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日常生活(17)
他抱起塞雷布斯,问菲多,“你呢,一起去吗?”
“我和你们一起去。”菲多忙站起来说。
他抱着塞雷布斯,边快步向神庙的方向走去边问:“男孩,你的父亲是谁?”
塞雷布斯伤处被他行走的震动震得钻心地疼,咬着牙说:“我父亲是居住在榨油匠聚集区的面包商马库托利斯,我叫塞雷布斯。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年轻人道:“我的名字叫阿里斯提德。那个男孩,你知道榨油匠聚集区在哪里吗?”
菲多小跑着跟随着他的步伐,说:“我叫菲多。我知道,我去那里买过橄榄油!”
阿里斯提德说:“你能去榨油匠聚集区找到马库托利斯吗?去阿斯克勒庇俄斯神庙是要准备礼物的。”
他长着一张让人信赖的脸,菲多倒没怀疑他是坏人,利落地应了一声:“行!”就转身离开,向榨油匠聚集区的方向跑去了。
古希腊的神庙在后世人的印象中都是白色的,古朴而素洁。十八世纪的艺术史家温克尔曼盛赞古希腊建筑:“高贵的单纯,静穆的伟大”。
但这其实是个误解,此时的古希腊神庙,其实也被信徒们用鲜艳的颜料装饰的五颜六色。后世人们见到的遗迹都呈白色是因为漫长时光的侵袭,导致颜料都褪色了。也正因为这个,塞雷布斯穿到这里后花了好长时间才弄清自己是在哪里。直到他看到一下雨有些疏于修缮的神庙和公共建筑和神庙就露出白色的底色他才恍然大悟。
阿斯克勒庇俄斯的神庙在卫城的南坡,还没有后世遗址的规模那么宏大,但祭司和信徒们用昂贵的颜料作画,将建筑内外的大理石浮雕和廊柱柱头装饰的艳丽多彩,镶着青铜的陶瓦尖顶在蓝天白云下熠熠生辉,也十分威严。
神庙内部塑着阿斯克勒庇俄斯的青铜雕像,面容肃穆的阿斯克勒庇俄斯手拿权杖,权杖上缠绕着象征着治愈之力的蛇。神殿外面有一座祭坛和一眼神圣之泉。
这里无论什么时候都挤满了人,来求神的信徒们住在走廊上和神庙周围,希望夜间圣蛇能悄悄出现为他们治愈疾病,或者阿斯克勒庇俄斯神能给予他们一个有启示意义的梦。人们奉献的祭品堆满了神庙内外,还有人排着队牵着活的家畜在祭坛前血祭。
阿里斯提德好像与神庙里的祭司相熟,并没有排队,直接带着塞雷布斯找到了名胡子花白的老祭司,让他为塞雷布斯看手臂。
老祭司捏捏塞雷布斯的胳膊,问:“是脱臼?”
阿里斯提德说:“是的。”
老祭司说:“我能把它推回去,不过是非常疼的。男孩,你是想在庙里住一晚,等待圣蛇的眷顾,还是想让我现在就把它推回去?”
据说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圣蛇夜间会出现在神庙里,治愈得到医药之神眷顾的信徒。但塞雷布斯可不认为在神庙的走廊上睡一晚脱臼地手臂就能自动愈合,这种伤肯定是耽搁的越久越麻烦。他没有犹豫地说:“请帮我推回去吧,我不怕疼。”
老祭司说:“那好。”
让阿里斯提德抱紧塞雷布斯,自己抓住塞雷布斯的手臂硬生生把错位的关节一推,推进了臼窝里。塞雷布斯惨叫一声,差点挣脱阿里斯提德的手,眼前都黑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老祭司真的是硬生生把脱臼地方推回去的,没有一点技巧,而且也不知道有没有对准。
而且他有种不妙的感觉。
他前世也受过骨伤,是因为运动不当踝关节脱臼,医生给正过骨之后伤处就不再是脱臼时那种剧痛,而是减轻了许多的轻微闷疼。可这次不是那样的,脱臼之处疼痛不减,甚至疼的更加尖锐了。
第17章 放血
老祭司拉着塞雷布斯的手臂活动了一下,却满意地点点头,说:“好了。”
大冬天里塞雷布斯额头滚落黄豆大的冷汗,他微声说:“可是我还是疼的厉害。”
老祭司理所当然地说:“伤到了骨头,当然会疼。你可以在神庙里住一夜,如果圣蛇能眷顾你,也许你明天就不疼了。”
塞雷布斯:“……”
关节没对好,在神庙里住一晚,明天就能自己好?
塞雷布斯对古希腊的医疗水准有心理准备,但准备的显然还不够充分。
古希腊出了希伯克拉底这个西方医学之父,还全民都热爱体育运动,塞雷布斯以为他们至少应该对筋骨损伤是有点办法的。结果医药之神神庙的老祭司正个骨都能正错位?而且好像还没什么后续治疗?要知道除了只为公民服务的公共医生,全雅典城邦医疗水平最高的地方就是这里!阿斯克勒庇俄斯神庙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人从遥远的地方赶来求医,祈求神明为他们祛除病痛。这几乎是除了公民们以外所有雅典人唯一能得到的医疗治疗的地方。这里就是这样的水准?
塞雷布斯猜错了,还是有后续治疗的。
老祭司见他小小年纪,这样的伤势竟然也没有大哭大闹,很喜欢他,拿来一只陶罐递给阿里斯提德,笑眯眯说:“拿着,去神圣之泉舀些水给他洗洗伤口,很快就会好的。阿斯克勒庇俄斯会保佑他。”
塞雷布斯:“……”
塞雷布斯不知道身边这个年轻人在是雅典很有名气的人,自己因为他已经受到了优待。很多古希腊人受了骨伤根本得不到正骨这一步治疗,祭司或巫师会让他们跪在神前祈祷,如果伤好了那就是得到了神的眷顾,没好那就是神的惩罚。有些人的伤本不致死,反而被巫医祭司给折腾死了。就在同时代,万王之万大流士一世骑马时脚踝脱臼,埃及御医为他正骨时用力过度,让他疼了七天七夜,差点把命丢掉。直到一百多年后,希波克拉底还因为提出疾病不是神罚,而是人身体出现问题了的观点而被扔进牢里坐了二十年牢。
阿里斯提德将塞雷布斯抱到神殿外的神圣之泉旁边,舀来泉水为他洗了洗已经淤紫红肿起来的肩膀,又用剩下的水为他清洗右臂与额头上的伤口和血污。洗干净他脸上的血迹后,阿里斯提德怔了下,赞赏地说:“漂亮的男孩。”
老祭司给了他们几片不知道什么植物的干叶子,说是能止血。阿里斯提德将叶子贴在塞雷布斯的伤口上,血倒真的渐渐不流了。不过那些擦伤只是看着吓人,就算不处理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让塞雷布斯觉得不妙的是,他开始觉得很冷,而且越来越冷——不只是因为现在是冬天,天寒地冻他还在洗凉水。他自内而外地觉得冷,而且心慌口燥。地中海的气候再冷也有限,而且他穿的不薄。他想自己可能是发烧了。
神圣之泉旁边有很多人在围着,舀水沐浴自己的患处,边沐浴边喃喃祈祷。
塞雷布斯说:“阿里斯提德,我觉得很冷。”
阿里斯提德摸摸他的额头,脸色变得有些严肃,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他身上。
菲多还没有将马库托利斯带来。
阿里斯提德犹豫了一下,将他又抱去了老祭司那里。
“这孩子发热了。”他对老祭司说。
老祭司神情也严肃起来,摸摸塞雷布斯的额头和脖子,说:“跟我来。”把他们领到神殿内一间小房间内,让阿里斯提德把他放到床上。
老祭司出去了一会儿后,端来一小罐水让塞雷布斯喝。塞雷布斯舌头已经有些迟钝,只能尝出里面有药草味,但尝不出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总能补充些水分,而且是热的。他担心脱水,尽量多喝,直喝到喝不下为止。
在塞雷布斯喝水的时候,老祭司在床边燃起一束草药,这次他闻出是有镇定作用的洋甘菊。
塞雷布斯喝完水后,阿里斯提德说:“睡吧,睡一觉就会好多了。”
此时也只能睡觉,睡一觉也许还能恢复些体力。塞雷布斯全身都痛得厉害,头昏昏沉沉的,看了他一眼,真的慢慢地半昏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塞雷布斯开始做梦,时而梦见后世;时而梦见刚穿越时的情形,那场高烧;时而又梦见一些光怪陆离的场景,比如忽然置身万丈冰窟冷的要死,又忽然置身地狱的硫磺火焰中,热的要命也渴的要命……睡的越来越累,却就是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