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暗恋我师尊,除了我(301)
话音刚落,柳狂澜的声音便在他识海中响了起来,【阿月!】
云舒月轻轻应了一声。
沈星河倏地回头,若有所觉地看向遥远的天边。
在那里,原本举重若轻把天雷扫向四野的云虚子竟刹那僵住了!
也就是在那个刹那,一个银紫的虚影悄无声息出现在其头顶,向着极北之境早已倾覆的万剑宗伸出掌心,朗声唤道,“剑来——!”
那身影明明已虚弱至极,像是下一刻便要彻底消散,那一声“剑来”却似春雷般轰然炸响,响彻崇光界。
极北之境,十万大山,早已沦为死地的万剑宗内,忽有无数剑气于剑冢深处冲天而起。
那庞大的剑气冲破云霄,亦冲散了万剑宗上横亘多年的浓黑死气。
它们呼啸着欢呼雀跃着奔向召唤它们的虚影,转瞬便于柳狂澜手中凝成一柄流光溢彩的闪烁着清紫电光的透明长剑。
劫云之下,云虚子已抽身远离手握长剑的柳狂澜,气急败坏地恨道,“早知我便该把你的魂魄一寸寸碾碎,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柳狂澜却并理会他,只遥遥对远方的友人洒脱一笑。
柳狂澜明明距离沈星河很远很远,沈星河却仍清楚看到了他脸上释然的与初见时一样明朗的笑容。
——轩轩如朝霞举。
下一刻,莹紫的雷霆伴随漫天剑气轰鸣而下,牢牢把云虚子缚于其中,数百漆黑天雷亦于此刻直直落下。
漫天雷光中,即便双眸被笼住,沈星河亦闭上了眼睛,却依旧双目刺痛,无法自控地落下泪来。
世界在哀鸣。
脚下的大地上,崩塌碎裂之声不绝于耳。
遥远的远方,云虚子叱骂诅咒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小。
直到最后,再也听不到分毫。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星河终于睁开泪湿的双眸,却再寻不到那抹潇洒的银紫身影。
沈星河却微微笑了,哽咽着道,“师尊,柳前辈做到了。”
“他是真的,为万剑宗和大家都报了仇。”
云舒月低低应了一声,很快取出一壶酒来,对着柳狂澜的方向遥遥洒落。
沈星河闻着那香醇的酒香,恍然忆起,那似乎是柳前辈曾经最爱的酒。
……
沈星河并没有伤感太久,因为这世界已没有那么多时间。
他遥遥望着云虚子灰飞烟灭的地方,在那里,庞大的鬼气正迅速向整个世界蔓延,再度掩埋破碎的大地。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在那些被鬼气覆盖之处,沈星河竟再未听到大地震颤撕裂的声音。
“师尊,您曾说过,让我相信你。”
在他问师尊,是否还能离开崇光界时。
云舒月轻轻应了一声,缓声说道,“为师不会骗星儿。”
沈星河抬眸看向他,在触碰到云舒月仿佛藏有万语千言的深邃银眸时,微微闪烁了下,蓦地想起之前那两个短暂印于他额头和眼睛上的轻吻。
沈星河其实有点想问师尊,那时为何会那么做。
却又觉得,无论是因为什么,都并不重要。
此时此刻,他只想看师尊飞升,离开这即将毁灭的世界。
清楚听到他的心音,云舒月静静垂下双眸,掩去几乎快要深藏不住的沉浓之色,很快望向远方正向此奔腾而来的汹涌鬼气。
他忽而对沈星河道,“星儿可还记得,为师曾说过,若没有星儿,此后余生漫长,为师只能独享无边寂寞。”
沈星河的眼睛就又忍不住湿了,隐约意识到,或许他与师尊的离别,已近在咫尺。
明明早在重生前,他就已经知道,终有一天,他与师尊一定会分别。
但这一刻,沈星河心头却仍被巨大的不舍和悲伤密密麻麻地笼罩住了,几乎要痛哭出声。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云舒月,像是要把师尊明月般光辉纯净的身影牢牢印在心底,永生永世都不会遗忘。
半晌,才吸着鼻子轻声说道,“我记得。”
【我知道,师尊舍不得我。】
【我也真的,真的真的很舍不得师尊。】
但沈星河又很高兴,前所未有地高兴。
因为他知道,师尊是真的,即将离开这肮脏又污秽的世界。
师尊从未骗过他,所以沈星河相信,师尊一定能做到。
云舒月深深望着他,那仿佛有整个世界流转于其中的银色眸底,此刻唯有沈星河喜忧参半的单薄身影。
这孩子又哭得这样可怜,让云舒月那颗草木之心,都疼得像是要痉挛。
云舒月只能轻轻为他拭去颊边的泪痕,又轻轻抱了抱沈星河,像过去岁月中无数次那样,安抚地拍了拍沈星河的背。
这是一个没有丝毫绮念,更无关欲望的拥抱。
沈星河同样回抱住云舒月的腰,不舍地在他怀中蹭了蹭。
那一刻,云舒月几乎不想再放手,想就这样带沈星河走。
但他很快看到,沈星河腕上最后那根漆黑的因果线,仍遥遥牢系于苍穹之上。
云舒月就只能埋首于小孩发间,轻声说道,“为师再教你最后一次。”
说完,云舒月转身来到沈星河身后,把冰蓝长剑碎琼置于沈星河掌心,又覆着沈星河的手,与他一同握紧碎琼剑。
“注意为师的心法运转。”
沈星河一向很听云舒月的话,虽不知师尊为何要在此时教他,沈星河却仍立刻压下满心悲伤,认真感受着师尊体内灵力运转的路线。
大地之上,铺天盖地的黑沉鬼气已近在咫尺,转瞬便要吞没他师徒二人。
云舒月却带着沈星河,一同袭上那汹涌而来的鬼气。
有莹莹光华于碎琼剑上轻盈流转。
那光华越来越盛大,越来越璀璨,竟很快引动滔天鬼气凝聚于此,就像之前云舒月净化鬼气时那样。
云舒月却并未净化鬼气,只不断吸引那自云虚子死后四散于全世界的庞大鬼气,并将其不断压缩、凝实。
再压缩,再凝实。
沈星河眼前,便逐渐有一柄漆黑的几乎快要纵穿天地的长剑,在缓缓成形。
沈星河便渐渐明白,师尊是想要做什么。
他的眼睛也因此越来越亮,亦越来越期待。
头顶却于此刻,骤然响起隆隆的雷鸣。
心中立时一突,沈星河顿时有点着急,暗骂天道果然已彻底不要脸,再不顾及降下天雷的规则,这就要对师尊出手!
明明师尊并未提升修为,也并未触及渡劫的临界点!
“专心。”
耳畔传来师尊依旧沉稳的声音,沈星河咬了咬唇,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思绪。
却又很快听到师尊叹息似的笑声,“看来的确已来不及。”
话音未落,他们头顶轰然炸响。
沈星河倏地睁大眼睛,连忙向头顶望去,被云舒月握着的手却也在同一刻直刺苍穹。
那一瞬,沈星河几乎被漫天雷光晃花了眼,却仍清楚看到,那柄尚未完全凝实的漆黑巨剑,凶猛迎上漫天雷光。
那天雷曾焚尽无数修士,连云虚子那怪物都葬身于其下,灰飞烟灭。
但在撞上那柄漆黑的巨剑时,那些狰狞的天雷却一寸寸被硬生生压回了苍穹。
即使咆哮的雷声响彻天地,却再无法对巨剑下的沈星河和云舒月造成一丝伤害。
非但如此,苍穹之上,原本混沌黑沉的云海中,亦被那巨剑直插而入。
有巨大的令人神魂战栗的碎裂声,轰然自苍穹之后传来。
磅礴云海间,蓦地现出一道隐约的纵贯整个天空的偌大裂痕。
那一瞬,沈星河几乎听到天道凄厉的哀鸣。
那仿若末日的一幕,让沈星河的心脏几乎跳出胸口。
但同时,沈星河亦发觉,师尊覆在他手背的掌心,在渐渐远离。
沈星河骤然回眸。
红宝石般璀璨的眼底,是云舒月正被某种无形之力牵引,向苍穹而去的光辉身影。
沈星河静静仰望着师尊远去的身影,后知后觉地轻声问道,“师尊,您是要飞升了吗?”
但这世界,不是早已无法飞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