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乖软夫郎的农家书生(317)
这是为着昨日之事来兴师问罪了....谢见君腹诽,随即他脸上挂起一抹假笑,“瞧下官这记性,都忘了恭贺尚书大人,听闻子彧高中解元,季同甫也中了举子,当真是一门双喜呐。”
提起这个,季东林就来气,他请了那么多大儒来家中给季同甫补课,这混小子竟然没考过他惯来不闻不问的小儿子,还被一哥儿按在地上言语羞辱,实在有辱门风。
他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了谢见君的恭贺,“小儿同令弟相识多年,老夫竟不知令弟如此伶牙俐齿,只可惜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老夫劝谢大人还是早日约束下自己弟弟的言行举止,以免一朝惹祸上身。”
谢见君一向护犊子,听了这话,连假笑也不挂了,“尚书大人此言差矣,舍弟顽皮,但也知礼数晓分寸,不仅如此,下官还听闻他劝说二公子务必谨言慎行,莫要祸从口出,毕竟诸如‘我爹是礼部尚书..’‘让我爹治你的罪..’‘你这般不把我放在眼里,就等着被京兆府尹抓走挨板子吃牢饭...’这样的话,可不兴传到圣上耳朵里,您说是吗?”
季东林脸色青白,昨日他回府,只听着府内夫人说同甫遭了欺辱,对这混小子在茶肆大放厥词一事儿一字不知,若他提早知晓事情真相,断然不会作出不管不顾地跑来斥责谢见君管教无方之举,如今被人毫不客气地指到脸上,他一时还真有点骑虎难下。
“小谢大人!”李公公及时出现,不动声色地打破了此时的窘境。
见来人是寻自己,谢见君又挂上了温温和和的笑,恭敬地朝着他行了个礼。
“不敢当不敢当,小谢大人这是要折煞老奴呢。”李公公喜笑颜开,语气也放得谄媚了几分,“正巧您还未走,圣上差老奴请您去尚书房议事呢。”
议事..谢见君暗自咂摸了两下,莫不是商讨他方才在殿前提起的封官卖爵一事儿?
然容不得他细想,李公公在旁提醒了一声,他赶忙回神,正对上季东林狐疑的眸光,“既是圣上传召,下官不敢耽搁,尚书大人,下官先行一步。”
他礼数做得周全,哪怕方才威胁了季东林,言语间也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当着李公公的面儿,季东林不敢发作,只得咬紧了牙关,勉强扯出一点笑意。
他刚要开口,面前之人已经潦潦草草地收回礼,不疾不徐地拂袖而去,再没给他一个眼神。
第236章
这次被单独叫来尚书房, 谢见君猜想大抵是为了筹集军饷一事儿。
他跟在李公公身后进门时,太子正同崇文帝说着什么,听见宫人通报, 回眸冲他温和地笑了笑。
“谢卿来的恰是时候, 父皇对你方才在殿前所言深感兴致, 特此召你前来详问呢。”
他脚步一顿, 撩起衣摆屈膝行礼, “微臣拜见陛下, 太子殿下。”
崇文帝微微抬手,示意让他起来回话,“你这小子,这次又给朕琢磨出了什么鬼主意?”
“禀陛下,是入粟拜爵。”谢见君恭恭敬敬地起身。
“你让朕准许商户自发捐粮于边关将士, 还要许他们爵位?”崇文帝略带威严的声音从龙案后传来。
“是...”谢见君道:“微臣所言拜爵,是陛下赏赐捐赠粮草的商户没有任何实质的爵位, 除此之外, 还可准许他们与之爵位相匹配的特权, 诸如商户之子能够入官学读书, 亦或是免除三年劳役,见县令,县丞只作揖而不行跪拜之礼…”
他话落了有一刻钟,尚书房内安安静静, 无一人出声。
“太子,你怎么看?”良久,崇文帝清了清嗓子, 眸光看向立在一旁的太子。
“儿臣觉得谢卿的法子有几分可行之处。”太子附和着谢见君的提议,“军中饷银粮草历年来都是由国库所出, 但现今国库匮乏,已无力支撑边关将士行军打仗,然西戎频频再犯,又岂能坐以待毙?不妨就依谢卿提出的法子,鼓励商户捐赠,由商户来承担运输过程中的损耗,如此一来,想必能暂解边境军粮短缺的困境。”
太子一通话恰恰道出了谢见君的心声,商人重名利,只是捐些粮食罢了,若能从中获利,博个爵位出来,哪怕没什么实职,只说着好听,他们也乐意。这可是他当初在甘州威逼利诱让其帮着赈灾,盖府学时得来的经验,如今是照着葫芦画瓢。
但仅有这些还不足够让崇文帝下定决心,他得把入粟拜爵的好处都揉碎了,让他们这位皇帝知道此举有百利,故而沉吟片刻后,他继续开口道:“陛下,臣认为,若边关粮草得以充实,陛下亦可将商户那儿收上来的粮草,平价售卖给民间百姓,或充盈在各地的的丰盈仓中,以备灾年不时之需,”
果真崇文帝听他一言,紧拧在一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谢卿,你明日先将此事儿呈报给方旬。”
得,这就是松口了,但没完全松口的意思,还得同六部尚书再作商议。
谢见君倒也不着急,此事成与不成,于他而言,并未有任何好处,他那会儿忍不住发声,是实在看不惯那些食厚禄者理所应当地压榨百姓而已。
他领了差事,见崇文帝面露倦意便识趣地退下,哪知刚走出两步,太子竟也跟了过来,开口便让他早些做打算,说三皇子最晚月底归京,入粟拜爵一事儿宜早不宜迟。
晓得太子是怕节外生枝,他亦是担心一朝三皇子手底下的人反应过来,决计会对此加以阻拦,毕竟,军饷不从国库中出,他们就要眼睁睁地这块大肥肉拱手让人。届时,即便圣上最终决定采纳了他的意见,中间必定也不会太顺利,这多一事,总归不如少一事。
“殿下放心,微臣今日便将此事呈报给方大人。”
“也好。”太子见他如此识相,满意地点点头,“谢卿恤民之心,世人感召。”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过都是些权宜之计,登不得大雅之堂,比不得殿下博世仁济,听闻钦南水患,殿下自掏三万两用以赈灾,恭惠之德,实乃社稷之福也。”谢见君自谦的同时,还不忘恭维了太子两句,果不然瞧着他神色愈发舒缓,脸上也见了笑意。
“父皇忧心国事,日夜操劳不得寐,孤为其排忧解难,乃是吾等分内之事。”太子此行目的达成,心情自然大好,他拍了拍谢见君的肩头,又夸赞了两句“肱股之臣,忠良之将”才放他离开。
————
崇文帝的动作也是极为迅速的,熹和与西戎再战已是不可避免的事实,容不得他拖沓,不出两日,征召粮草的文书便如雪花一般飞往了各州府,上京城中更是因着此事争论不休,要知道,往上数几百年,可从未有皇帝公开卖官给百姓,尤其是卖给商人的先例。
“只要捐六百石就能得个二等爵呐!”云胡白日里在街上听了传言,夜里躺在谢见君身侧,忍不住同他说道了起来。
“若是一千石,还能准许商户之子入官学呢。”谢见君将小夫郎捞到怀里,手指不自觉地勾着他柔软的乌发,轻声道:“只不过这些粮食都得运到了边境,依照着过秤后的重量,授予爵位。”
“这也是你的主意?”云胡问,漆黑夜幕中,他双眸尤为清亮。
“是,也不是...”谢见君答得含含糊糊,说到底,不过是他起草了一份初稿,交由圣上同六部尚书商讨完后才敲定了最终的方略,论功劳,并非他一人的,听闻太子殿下据理力争,还与持反对意见的兵部尚书和那位让季宴礼栽了跟头的侍郎掰扯了两句呢。
“那你没被弹劾吧?”云胡继续追问,饶是他再不通政事,也知道能让圣上点头卖官,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说不定还会引得众怒,背上奸恶悖乱,结党营私的罪名。
谢见君的确被御史参了好几本,倒不是因为入粟拜爵。圣上点头应准的事儿,他们不敢公开叫板,故而咬着他在甘州任知府时,曾准许商户之子上府学一事儿不撒口。
就为这,崇文帝还特地将他叫去跟前,仔细问了问,得知他初到此处时,知府账面上一穷二白,连买粮食的银钱都拿不出来,赈灾是商户们自讨的腰包,盖府学是商户们自个儿捐的,便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