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暗恋我师尊,除了我(272)
沈星河却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院中和外面墙壁上的画, 都是你画的吗?”
“你认得院中这朵花吗?”沈星河指了指离他和师尊不远的那朵线条凌乱的花。
那少年魂魄似有些迟钝,沈星河也不知这是否是因为他在那天意菩提子中沉睡了太久。
听到沈星河的问题后, 那少年眼中有短暂的茫然, 似有些跟不上沈星河的思路, 但他很快顺着沈星河的手指看到了那朵画在地上的花, 这才微微启唇,哑声说道,“那是……天雨曼陀罗。”
“见此花者, 恶自祛除。”
沈星河微怔, 没想到他竟真认得那花, 亦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见此花者, 恶自祛除。
这说的是师尊身上与生俱来的那股净化之力吗?
他很快又问那少年, “你是在何处见过这花?”
那少年闻言, 神情很快变得恍惚,似陷入回忆。
半晌,才低声说道,“是……无垢大师。”
“佛宗禁地。”
“他说……崇光之危,解在此花。”
瞳孔猛地一缩,沈星河倏地看向师尊。
这少年虽语焉不详,但沈星河还是立刻捕捉到了重点——“崇光之危,解在此花”!
“此花”即天雨曼陀罗,也就是师尊。
崇光界如今危如累卵的情况有目共睹,连沈星河都看得出此世大厦将倾,若无奇迹,恐无力回天。
但这和他师尊又有什么关系?他师尊又不是救世主!
这肮脏不公的世界也根本不值得师尊去挽回和拯救!
再说此世天道一直恨不能置他师尊于死地,他师尊是疯了才会去拯救世界!
与拯救世界相比,沈星河更希望师尊能独善其身,早日飞升离开崇光界这摊烂泥!
他紧张地望着云舒月,很怕师尊会心生动摇,真因这话而生出拯救世界的心思。
其实沈星河也不是没有过犹豫,在去帝尊庙之前。
那时沈星河虽已知晓如今乾元地界所有生灵,皆若被圈养的牲畜般满脑子繁衍,但沈星河很清楚,这是众生为活着而不得不做的妥协。
对于他们,沈星河只有怜悯,并无憎恶。
直到,他亲眼在帝尊庙中,看到人吃人的惨剧。
更可怕的是,人们明显已对此习以为常。
那时沈星河就知道,这世界已彻底没救了,也早已没了拯救的必要。
沈星河对众生最后的那点怜悯,也随着吃人一事的曝光,彻底消散。
——这世界已经烂透了。
根本不值得任何人花费任何心思和力量去拯救。
它也没法救。
通透如师尊,定也早看得分明。
他定定看着云舒月,很快对上师尊温和却沉静的眼。
沈星河就知道,师尊果然没有因那句话而心生动摇,紧绷的心弦这才微微松了些,复又看向那少年的魂魄。
那少年虽知晓天雨曼陀罗,甚至画过师尊的叶片,但他显然并不知晓那些花叶与师尊的关系。
想到他曾在话中提及无垢和佛宗禁地,沈星河猜测,这少年当初或许是在佛宗禁地中见过天雨曼陀罗的花和叶。
至于那句预言似的“崇光之危,解在此花”,极有可能是出自无垢之口。
再多的,这少年应当也不知晓了。
只是,佛宗禁地中为何会有天雨曼陀罗?
“你当初看到的是真花吗?”沈星河又指着那花问道。
那少年眨了眨眼,缓缓说道,“……是图腾。”
沈星河微微蹙眉,立刻传音给师尊,【师尊,这世上还有除您以外的天雨曼陀罗吗?】
云舒月沉吟,【未曾见过。】
沈星河一想也是,若天雨曼陀罗是一个种群,这种花又有强力的净化功效,根本不可能在崇光界寂寂无名,甚至在顶级宗门世家的玉简中都不曾记载。
所以,师尊极有可能是这世间唯一的天雨曼陀罗。
但若是如此,佛宗和鬼域又为何都有天雨曼陀罗花的图腾和石雕?
心中犹豫了一下,沈星河还是没忍住,小声问云舒月,【师尊,您当初开花的时候,附近有人吗?】
若那曾藏于鬼域深处的怪物和佛宗的人曾见过师尊开花,会把那花复刻出来似乎也就不奇怪了。
让沈星河略感意外的是,师尊听到这问题后沉默许久。
半晌后,才轻声说道,【我不知道。】
沈星河一怔,就听师尊继续道,【那时为师只有金丹期。】
所以,若他开花时,周身有金丹境以上的人在,云舒月根本不可能察觉到。
这话明明没有任何问题,沈星河却忽地愣住了。
他怔怔望着云舒月,神思一阵恍惚,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也直到此时,沈星河才后知后觉想起,他的师尊,并非与生俱来便如此强大。
即使是师尊,亦曾有过孱弱幼小的时期。
那时身负异香又被“天罚”苛待的师尊,又曾……经历过什么?
这些年沈星河从未见过师尊开花,但即使不曾开花,每逢七月十五师尊身上的香气都会引发无数生灵的暴动,那当年师尊开花时,又会是怎样的景象?又是否真引来过什么连师尊自己都不曾知晓的怪物?
睫毛狠狠颤抖一瞬,沈星河只觉得整颗心都深深陷落下去,被未知的猜测惊出一身冷汗,又后知后觉缓缓漫上一股浓重的心疼和恐慌。
他几乎立刻就扑进云舒月怀中,狠狠抱住师尊的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定师尊是真的就在他眼前,亦不曾经历过任何会令他崩溃的伤痛和折辱。
不然……他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腰上被一双手臂紧紧环着,沈星河的动作太突然,让云舒月都有些猝不及防。
但即使听不到小家伙的心音,单从他控制不住剧烈颤抖的身体,云舒月都能清楚感知到沈星河对自己的担忧和在意。
不想沈星河如此担心自己,云舒月缓缓轻拍着青年战栗不止的脊背,温声说道,【早年为师一直避世而居,几乎不曾遇到任何人。】
沈星河其实很清楚,师尊是在安慰自己,但他还是忍不住闷声问道,【为什么是‘几乎’?】
说完,沈星河就知道自己这是在无理取闹,因为他其实很清楚,当天道降下“天罚”时,师尊会流落到何处,会遇到什么人,根本不受其控制。
沈星河其实一直都不敢想,在自己重生前,师尊是怎样熬过那么多年“天罚”的。
他根本不敢想。
因为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可能改变任何事。
【师尊,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
他几乎立刻就对云舒月道了歉,怕自己让师尊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云舒月却只摸摸他的头,对此其实并不在意。
沈星河又在师尊怀里趴了会儿,心中虽然仍恹恹的,却还是让自己强打起精神,很快又重新站起身来,继续向那一直安静望着他们的少年提问。
“我在外面的墙上,还看到过几幅壁画,上面画的是一条长虫和一团乱线,还有许多点痕,那是鬼城酆都吗?”
那少年死气沉沉,只有在听到沈星河提问时,才会有些反应,其他时间都只静静望着沈星河二人,神色却时常恍惚,像是在神游,又似是沉浸在遥远的回忆中。
听到沈星河的问题后,那少年回忆了一会儿,这才声音喑哑地道,“当年……无垢大师本想送我去轮回,还特意送我去了鬼域。”
“但到那里后,我们才发现,酆都城已名存实亡。”
“无垢大师不得不带我返回佛宗,多方探查,这才确定,酆都确实已变故多年。”
沈星河沉吟,如此说来,那涂鸦所画确实是酆都。
“那长虫是什么?”知道这少年如今神思迟钝,沈星河索性把问题拆开了问。
问题简单后,那少年思考的时间果然也缩短许多,很快回道,“……是烛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