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日常生活(147)

　　伊奥尼亚人起义之后，波斯人很快派了军队来镇压。他们击溃了伊奥尼亚人的海军联军，从海上和陆地两个方向攻打米利都。
　　这场围困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雅典人是四五年前被骗去攻打萨尔迪斯的，而此时米利都居然都还没有被攻下。被围困攻打四五年，塞雷布斯不能想象这个城邦里现在是什么样子的。
　　船队继续前行，到了以弗所。塞雷布斯打算在这里弃舟登岸改走陆路，经过撒尔迪斯到波斯波利斯去。
　　去波斯波利斯一来一回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让船只在这里停留半年是不合理的。他将货物分成了两份，一部分由船队运回雅典贩卖，一部分由他带到波斯波利斯去。船队的人员也分成了两队，船员当然都回去，还有一些伙计也同他们一起回去，剩下的与他一起去波斯波利斯。
　　不过到达以弗所后塞雷布斯没有让船队立刻离开，因为以弗所有他此行的重要目标，金银矿。
　　其实米利都也有金银矿，安纳托利亚半岛盛产金银，只是如今米利都无法靠近。
　　塞雷布斯找了个当地向导，在他的带领下到了最大的一个银矿去。
　　说起来塞雷布斯还从来没有去过银矿，他在雅典一举一动都太受人关注了，如果去银矿，很容易让合作的铸币厂老板索非尼克斯有不好的解读，因此购买银坯从来都是只在市场上购买一些成品。
　　以弗所的银矿在特里莫洛斯山里，矿场很大，但冶炼技术很原始。矿工在矿道里用青铜的的锤子或凿子把矿石凿下来，装在筐里，或者皮质的袋子里拖出来，到外面后放到石臼里压碎，然后在水里淘洗。较轻的碎石会被水流带走，矿石则会留在水底。淘洗过后的矿石晾干后放进装满木炭的锥形炉里冶炼，金属和矿渣就被分离开了。
　　矿场里难闻极了，木炭燃烧和矿石熔化产生的刺鼻味道让人简直不能呼吸。塞雷布斯一到矿场，心就是一沉，立刻明白了为什么雅典劳里昂矿场的奴隶和矿工都活不长，繁重的体力劳动是一个原因，这种重度污染的有毒空气恐怕是更重要的原因。
　　他找到矿主买了一批银坯之后请求到矿里去看看，矿主很热心地陪他去看了矿道、清洗池和冶炼炉，还回答了他许多疑问。这座矿产量很高，塞雷布斯本想谈一谈长期采购的事，但看完矿场之后却踟蹰了。
　　这是在拿人命换取财富，他的订单一下，这座矿里不知道又要增加几许人命。
　　或者，普拉托的成立已经使很多人丧命了。他没有再提长期采购，非常不舒服地离开了矿场。
　　船队带着银坯离开了以弗所返回雅典，塞雷布斯在以弗所雇了一支骆驼队，又雇了些保镖，驮着货物沿着凯科斯河前行，翻越特里莫洛斯山，到了撒尔迪斯。
　　撒尔迪斯曾是吕底亚的都城，吕底亚是小亚细亚上一个霸主。国王克洛伊索斯在攻打波斯之前曾派人去德尔斐求取神谕，得到神谕说：“如果克洛伊索斯进攻波斯人，便可以毁灭掉一个大帝国。”克洛伊索斯于是下定决心攻打波斯，结果反而被波斯灭国。克洛伊索斯派人去德尔斐神庙质问，神庙祭司回答他，他并没有再来问是哪个帝国会被灭亡。
　　这里的民居都是茅草顶的，因此雅典人偷袭这里时一不小心让整个城市都燃烧起来了，致使自己没有抢掠到任何财富，还深深得罪了波斯。
　　这里盛产黄金，从特里莫洛斯山上流下来的河流带下来了金沙，使得吕底亚富庶无比，在诸城邦中第一个铸造了钱币。克洛伊索斯为了求取神谕，曾向德尔斐敬献了三千头牲畜、一座重十塔兰特的黄金狮子、一尊三佩巨斯约1.4米高的金“烤面包的妇女”塑像、一个重八个半塔兰特十二姆那的金混酒钵、一个容量有六百阿姆波列欧斯的银混酒钵就放在前庭，塞雷布斯游览阿波罗神庙时还见过，至今德尔斐举行祭典还会用它混酒、一个金净水瓶一个银净水瓶、四个银酒缺、四根重两个半塔兰特的金条、一百一十三根重两个塔兰特的琥珀金金银合金金条，其余还有银盘、珠宝首饰等不计其数。并且据说他还焚烧了堆积如山镶金嵌银的珍贵卧具、黄色和紫色的希玛纯与希顿向神明献祭。而德尔斐不是他唯一献祭的神庙。
　　波斯人没有劫掠萨尔迪斯，虽然在前几年被焚烧过，萨尔迪斯的有钱人仍然很多。塞雷布斯带来的地毯、羊毛羊绒的衣料、精美绝伦的香水瓶子、从埃及带来的玻璃器皿……等等奢侈品很受欢迎，都卖出了让人非常满意的价钱。
　　商队在撒尔迪斯做着生意，塞雷布斯去了一趟吕底亚的几个金银矿。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吕底亚的冶炼技术与以弗所差不多，这回他没有采购，空手而回。
　　在撒尔迪斯补充完食物、水与骆驼的草料，商队继续出发前往巴比伦。
　　从撒尔迪斯至巴比伦这段路，他们走了两个月。坐落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的巴比伦城出现在眼中的时候，他们原本只是为了即将到达目的地而高兴，但越走近越目瞪口呆。
　　这是一个庞大到超越这个时代希腊人想象的城市，他们从繁荣的雅典而来，途经贸易大城科林斯，见识过神秘壮丽的孟菲士与底比斯，但没想到仍会被巴比伦震撼。
　　这座城市刚映入眼帘的时候只是远方的一条黑线，越走近那线越粗、越长。等再靠近些时能看出这条线是蓝色的，更靠近些时能看出那是一面墙，一面绵延到天际去，看不到终端的城墙。
　　等走到城墙下时，他们发现墙外环绕着一条既深且宽的护城河，城墙是上蓝釉的墙砖所筑，砖与砖之间的缝隙用沥青黏合着，高至少二百佩巨斯8.5米，亮丽的墙体上有黄色、白色的狮子、公牛和龙的图案，由上到下一层一层排序着，昂首阔步、栩栩如生。商队的向导告诉他们，这道墙长一百二十斯塔迪昂22.2公里，这样的墙还有一模一样的另外三面。
　　蓝色的颜料，希腊人只舍得用来装饰神庙，而巴比伦人却用来给砖头做釉料，用来砌这么长的墙。
　　这样的豪奢，使远道而来异邦人们连赞叹声都不敢发出，只能敬畏地沉默。
　　城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扇巨大的青铜城门，连门柱与门楣也是青铜的，墙头上有卫兵在守卫，每隔一段距离还有一个房间。塞雷布斯猜测那是盛放武器，和暂供士兵休息的地方。
　　塞雷布斯一行人过了桥，从其中一扇门入城。过门时发现城墙墙体也非常厚，至少有五十佩巨斯，向导告诉他们，城墙的墙头上能跑四匹马拉的战车。
　　进了城，塞雷布斯也惊讶了：这竟然是一座经过规划的城市，所有街道都是横平竖直的。别说雅典等希腊城市，就连孟菲斯、底比斯都是没什么规划的，只是大致根据功能的不同分成了不同的区域而已，除了少数主要的大道，其余巷子都是随意曲折。
　　这座城市的民居大都是三层或四层的楼房，高度不低，然而大老远就能看见，还有一个金色的屋顶高出所有民居之上，下面花木葱笼，像一个绿色的山丘。
　　如果是在别处，这种景观一点也不奇怪，塞雷布斯会直接认为是个小山丘，然而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平坦无比，在巴比伦城里有这样一个这么高的山丘……他若有所感，指着那里问向导：“那里是什么地方？”
　　向导从入城之后就在等着有人问这个问题，这时得意地卖了个关子，说：“那是一处奇景，我们先去找旅店休息，等休息好了，我带你去附近好好看看。来到巴比伦的人若是不去那里看看，那就算白来啦！”
　　塞雷布斯看了他一眼，问：“那是巴比伦王为王妃所建的空中花园1吧？”
　　向导大吃一惊：“我的主人，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没来过巴比伦？”
　　塞雷布斯说：“我久闻大名了。巴比伦圣域的高塔在哪里？”
　　向导不敢再卖关子了，指着一处道：“就在那里，离空中花园不远。我们去看空中花园时可以一并到圣域去朝拜。”
　　塞雷布斯凝目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高耸的塔尖。
　　向导带领一行人到了一个很大的旅店投宿，据他说是巴比伦最好的旅店之一。旅店住宿条件果然不错，而且房间非常多，塞雷布斯一行上百人还有几十匹大牲畜，都轻松住下了，不必再分散到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