在九霄,何须多此一举扶摇而上。
荣康抱拳道:“荣康定不负方军师好意,并规矩麾下兵将,大胜而归。”
方柳颔首:“方某静候捷报。”
荣康离开不久,闻行道掀帘走进营帐。
方柳正擦拭剑身,见他进来便收剑入鞘,问道:“准备好了?”
“是,即刻整军出发。”闻行道沉稳道,“此外,除几位少年侠士,其余江湖人士皆将离开南下。”
方柳早有预料。
“军中令行禁止,武林中人习惯无拘无束,且多在门派中受人敬重,回去倒能自在逍遥。”
“留下来的人,我会亲自训练。”
方柳便揶揄道:“不愧是武林盟主。”
闻行道神色渐柔。
恰在此时,营帐外传来集合的号角,他提醒:“到时辰了。”
方柳便站起身。
二人往大军集合处走去。
于数万将士前,方柳巍然而立,丰姿冶丽,却有不输众兵士的杀伐之气。众人一见他,便霎时士气高涨,手中兵戈蠢蠢欲动。
方柳剑指苍天。
众人便振臂高呼——
“杀!杀!”
“杀!杀!”
号角声随即响起。
.
愈往北,地形环境对北邦便愈有利。
关城再收到周军捷报,已是周军出征后的第三十日。
身为知州的顾择龄最快收到消息。
他手持捷报,匆匆来寻访方柳,初一见面便迫不及待笑说:“北邦驻军狡猾,被周军袭击之后,便在苍茫北境四处流窜。前些日子,终于循着蛛丝马迹将逃军拿下,其中竟然有呼延勇之弟呼延翰,现已被活捉。”
方柳正翻阅黄鸽寄来的信件,闻言合上信件,问道:“顾大人请坐,消息可送往京城?”
顾择龄落座:“未来得及,正想与方大人商讨一番。”
“商讨如何呼延翰?”
“方大人果真神机妙算。”
“衍城守城的乃是拓跋期,此人与呼延勇有势如水火,恐怕不能以呼延翰相要挟。”方柳沉思少倾,道,“呼延家极重血脉,便将呼延翰一并押送去尚京,悉数告知以后待陛下定夺。”
顾择龄欣然:“顾某正有此意。”
方柳提醒一句:“小心呼延家前来劫持。”
“好。”顾择龄认真应下,“顾某谨记此事。”
话音刚落,有人轻敲门扉。
方柳:“进。”
小厮便推门而入,为二人奉上茶盏。
捧着被茶水烘热的杯盏,顾择龄有了多留片刻的理由,他环视四周,寻话茬一般询问道:“怎么不见依风姑娘和赛雪姑娘?”
“回莺州了。”
“原是如此,出走几载春秋,是该回去看看。”
“正是。”方柳抬眸,眼神清远,“总会回去看看。”
返程回摇风县的前一日,赛雪哭得梨花带雨,眼睛都肿成了红桃子,气得不肯与方柳说话,好久才自己将自己哄好。
因知此去一别。
人当非昨日。
待顾择龄告辞,方柳再度打开黄鸽信件,仔细翻阅。
信中写道,北境战乱多少还是影响了中原地区,幸而如今的皇帝任人唯贤,官府忌惮新帝登基,不敢鱼肉百姓。与此同时,民间又有各大门派出面除暴安良,其中尤以岭西杜影齐之流最是竭尽全力。
时至今日,诸事皆如预料中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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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四个月的光景。
前方传来捷报,镇北军成功收复衍城,大胜而归。
方柳及顾择龄前去迎接。
二人率领一众官员,站在旧雍门关的城墙之上,俯瞰下方旌旗猎猎。众将士驻足城门前,齐齐抬头向上望,唯见周军全军上下眼神凌厉气势如虹。
闻行道翻身下马,手中攥着马绳,高声道:“镇北将军闻行道在此,今镇北军大败拓跋期及其残军,收复北州失地,得胜而归。”
方柳将目光移向后方战车,其上载着无数断臂残肢、尸首遗物,他再度剑指苍天——
“如今山河无恙,请大周的英雄们,归乡。”
当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