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日常生活(87)
在演员们用心排练中,安塞斯塔利亚月到了。
安塞斯塔利亚月,是花节月的意思,顾名思义,这是一个百花盛开的月份。在这个月的第十二天,是安塞斯塔利亚节。没有战争的时候,安塞斯塔利亚节的庆祝时间是五到六天,这段时间雅典没有与别的城邦发生战争,因此城邦决定庆祝六天。
第一天是开瓮节。
这天是少有的奴隶与主人共同欢庆的日子,塞雷布斯给家里所有的奴隶都放了假。一大早,除了腿还不能长久行走的马库托利斯与性格持重的贡吉拉,所有的人都跑到了野外去,包括梅加娜与塞雷布斯。只不过梅加娜是与女奴们在一起,塞雷布斯与男奴们同行。
他们要到城外去采花,回来妆点房屋和酒瓮。
这天类似于中国古代的清明,雅典几乎全城的人都出蜂拥出城了,不管男女老幼。人们穿着轻薄的春装,拎着盛满酒食的篮子到郊外去玩耍,采回鲜花装饰房屋和酒瓮,为傍晚庆祝新酒开瓮的仪式做准备。
到了城门口,塞雷布斯与奴隶们分开走了。奴隶们与他在一起到底不自在,恰巧他在这里碰到了阿里斯提德,与阿里斯提德一起出了城。
塞雷布斯不知道城外哪里花多,问阿里斯提德:“我们往哪儿走?”
阿里斯提德望望他的黑发,笑着说:“我们顺着伊利索斯河走,看能不能采到一些水仙。”
塞雷布斯不了解城外哪里花多,没有意见。
两人绕到伊利索斯河,沿着河岸走,与他们同一选择的人不少。
有许多成群结伴妙龄少女,嘻嘻哈哈地笑闹着肆意行走在春风里,采来鲜花编成花环戴在头上、点缀在身上,脸上的笑容比春天的花朵还美。
塞雷布斯和阿里斯提德都出神地欣赏着这少见的美丽风景,雅典的女人们只有这几天会出门,她们的风姿将春光都压了下去。
有一些年轻的小伙子远远跟着她们,跃跃欲试想去和她们搭话。偶尔有人大胆地凑上去,姑娘们就爆发出一阵快活的笑声,或者将一名红着脸的女伴推出来,让两人手挽手单独走开,连空气中都充满了甜蜜的味道。
看着这样的情景,塞雷布斯想起来问阿里斯提德:“阿里斯提德,你也还没有结婚,你有心爱的姑娘吗?我是否耽误你和她见面了?”
阿里斯提德笑着摇摇头说:“你想多了,我没有心爱的姑娘。”
塞雷布斯很少和阿里斯提德聊到关于他的私人话题,这时起了些好奇之心,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阿里斯提德看了他一眼,坦率地说:“我不知道,我没有和姑娘接触过。”
以雅典的保守风气,这个塞雷布斯倒是不惊讶。据他所知,这边很多时候也是盲婚哑嫁。他又问:“那么你想娶一个什么样的妻子呢?”
阿里斯提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好笑地问:“塞雷布斯,你现在就开始对异性感兴趣了吗?我知道你一向成熟的过份,不过你现在还不到十岁,起码也该等到三十岁再考虑婚姻问题吧?”
塞雷布斯当然不会被这样一句打趣囧到,反倒被他话里流露出来的信息吸引了注意力。
在他的印象里,早期文化里东西方普遍都早婚,但阿里斯提德的话里却流露出三十岁才是适宜结婚的年龄的意思——他敢肯定这是特指男性,他清楚记得梅加娜还私下议论过隔壁家的姑娘,说人家都十九岁了,再找不到丈夫就要嫁不出去了。不过即便如此也够奇特了。他疑问道:“为什么要等到三十岁?”
阿里斯提德解释道:“塞雷布斯,你这么聪明,以后一定能进入国立体育馆学习。学习完之后再服三年兵役,起码也该二十多岁了,然后作为正式公民参加几年公共生活,到三十岁左右时正好风华正茂。那才是结婚的好时候。在此之前结婚的人心性不成熟,会无法好好地教导妻子与孩子,结婚于他有害无益。”
塞雷布斯明白了,阿里斯提德的意思是说过了三十岁的人经济基础与性格相对稳定了,才好担负家庭的重担。中国也有三十而立这个说法。
这倒是挺科学的。
塞雷布斯是个独身主义者,在后世都没有结婚的打算,更别说在这里了。这个话题问过就算,没有再深究下去。比如为什么同样都有这个认知,中国古代却没有做到这么理性的决定适婚年龄。
蜿蜒的伊利索斯河欢快地哗哗流淌着,明净的河水倒映着蔚蓝的天空与洁白的云朵。河岸边盛开着星星点点的鲜花,有水仙、蒲公英、风信子、紫罗兰……开的好的已经都被前面经过的人摘走了,只剩下一些不太起眼的。
不过阿里斯提德和塞雷布斯都不在乎这个,阿里斯提德摘花是为了过节应个景,塞雷布斯是见风和日丽的,出城来透气。两人随便摘了一些,边走边闲谈,走累了就挑了片柔软的草地坐下,享受温柔的春风与明媚的阳光。
第90章 关于婚姻的谈话
阿里斯提德用采来的杂花编了一顶花环,正要给塞雷布斯戴在头上,眼前的阳光忽然被遮住了,一顶洁白清香的水仙花环递到他们跟前。
阿里斯提德抬起头,发现是头戴一顶风信子花环的埃斯库罗斯。埃斯库罗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鄙视地说:“阿里斯提德,你那丑花环怎么配的上我们队队长的美貌,这样的水仙花环才配得上戴在他头上。”说完将花环给塞雷布斯戴上。
阿里斯提德也不介意,笑着自己戴上那顶花环。
塞雷布斯失笑,说:“谢谢。”
埃斯库罗斯坐到他们旁边,问:“我老远就看见你们了,方才你们在谈论什么呢?”
塞雷布斯说:“在谈论婚姻,为什么男子适宜结婚的年龄是三十岁。”
埃斯库罗斯摇摇头,说:“让我说,明智的男人就不该结婚。婚姻对男人来说只是包袱,是戴在身上的枷锁。娶一个妻子,就仿佛给雄鹰的脚坠上铅块,叫它不能再凭翼而飞。大多数女人的心灵是蒙昧的,智慧与美德有限,却都有一颗善妒的心。她们唯一能做好的事情就是管理家务而已,奴隶也可以管理家务,何必非要娶个麻烦回家呢?”
阿里斯提德不赞同地说:“埃斯库罗斯,你不是那种厌恶女人的人吧?不结婚的话谁来为你生下儿子?没有儿子等你年老体弱之后谁来赡养你?如果所有公民都没有继承人,那我们的城邦该如何延续呢?”
埃斯库罗斯耸耸肩说:“所以,这就是公民的令人厌烦之处——总有一些不得不尽的义务。我敢肯定,如果不是年纪老大不结婚罚薪官就要登门,这城里的单身汉会立刻比愿意结婚的傻瓜多一倍。”
阿里斯提德被骂作傻瓜也不生气,说:“你这是对女人有偏见。女人中也不乏聪明人,智慧与美德不逊于男子。比如女诗人萨福,人们称她为第十位文艺女神,难道她不比大多数男子更有才华吗?俄狄浦斯的女儿安提戈涅,她不惜触犯国王的禁令安葬自己反叛城邦的兄长,因之被处死,难道不比全体忒拜男子更有勇气?你说大多数女子都蒙昧,只是她们缺少像我们这样接受教育的机会罢了。那些有机会接受一些好的教育的高等□□们,不是有许多人言谈比男子更机智、头脑比男子更智慧?我们与女子结婚,正可以以自身品德教育她们,激发她们天性中美好的部分。就像我们尊敬的老师精心把美德灌输到我们的身体里一样,我们也如此教育她们,然后与之共同养育优秀的后代,这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吗?”
埃斯库罗斯做了个不可思议的表情,说:“阿里斯提德,你的想法乐观的太过头了!这世上有几个萨福和安提戈涅?我宁愿在欲望使得我的血液沸腾起来时到妓院去,只要一个奥波勒斯就能从那些穿着精心织就的透明衣裳、整整齐齐站成一排的阿芙洛狄忒的小马驹中任意挑选一个。娶一个妻子回来,不知道能不能教育好她,还要接受她的管束,满足她诸多欲望,我是不愿意干这样的蠢事!”
可能是他们坐的位置太好,正说着话,又有人走过来,说:“阿里斯提德、埃斯库罗斯,还有这位漂亮的小厄洛斯,这么风和日丽的天气,你们不赶紧去采摘花朵回家装饰房屋,在谈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