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暗恋我师尊,除了我(249)
丹枫流火是乾元王朝南部边城。
自十万大山前往此地, 需由北向南,横穿整个天屿大陆。
当初沈星河刚重生时,云舒月曾亲临丹枫流火城附近的密林, 亲自把沈星河接回望月峰。
那时师尊还是化神境,他们从丹枫流火回望月峰, 用了小半天时间。
现在他们却已都是合体期、大乘期的大能,自十万大山至丹枫流火,只用了一炷香。
这一路沈星河一直外放着神识。
合体境修士的神识能让他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所以即使远在云端之上, 沈星河依旧清楚看到了大地上的一切——
他看到被围困在无边鬼气中悄无声息的万剑宗;
也看到往日热闹繁华的天权城已成空城;
与其毗邻的太一宗同样空无一人,两百年前尚还赫赫扬扬的一流宗门, 如今四处都是肆虐的鬼气, 白骨遍地;
他还看到昔日育有洛水仙庭的洛水已完全断流,彻底干涸, 沿岸连稀薄的灯火都不再有,一切都在森寒的鬼气下破败不堪;
看到从前如星星般散落在各处的大小宗门世家, 皆门庭空寂, 寸草不生。
他还看到许许多多散落在天屿大陆上, 像是在逃亡路上的普通人的白骨。
在那些白骨上, 仍有像是匆忙准备来不及包好的行囊,重重压在他们折断的脊骨上,也不知过了多少年。
他还看到无数鸟儿、走兽的白骨。
看到山川草木于无处不在的鬼气中寂灭凋零。
看到大地上有龟裂的像是趴伏着巨大蜈蚣般的深深的疤痕。
整个世界都好像被那代表死亡和不详的黑雾所笼罩。
冷寂。
安静。
悄无声息。
云端之上, 沈星河沉默地看着大地上的一切, 暗红的凤眸中, 点点微光像是被飓风肆虐的烛火, 眼看着便要熄灭在那无边无际的黑沉鬼气中。
眼前却忽然被几根温凉莹白的指节所覆。
有人扣着他的后脑, 轻柔地把他拥进一片洁净的雪色。
苍穹之上, 有微弱的月光自云舒月肩头散落,坠入沈星河失焦的眼中。
“不要再看了。”
有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脑后、背后不断有人在轻轻拍抚。
沈星河安静地趴在师尊怀中,半晌,终于疲惫地闭了闭眼,一时竟有些分不清,自己之前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只有眼前的师尊才是唯一的真实。
大地上的一切带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了,以至于沈星河有那么一刻,竟开始怀疑这世界是不是只有他和师尊还活着。
再多的,他什么都不敢想。
不敢想柳前辈、摇光、万剑宗的大家,也不敢想白灵犀、白秋和飞羽集千千万万的鸟儿。
不敢想大家是不是还活着,也不敢想他们是不是早已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死亡。
但他并没有欺骗自己太久。
沈星河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不能接受现实的人。
他抱着云舒月深吸了好几口气,像是想从师尊身上汲取些力量,最终却仍舍不得离开这个温凉的怀抱。
最后到底还是仍停留在这里,低声说道,“……师尊,大地上的一切,都被那些鬼气吸干了。”
“和宇文珏之前的做法一样。”
话一出口,沈星河才发现自己的嗓子都哑了。
之前没说话时好像还忍得住,声音出口后,那些后知后觉不断上涌的怀疑、恐慌以及巨大的不安,仿佛也紧随而来,倏然染红了他的眼眶。
他紧紧攥着云舒月的衣袖,颤抖地问云舒月,“师尊,您说……他们还活着吗?”
云舒月稳稳抱着他。
许久都没有回答。
……
乾元王朝位于天屿大陆中南,是屹立万年不倒的顶级修真世家。
两人抵达乾元王朝时,远远地,沈星河便看到云端之下有辉煌的灯火在闪烁。
自十万大山一路肆虐的森寒鬼气像是遇到了屏障,堪堪止步于乾元北境之外。
自乾元北境一路向下,大大小小的城池中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人声鼎沸,火树银花。
浓重的烟火气息直上云霄,让沈星河都忍不住有一瞬恍惚。
仿佛自鬼域重回人间。
但他很快又看到乾元北境外遮天的无边鬼气。
尚未回暖的心再次落入幽咽沉冷的冰湖之中。
……
沈星河和云舒月并未在路上停留,很快抵达位于乾元王朝最南端的边城丹枫流火城。
与北境一样,丹枫流火城外同样有阴寒的鬼气在虎视眈眈。
之前在云端时沈星河便已注意到,乾元王朝的所有城池上都有一道肉眼不可见的防护结界,这些城池能在那无处不在的鬼气中安然无恙,正是那防护结界的功劳。
出人意料的是,以沈星河如今合体期的修为,竟都有些看不出那结界的深浅。
询问云舒月后,师尊给出的结论竟也是,若想在不惊动那结界的情况下直接入城,有些麻烦。
沈星河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师尊如今已是大乘尊者,这护城结界竟连师尊都无法轻易规避,设下结界的究竟是什么人?难道也是大乘期?
不过,提到规避,沈星河立刻便想到连天道都能规避的“蜷云”,也不知道“蜷云”能不能也规避过这防护结界,让他师徒二人能悄无声息地入城。
不怪沈星河如此谨慎,实在是崇光界如今的情况太过诡异,乾元帝尊符熄又是他和师尊前世的仇敌。
乾元既然能设下这么多连师尊都无法直接规避的防护结界,谁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后手?
最关键的是,乾元王朝当初可是全大陆通缉过他和师尊。
当年在丹阳秘境中,即将消亡的泉弦曾神色奇异地唤过沈星河一声“小师弟”。
容烬死前,也曾莫名梦到过前生的记忆。
还有与七杀联合在望月峰设下“诛仙灭魔阵”,明明接触不多却企图置他们于死地的沈卓。
以及疯了一样吸光全魔域生命力,即使在战争中也不忘针对他师徒二人的宇文珏。
宇文珏沈星河并不知晓他是否是受了谁的教唆,但沈星河其实早就怀疑,沈卓是不是也从何处得知了前世的事。
不然像他那样心机深沉,极懂得明哲保身的人,本不太可能对他和师尊下杀手。
而若沈星河的猜测为真,那么,前世同样对师尊犯下不可饶恕罪孽的乾元帝尊符熄,以及药王谷主花沉,是否也同样知晓了些什么?
非常时期,沈星河并不敢轻易去赌。
这样的感觉,沈星河已十分熟悉。
就像当初他和师尊九死一生渡劫成功,双双晋升,逃离丹阳秘境后却发现外界已倏忽八百年,原本沈星河以为甩开一大截的敌人们进境飞速,同样渡劫成功,让沈星河连放松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如今他和师尊好不容易再次渡劫成功,一个合体一个大乘,明明只离开两百年,归来时却再次面临几乎颠覆整个世界的巨变——
不知道那无边鬼气究竟从何而来,不知道藏在暗处都有哪些修为如何的怪物,本以为足以傲视崇光界的修为再次扑朔迷离,让沈星河只能谨慎再谨慎,不敢有片刻放松。
尤其是,若飞羽集还在,那些鸟儿如今大多应都是生活在乾元的城池中。
沈星河想先看看它们,如今都过得如何。
沈星河心思百转时,云舒月已把“蜷云”分成两部分,一份仍留在自己腕上,另一份同样指甲大的白团子,被他送至沈星河耳畔,与那串雪白的叶片穿在一起,坠在沈星河颈侧。
如沈星河所想,能规避天道的“蜷云”同样能规避丹枫流火城的结界。
戴上那一小块“蜷云”后,沈星河很快发觉自己和师尊的气息被完全隐藏了,仿佛空气般轻易穿过了丹枫流火城的结界,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当他们经过城门的守卫时,守卫的目光也丝毫没落在他们身上。
这倒是省了沈星河和云舒月许多功夫,因为他们一个青发红眸,一个白发银眸,容色又都倾国倾城,特征实在太过明显,若不刻意变幻外表,只一眼便会被人认出真实身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