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乖软夫郎的农家书生(300)
他登时垂下眼眸,跟着陆同知等人一道儿行礼。
陆同知跟在谢见君身边近两年,也学来些圆滑世故,左廉从马车上下来时,他嘴角扯出一丝笑,搭手将人扶了下来。
“今日发粮,谢大人怎地没来坐镇?”左廉环顾了一周,没见着谢见君的人影。
“回大人,知府大人公务缠身,特将此差事儿交于下官操办。”陆同知毕恭毕敬地回道。
左廉没再吭声,日头正盛,他抬袖遮了下炽热的阳光,碰巧身着短打的稚童从跟前跑过,他嫌恶地蹙了蹙眉头,“本官一路奔波至此,身子不爽利,这酷暑难耐,若无旁的要紧事儿,本官先回客栈去了...。”,说着,他冲马夫使了个眼色,马夫将刚收起来的矮凳,重新搬了下来。
“这..”陆同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不是才刚来吗?就要走?然他顿声的功夫,左廉已经闷进了煨着冰的马车里。
“对了...”左廉掀开竹帘,颐指气使道:“待你家大人腾出空来,让他去给本官寻个旁的厨子来,甘州的吃食口味太重,本官着实吃不惯....”
乔嘉年小暴脾气哪能忍,当即就上前做了个礼,“大人此言差矣,此地口味重,乃是百姓日子贫苦,为了能有力气干活所致,自是比不得上京清贵,食之寡淡,大人既是来体恤民情,自当与民共苦。”
“牙尖嘴利..”左廉斜睨了他一眼,眸中嘲弄难掩,“谢见君是该好好约束约束手底下的人了,别什么货色都敢在本官面前造次。”
骤然被噎了一嘴,乔嘉年一时气不过,刚要驳斥回去,被随左廉一同过来的任肃,一个眼神呵住,“你家大人现下处境已经足够艰难了,别再给他找麻烦了。”
他愣怔一瞬,迅速安分下来。
幸而左廉一心想回客栈歇息,没得同他计较,搁下竹帘便吩咐马夫快些离开这里。
目送马车渐行渐远,陆同知回眸,照着乔嘉年毛茸茸的脑袋就是一巴掌,“你啊,等着回去挨骂吧...”
平白挨了训斥,乔嘉年也知道自己情急之下太过于冲动,故而摸了摸鼻子,心里祈祷倘若此事儿传到谢见君的耳朵里,望他家老大能看在他这么长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少骂他两句。
彼时,正同钱德富碰头,商量着该从哪里筹粮的谢见君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大人辛苦多日,身子可是抱恙?”钱德富极有眼力见儿地出声关切道。
谢见君端起面前的茶盏,轻啄了一口,漫不经心道:“无妨,兴许是遭人念叨了。”,他正了正神色,“钱会长,您瞧着本官刚刚提的法子,能有可行之处吗?”
“大人言重。”钱德富惶恐。分明昨日从上京送来的赈灾粮刚进城,这会儿谢见君就找上他说想要筹粮,其中发生了何事,他略一思忖也能掰扯明白,想来应是这批赈灾粮有问题,只是...
谢见君见他不言,便继续诚恳道,“我知此事有些为难你,毕竟商户们也都不容易,此次地震,他们同样损失惨重,今早我已经派人去别地儿筹买粮食,但远水解不了近火,还得仰仗钱会长出面,替甘州百姓先行解了眼下这燃眉之急。”
“想让粮商们心甘情愿地出钱出粮食,的确是强人所难。”钱德富实话实话。其实不光甘州府城,常德县同样面临着如此困境,他前些日子才刚刚采购了几车粮食送去给宋沅礼,起早又接了筹粮的差事儿,谢见君来之前,他还在发愁呢,据说那常德县的粮商都快被宋沅礼给薅空了。
“我自是知晓此举难办,钱会长大可以这般同他们说,以官府的信誉做担保,向尔等商户们筹资,一年之内,连本金带两成利息归还于诸位。”谢见君放话前,自己也掂量了掂量。此事能不能成,其实看的还是他的信誉,好在他自认上任一来,除却最开始高价收粮坑了他们一把之外,平日里待这些商户不薄,按理说该是能有人买账的。
任肃给的办法虽说也能渡过困境,但他委实不忍心压榨商户,地震一灾过后,商户的日子也都不好过。
钱德富没想到谢见君居然能让这么大的步,当即便起身,热泪盈眶地行了个大礼。自古官员不想着法子从百姓们手里掏钱都算是清廉的,这谢大人还舍得往外掏钱,为民之心,着实令人撼动,“大人,草民定当竭尽全力为您办成此事儿,还请您静候佳音。”
谢见君将他扶起,笑眯眯道,“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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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德富前脚刚把消息散出去,商户们便闻讯而来,往常都是他们借贷,利息高不说,风险还极大,要论起来这可是头一回听说官府主动向他们借款,还给两分利呢,有心之人嗅着味就找上了户房的官员,得了准话后就纷纷送钱的送钱,送粮的送粮,一个个拿着官府盖章的借贷文书,心里别提多美滋滋了。
云胡不晓得打哪儿听来了消息,某日谢见君散班后,鬼鬼祟祟地将他拉进了屋里,从斗柜中摸出个包袱,迎面丢给了他。
“喏,打开来看看吧。”
“里面是什么东西?”谢见君不明所以地打开包袱,登时被惊得一哽,“如何这么多银票?”
他诧异地抬眸,回过神来又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云胡现今是甘盈斋的掌柜,自然是有些银钱傍身的,只是为何要给他这么多钱?
“我让昌多去钱庄换的,你近日不是缺钱缺粮食吗?都给你了...”小夫郎语气轻松,嘴角微微上扬,无一不彰显着此刻得意的心情。
谢见君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心潮彭拜,想说点什么,话赶到了嘴边,打了个转儿,又咽了回去。
他丢下包袱,蓦然上前捧住云胡细嫩的脸颊,不由分说地亲了上去,直把人亲得面色潮红,呼吸难耐才作罢,“我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
道谢的话未来记得说出口,云胡踮起脚尖儿,在他唇边印下轻轻一吻,
“我想让你知道,我是你的软肋,亦是你的铠甲。”
第225章
半月光景, 有钱德富等商会的人帮忙筹集,以及府役去别的州府征调,谢见君前前后后凑了将近五万石的粮食。
然粮食还未分发给各知县, 就遭了左廉的惦记。这东西虽说不打眼, 但若是换成白花花的银两, 他自认没有一个当官的能禁得住诱惑, 不会动什么歪心思, 遂以商量赈灾后续事宜的由头, 当即就着人去唤谢见君。
谢见君虽不知他所图何事,但也没寄希望于他良心发现,恭恭敬敬地听了几茬诉苦的话后,便咂摸出左廉是在暗示想从自个儿这里捞点油水,他装傻充愣地应付着, 闷不吭声地喝完三盏茶,就以赈灾事务繁忙为由, 起身告辞。
左廉心里一个劲儿骂他愚钝, 偏偏明面上又不能阻拦, 毕竟人家是在真的忙着赈灾, 到末了,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送他走。
哪知前脚刚出客栈,跟着同去的陆同知便止不住地叱骂起来,“这左大人未免也太猖狂了些!”
谢见君赶忙捂住他的嘴, 一把将人拽上了马车,“陆大人慎言。”
“他敢做,难不成别人还说不得了?”陆同知一向心直口快, 方才在厢房看见左廉侧倚在凭几上吊着眼发话,浑身跟没骨头似的, 已然心生不满,这会儿更是没了顾忌,“自那日在赈灾点露了个面后,这些打着赈灾旗号过来的官员们,不是沉迷于烟花巷柳之地寻欢作乐,就是点戏班子登门吃酒听曲,诸多花费还理直气壮地记在咱们知府的账面上,这是拿咱们当冤大头吗?”
“陆大人,您消消气。”谢见君温声相劝着,见陆同知气得直喘粗气,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便吩咐下去,打今日起,再有商户前来户房要账的,一律不予理会。
话刚放出去,没过两日,左廉又派人来了,这回可不是唤他过去听话的。
谢见君心知肚明,进门就逮着左廉好一通哭穷,说甘州穷得叮当响,粮食都是好心商户施舍的,救灾的帐篷是赊了账置办的,还说前段日子灾民围堵了府衙,闹了一整晚火光通天,又给钱又给吃的,好不容易才镇压下去,到末了提及自己这知府做得如履薄冰,百姓们流离失所,食不果腹,他也不敢骄奢淫逸,已经吃了好些天的青菜豆腐,这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