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夫体弱多病(258)
宿怀璟面色微暗,情绪不太好,攥着容棠的手变得更紧,稍显低落地说:“对不起。”
他应该将这里打扫得更干净一点再让棠棠过来的。
容棠那只是随口一说的托词,更脏的牢狱他也不是没去过,闻言愣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宿怀璟是在为什么道歉,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
好在很快就到了盛承厉的监牢,容棠往旁边扫视了一圈,想要找人。
宿怀璟见状便问:“棠棠在找谁?”
容棠下意识摇头,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昏暗的监牢里,草席上坐着的人格外狼狈,惯用手的手筋被挑掉一根,软趴趴地耷拉着,头发乱糟糟成一蓬蓬,所谓天道之子这时候只是一个与蛇虫鼠蚁为伴的阶下囚。头发里爬出只虱子,落到地上,呆坐着的人这才有了反应,抬起还能动的那只手,将虱子按死在手下。
容棠瞬间皱了皱眉。
他说不上心里究竟是什么情绪,对面前这个人,回护之心曾有之,愤恨之心亦曾有之。
他曾想让他死在自己手下,可等真在天牢里看见盛承厉模样的时候,容棠只觉得讽刺。
加上原著,这已经是盛承厉输在宿怀璟手下的第四次了。
他永远是手下败将,也永远是阶下囚。
可这样狼狈的男主,容棠以前从没见过。
宿怀璟也曾狼狈过,也被人用细金的锁链锁在风月楼,摆弄成一朵任人采撷的花一般候着来人过,可容棠看见他,心绪震荡只觉得心疼愤怒。
如今隔着一座牢门望向盛承厉,心疼没有,愤怒没有,空余满腔无言的讽刺和漠然。
他只看了一眼,转身就想走,监牢里坐着的人却突然抬起了头,眼睛又被挖掉一颗,一颗浑浊染血,一颗空洞骇人,却在看清来人面孔的瞬间勾出一个笑意,甜腻又瘆人,轻声道:“先生来看我了呢。”
容棠不自觉轻颤了一下,脚步停住,与他对视。
盛承厉单手撑着地,似乎想站起来与他平视,可挣扎了一下没站得起来反倒渗出了一头的汗,索性坐在原地,微微抬起头看向容棠。
容棠纳闷,偏过头问宿怀璟:“他怎么了?”
宿怀璟:“身上打了几颗钉子,不打紧。”
容棠没了声儿,盛承厉喘过那口气之后,歪过头,疑惑得很,问他:“是先生让他留我一命的吗?”
容棠:“不是。”
盛承厉张开嘴无声地“啊”了一声,想明白什么一样轻声道:“那便是宿大人还有要我做的事情?”
宿怀璟冷眼望他,并没有在容棠面前说自己的打算,而容棠其实也没有要跟盛承厉叙旧的意思。
纯粹是宿怀璟给了他一个台阶,他顺势下着就过来了,就当见这个“天道之子”最后一面,更重要的是想看看那个“天道”在不在这里。
很可惜,没看见人,那留在这里其实也没什么意义。
盛承厉看看宿怀璟,再看容棠,一只眼球转了转,最后定格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他沉默两秒,似乎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想要挑眉,可脸部肌肉刚一动作就被扯着疼,到底什么多余的表情也没做出来,只是低下头闷闷地笑了许久,最后抬起眼的时候戏谑地看向容棠,轻声问:“表哥,师父走之前没跟你说什么话吗?”
容棠怔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眼神微动,戒备警惕地看向盛承厉。
盛承厉恶作剧得了逞,也不多说什么了,往后一躺睡了下去,口中念念有词:“先生既不是来看我的,那就回去吧;宿大人既然还有事要我做,便让我休息一下好了。”
容棠往前走了一步,面对牢门,冷声问:“你知道什么?”
“好严啊先生,你以前可从不对我这么严格。”盛承厉撒娇一般抱怨着,容棠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宿怀璟却再也听不下去,冷眼看了两秒,唤来狱卒:“割了他舌头。”
盛承厉一惊,立马翻身坐起来,死死地瞪着宿怀璟,咬牙道:“你是真的毫无顾忌。”
宿怀璟却问:“不割了你舌头,你就会如实相告了吗?”
盛承厉瞬间哑口,恶狠狠地盯着宿怀璟,单瞳里全是未言说的怨恨愤懑。
宿怀璟等了几瞬,没等到回答,牵着容棠转身就要走,狱卒已经拿着火桶和剪刀往这边走来。
容棠不知道宿怀璟的决定算不算得上是最优解,他只知道盛承厉如果想借此威胁宿怀璟,那必定是打错了主意。
结果刚走出两步,就听见盛承厉在身后阴恻恻地念了一句:“参星出西方,商星出东方,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容棠霎时停下脚步,面上出现一瞬空茫,宿怀璟见状,叫停狱卒,低下头轻声问容棠:“怎么了?”
容棠下意识握了握拳,摇头:“没事。”
慧缅问他没有什么要问自己的了吗,盛承厉念出了“天道”当时写在纸上的那一句诗。
便是容棠再不往心里去,也该起疑。
这好像……是一个诅咒。
他抿了抿唇,抬起头看宿怀璟,状似不经意地岔开话题:“登基大典的日子选了吗?”
宿怀璟眸光微动,看出来他有隐瞒,却也纵着,牵着容棠的手往天牢外走,温声回复:“还没有,近期没有特别好的黄道吉日,而且也不能太仓促,可能要到下个月。”
那就是还有小半个月的时间,容棠点点头:“好。”
宿怀璟一开始还不知道他这声好应的是什么,可等二人在街上吃过夜宵,宿怀璟送他回永安巷,在院门口踌躇不前,正想死皮赖脸地求一求棠棠今晚能不能让他留宿的时候,容棠却打了个哈欠,懒声吩咐:“去打水,我要洗澡。”
宿怀璟懵了一秒:“?”
容棠面色不善地看他:“疑惑什么?你也要,身上很脏,不洗澡别上我床。”
宿怀璟:“???”
棠棠好像吃错了药!夜宵里下了药!!!
宿小七来不及思考,生怕容棠反悔,立马就答应下来掉头去烧水。
走进厨房的一瞬间他又想了想,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唤来行风:“去街上找那卖元宵的老伯,把配方买回来。”
行风:“???”
您……脑子不太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棠棠:完蛋,好像有什么诅咒……唔,先多跟小七睡睡觉吧。
宿宿:好耶!棠棠被我(哔——)傻了!(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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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出自杜甫《赠卫八处士》
第173章
宿怀璟的登基大典之前,礼部还另外秘密办了个极小型的登基仪式。
卢嘉熙接到命令的时候愣了很久都没回过来神,再三跟宫里宣旨的太监确认,结果得到的都是肯定的答案。
于是在内务府太监、礼部司仪、以及一干狱卒的见证下,大虞出现了历史上第一个最匪夷所思、令人不解的登基仪式。
帝王甚至没有一身像样的龙袍,仅仅是将先帝那些还没在宫变中损坏的衣服挑了几件出来,也不拘良辰吉时,不管地点人物,潦草至极地匆匆给盛承厉办了个登基。
连当事人本人都一脸迷茫惊恐,而等他反应过来之后,突然撕心裂肺地笑了出来,笑到最后开始咳嗽,几乎要将心脏都从嗓子眼里咳出来。
咳完又开始哭,大笑着地哭,血泪从眼眶往下流,一滴滴地砸到衣服上,将那件本就皱皱巴巴的龙袍洇得更加寒碜,简直不应该出现在一个“皇帝”身上。
盛承厉仅一只手能动,气得要将龙袍撕下来,可礼未成,狱卒甚至不准他动弹,一边一个将其架了起来,完完整整地听完礼部宣讲的一套帝王登基流程。
等盛承厉名义上真的成了大虞的皇帝之后,狱卒才从他身边撤开,盛承厉愤恨地撕下龙袍,往地上一扔。
宣旨的太监忙将衣服捡了起来,搭在臂弯,轻轻地拂了拂上面灰尘,阴柔地道:“陛下何必动这么大气,这不是正是您一直以来期盼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