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乖软夫郎的农家书生(332)
此话一出,众臣哗然。
“恭喜父皇,贺喜父皇!”站在队伍前列的三皇子骤然出列,“父皇大治于天下,如今千秋功业得上天认可,当去泰山奏告,祭祀于泰山之巅,以此来报答天地神祗!儿臣...“他向前一步,屈膝道:“儿臣恭请父皇行封禅大典!”
三皇子话说得太快,以至于他已经说完一盏茶的时间,大伙儿才纷纷回过神来。
难怪分去给五州赈灾的粮草饷银比钦南少了一半,感情是要用在这儿...谢见君颇感无感,他悄悄看了一眼打方才国师上疏,便一直没吭声的太子,见他眉头紧锁,面色阴沉得厉害,想必应是不愿意崇文帝,挑在这个要紧关头去泰山祭祀的。
他这回猜对了,太子静候了须臾,忽而开口道,“父皇,恕儿臣不敢苟同,封禅大典耗费无数,如今国库空虚,各地灾害频发,四夷虎视眈眈,父皇,您赶在此时去泰山祭祀盛典,怕是不妥。”
“太子此言差矣,典礼固然要花费一小部分的国力,但自古以来,礼乐以教化成德之责,此番祭祀大典,可鼓舞士气,教化天下,震耀寰宇,宣扬陛下大治于天下的功德,乃是上乘之选。”国师在一旁不紧不慢地反驳道,他声音略带阴沉,浸着一抹被砂砾蹭过的低哑,让人听着,无端有些不舒服。
谢见君蹙了蹙眉,不怨太子反对,凶歉之年怂恿崇文帝大张旗鼓地去泰山封禅,这国师安的什么心思?
“父皇,儿臣以为国师所言极是!”三皇子又跳出来,“这寻常百姓遇婚嫁喜事,尚且都要大费周章地庆贺一番,更何况是父皇您呢?您执掌朝政多年,岁丰年稔,海晏河清,四海之内皆为盛世,有如此丰功伟绩,何不设坛为祭,报天之功?”
三皇子说得头头是道。
“陛下,您不可再犹豫了,此番封禅是得上天昭示,您理当顺应天意,这历来封禅都是春日而成,现今时日所剩无几,得早些开始筹备了。”国师也趁机添了一把火,二人一唱一和,催促着崇文帝拍案下诏。
“既是如此..”崇文帝看向殿前站的乌泱泱的朝臣们,“朕要行封禅大礼,众卿意下如何?”
“臣等附议。”师文宣领头,大臣们连带着谢见君在内,纷纷附和。然大伙儿不附议也没有办法,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此番泰山封禅,分明是崇文帝已经应准,配合着国师在他们面前演了一场戏罢了。
崇文帝满意地点点头,大手一挥将国师召到跟前,“依国师之言,此次封禅大典,就由你总领其务。”
“父皇!”偏太子不肯低头,梗着脖子一步也不让,似是非要跟崇文帝论个高下出来,连师文宣一个劲地清嗓子提醒他,也无济于事。
“太子,你数次阻拦朕,难不成是觉得朕如今治世的功劳不足以昭告天下?还是朕之德行有失,有愧于天地百姓?”崇文帝面露愠怒之色,语气都强硬了起来。
“父皇这些年抚定内外,任贤革新,革新税法,整饬纲纪,累累功劳乃是天下共睹,但您身为一国之君,应当居安思危,克制己欲,制约侈靡之风,封禅大典是谓图虚名,您岂能为虚名所累?如今五州十室九空,饿莩遍野,您若执意如此,怕是要让那些啮雪餐毡的百姓们寒心....”
太子话还未说完,就被迎面而来的一叠奏折,砸得身子向旁边一歪,连带着脚下都踉跄了一步。
第247章
“逆、逆子!”崇文帝拍案而起, 手指着太子怒声叱骂道。
“父皇息怒!太子并非是有意之举,您莫要同他一般见识,此番去泰山行封禅大典, 务必要保重龙体呐!”三皇子唯恐天下不乱, 偏挑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
众人见状, 都不敢再吭声了, 一个个缩着肩膀低着头立在殿前, 战战兢兢地承受着与自己无关的圣怒。
太子显然没想到父皇能当着众臣的面儿, 如此折辱于他,他冷冷地睨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三皇子,弯腰捡起被丢在自己身上的一摞奏章,墨发散乱地垂在鬓边,他丝毫不在意, 将奏章递还给身旁哆哆嗦嗦的内侍后,当即便拂袖而去, 连一向做得最为周全的礼数也抛掷一边。
崇文帝兴许也有些后悔, 他猛地跌回到在龙椅上, 手捂着胸口, 剧烈地喘息着,眼见着额前就已经漫上一层薄汗,连搭在龙案上的手都发起抖来。
“宣太医,快宣太医!”李公公见势不好, 赶忙唤内侍去太医院。
“不...”崇文帝苍白的唇瓣微微翕动,“让国师、国师来...”
谢见君听得一怔,他尚且能看得出来崇文帝目前的身体状态有多差劲, 有病不寻太医前来搭脉诊治,偏找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江湖道士作甚?
但李公公只是略微一顿, 他在崇文帝身边服侍数十年,最是了解这位圣上的心思,遂小心翼翼地扶崇文帝回后殿时,还不忘请国师跟随。
谁也没想到年假后的第一个早朝竟是这般不欢而散,草草收场。
谢见君后知后觉,西戎求和的事儿没说,互市通商没信儿,打破往年常规,让众臣赶在开工第一日跑来上朝,居然是为了封禅大典,连五州赈灾都不过顺带一提,抛砖引玉。
“哎呦,可吓死我了!”出了太和殿,宋沅礼小步凑上前来。他回京做官儿近半年,头次见这阵仗,刚才崇文帝往太子身上扔东西时,他躲在后面大气儿都不敢出。
谢见君听着他的抱怨心不在焉,“陛下如今对这位国师已经依赖到这种程度了?”
“你才知道?”宋沅礼惊诧,他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一眼,没见到有外人在,才压低声音道:“我听闻,圣上年事已高,这两年愈发觉得自己力不从心,每日需服食国师进奉的丹药,那三皇子..”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声,更加变得谨慎起来,“三皇子为博圣上喜好,去年上半年进贡了几个异族美人,一个个青眉碧眸,身段妖娆,把圣上迷得神魂颠倒,几乎无心朝政,私底下还喝...还喝鹿血酒助兴呢。”
谢见君侧目瞧他,神色一言难尽,“你不是每日都在户部上工吗?从哪儿打听来的这些传闻?”
“你当谁都像你一样,整日就知道闷头处理那点政务,两耳不闻天下事儿?”宋沅礼撇嘴,语气里嫌弃得很。
他似是想起什么来,忽而话锋一转,“不过,你说的圣上依赖国师,倒真是不作假,早知帝王薄情多疑,但有了国师之后,更是变本加厉了,你还没回京之前,圣上就曾因着国师的一句在我看过是戏言的话,便罢黜了两位阴月生辰的官员呢。”
“兴许以儆效尤吧...”谢见君淡淡说道,他记得那会儿季宴礼来信提到,国师上位时,曾有不少的朝臣跳出来反对,更有言官死谏,说自己要撞死在殿前的红柱上以表忠心,但即便如此,也没能拦住。
圣上久病,在床榻上躺了数月,为此,太医院前前后后革职了好几个太医,偏来了一位江湖道士,短短医治几日,崇文帝便能下榻,又调养了半个月,崇文帝脸色已然恢复如常,这让他如何不拿这江湖道士更要紧?
况且,连自己亲儿子的忠劝都置若罔闻,几个言官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他可是为了劳民伤财的封禅大典,枉顾五州数以万计的灾民呢。
一想到这,谢见君心里沉甸甸得怪不是个滋味,回忆起崇文帝方才发怒时,面色浮肿青白,隐隐有死气之色,他觉得,非挑在这个时候去泰山,着实有些奇怪。
“谁知道呢?”宋沅礼还沉浸在刚才的话茬里,他耸了耸肩,“我不过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听着,有青哥儿和长睿在,纵然给我一百个胆儿,我也不敢乱站队瞎搞,那可是拿着自个儿九族的族谱在阎王爷跟前晃来晃去呢...”
谢见君笑了笑,“你如今这样,就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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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州赈灾的事宜耽误不得,在膳堂用过午膳后,谢见君又请旨面圣。原是这活儿应该户部尚书方旬来做,奈何这老头临近年关时便请了病假,直至年后开印也没来点卯,听说是染了风寒,卧病不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