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男主为我打天下(88)
而秦纵,待在东城楼中,还不曾回过州牧府。
平日里也就罢了,但杨佑也是知晓的,每到冬日,楚霁的身体便格外孱弱。
往年在盛京,姜木都几次要束手无策。
杨佑走上前去:“秦将军,若是担心,便先行回州牧府吧。风雪已停,我一人足以应付。”
秦纵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朝着杨佑一拱手,随即几步便跳下城墙。
奔往他心之所在的方向。
第七十章
秦纵一路踏着残雪。
他一身黑衣, 脚尖轻点,无半分囹圄于积雪的模样,反而轻巧极了。
仿佛他合该斗霜傲雪, 是纵横于雪虐风饕中的狼。
州牧府前,厚重的朱色红门大敞着,纪安正指挥侍从扫雪。
府内虽称不上仆从数百, 但也还算是人手充足。是以,这几日州牧府院内门前的大雪都是纪安组织着府中侍从在清扫,并未再动用沧州府军。
“秦小将军可算是回来了。”纪安瞧见秦纵的身影,连忙迎上去。
纪安的语气带着欣喜, 也带着焦急。
秦纵见此,却悄悄松了一口气。
若楚霁真有什么大碍,纪安定然要守在他身边, 而不是这样从容指挥着府中事务。
“大人在房中吗?”秦纵脚步不停, 点头示意后边走边问。
可怜纪安的小短腿哪里跟得上秦纵,只得匆匆回了一句:“在的,但是……”
他话还未说完,秦纵就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但是,少爷在泡药浴啊!
纪安紧赶慢赶地又追了几步, 好不容易在转角处看见秦纵的一片衣角, 偏偏有侍从凑上来询问府中的事务安排。
眼瞧着是肯定追不上了,纪安只得勉强扶着双膝, 认命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
少爷和小将军的那些事情,旁人不知道, 难道他小纪安还不知道“少爷的那个朋友就是他自己”吗?
秦少帅变成了楚家的小少爷, 小少爷又变成了少爷的秦小将军,以后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呢!
我那么大一个小少爷, 啪的就没了……以后也许都不会有了。
旁的倒是无所谓,就是大少爷和二少爷那里,他可顶不住。
只盼着秦小将军能自求多福了,纪安不由得朝着秦纵衣角消失的回廊处投去带着些同情的目光。
松软的雪地被踩出细碎的声响,秦纵来到楚霁院中。
院子正中有一条清扫出来的小道,道两旁是堆积的残雪。
院内并无侍从当值,应当是被临时抽调扫雪去了。
他伸手轻扣房门:“楚楚,我回来了。”
可等了半晌,也不见门内传来丝毫的动静。
秦纵忽的心头一紧,右腿聚力,一脚踹向房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并未上锁,碰撞在里头的墙壁上倒发出一声巨响。
他来不及细想,门打开的瞬间便冲了进去。
屋内春日般的温度让秦纵微微愣了神,随之而来的是清苦的药香。
虽然浓重,却并不酸
涩,与楚霁身上的味道极像。
书房内并未坐着秦纵熟悉的身影,里间的卧室亦空无一人。
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炭火微红,偶尔发出火星炸开的啪嗒轻响。
一道本该折叠着的紫檀云石围屏展开,将里屋的空间再次分隔。
屏风的木胎以大漆髹饰,正面的屏心为云石材质,天然形成的黑白纹理恰好晕染出江山万里,雅致清贵间又透出恢弘气势。
与楚霁其人,如出一辙。
意识到这屏风的作用,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莽撞,秦纵慌乱地向后撤出几步。
他刚走到房门口,还未来得及退出房间,就听得里间传来声音。
“是纪安吗?”
这声音与楚霁往常惯有的清亮不同,带着些沙哑,却透出恰到好处的慵懒与软绵。
“是我。”
秦纵鬼使神差地停住脚步,出声答道。
屏风里头安静了半晌,只有水波皱起时的微漾。
那人似乎在思考“我是谁”。
楚霁原本正在泡着药浴。
他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既然汤药喝不下去,总得试试旁的法子。
府中虽没有能用以退烧的药浴方子,但先前姜木配制给他预防风寒的方子却有。
他本就是冬日里的风寒侵体才导致的高热,大约也是有些共通之处的。
这两日他都在泡这药浴,果真觉着好了不少。
高热虽不曾退下去,但也能稍稍进食些温补的粥或汤。
这药浴似乎是带着些安神的效用,蒸腾而上的热气让他昏昏欲睡。
因为一早就交代了纪安一个时辰后叫他,楚霁便任由睡意昏沉,倚靠在木桶边缘,进入了久违的黑甜的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木门与墙壁的碰撞之声将他吵醒。
隔着小书房与屏风,这声音并不刺耳。
只是他向来觉浅,睡不了多安稳,稍有些动静便醒了过来。
神思倦怠中,他听见了脚步轻响,这才以为时辰已到,是纪安来唤他。
未曾想,那脚步竟然渐渐远了,故而才出声相问。
那回话的声音显然不是纪安的,却也分外熟悉,带着让他放松安稳的力量。
可这声音的主人倒是恶劣得很,只回一句“是我”。
楚霁慢腾腾的睁开双眼,琉璃色的瞳孔笼着一层薄雾似的惺忪朦胧。
他下意识地转头,却被挡住了视线。
这时,他被高烧与睡意搅乱的思绪才反应过来,原来还有一道屏风啊。
外头那人当真恶劣,竟然不再说话,叫他无从分辨。
他天性敏感,感受得到那人并无恶意。
因此,他仅剩的思维只允许他想到这个。
楚霁想起身去一探究竟。
他手刚扶住木桶边沿,却不想双腿无力,骤然跌回木桶之中。
秦纵原本站在门旁,唇瓣抿紧,耳尖上带着些几乎要滴血的红,瞧着当真是乖顺极了。
里间却突然传来凌乱的水响和楚霁的一声惊呼。
他顾不得其他,疾步冲进屏风之后。
四目相对时,秦纵几乎忘记呼吸。
屏风之后的小隔间里点着昏黄温煦的灯光,氤氲的纯白雾气里,秦小将军只觉辞藻匮乏,描绘不出万一。
恍惚间他能想到的只有,“灯下观美人”或许还应当再添上一句,“濛濛处更佳”。
楚霁的双眼带着懵懂茫然,似乎在疑惑于他这个不经同意就闯进来的人。
面色不是惯有的苍白,沐浴过后的酡红大片晕染上脸颊与眼尾,是最顶级的胭脂虫也无法仿照着制出的绝色。
他一头青丝如瀑,随意散乱地铺洒在身前,遮挡住大半玉润温软的肌理。
药浴的颜色是苍葭的绿,全然不具备什么遮挡的功效,反倒衬得水下那修长的腿,如琨玉秋霜一般动人心魄。
未经□□的秦小将军只是下意识地轻扫了一眼,便不由得退后两步。
只是这样仿佛还不够。
他又偏过头去,专注地盯着摇晃的烛火,余下呼吸凌杂淆乱。
楚霁眨眨眼睛,半晌才分辨出眼前的人。
“是阿纵啊,我的小将军回来了。”是轻柔的嗓音,有些呢喃的鼻音。
见没有得到回应,楚霁蹙了蹙眉,微微歪头。
他思考片刻,还是决定直接说出自己的困境。
“腿软了,扶我一把呀。”
秦纵从未见过这样的楚霁。
他见过楚霁的狠厉,冷如刀锋,风情万种四字都显出苍白无力;
他见过楚霁的矜贵,琅玕美玉,瑰意琦行间惹得蓝田亦生烟;
他见过楚霁的脆弱,琉璃坠地,破碎到极致后迸溅出荼蘼……
千万种流风回雪,千万种昭昭朗月,每一种都让秦纵心动。
但此刻的楚霁,若非要他搜肠刮肚地寻出个什么形容来,秦纵只觉得像是只幼兽一般。
更准确来说,是一只慵懒的猫儿。
在廊檐下,细碎的闪着金边的日光里,无害地翻着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