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亡国之君的寝殿后(64)
可距离太近,他回头发现的过程中也耽误了些时间,这一个转身的距离并不足以让他完全躲开致命的攻击。
电光火石间,他手中只有那把匕首。
他将那支只有五寸长的匕首反握横档,拦在了腰侧。
长剑被匕首略微改变了行进的路线,没能直刺进白鸥的腰腹,但还是从腰侧划过,留下一道约莫三寸长的口子。
禁卫中有离得近的人连忙上前,挥刀间便让那个伪装成尸体的人成为了一具真正的尸体。
白鸥握着匕首的手被方才利刃相交传来的力量震得微微发颤,他看着自己腰侧渗出的鲜血——
李遇在千里之外,又救了自己一命。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剩下的禁卫中也不知是谁先领头,了结了手边的“盗匪”,剩下纷纷手起刀落——
鲜血染红了白鸥的半副罩衫,场上也再无活口。
“嘶——”白鸥捂着渗血的侧腰,咬牙道:“你们干嘛呢!”
禁卫齐齐跪地,“属下该死!”
白鸥沉沉地阖上眼皮,咬着牙平息心底的怒气,直到陈安上前关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算了——”他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转身对陈安小声道:“我先去包扎,你看着他们把尸体收拾一下,找几个你义父的人,我马上就来,看看能不能从尸体上找出什么。”
陈安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见白鸥身侧的衣摆已经有血珠滴了下来,他叹了口气咽下,回身吩咐了两个陈琸的人赶紧跟上。
帅帐之内,随军的医士已经完成了对白鸥伤口的清理和包扎,时间也近晌午了。
白鸥一直紧紧地阖眸,心思完全不在腰上。
之前陈安关于牌子的事情只说了一半;方才突然出手的禁卫又砍断了“盗匪”的所有线索;还有,都巳时了……
之前禁卫们几班倒地挑水,本就是人困马乏,昨天就几乎折腾了一整宿,现在连自己都弄得如此狼狈,今天吃水的问题要怎么解决?
所有的问题千头万绪地铺在眼前,他精疲力竭、焦躁不安,被一种深重的无力感裹挟的同时,还要强忍着腰间的剧痛。
这让他想到自己不在的那两个月,李遇独自面对着江南的噩耗一道道送抵江宁,面对着陈琸的倒下,面对着周哲翎的威胁,还要面对自己离开的事实……
那时的小皇帝会不会也像现在的自己一样——
心力交瘁。
他摸出那把匕首用力地反复擦拭,然后心疼地捂在胸口——
就像是把那个清癯的少年揽在怀里。
互相慰藉。
晌午都快过了,闹腾了这样一整夜,刚刚安静下来的营地并没有歇息太久就有开始了喧嚷,而且那吵闹声隐隐有了越来越大的趋势。
“来人——”
白鸥有些不耐烦地唤了一声,顺势把匕首重新插回靴筒边。
听到有打帘进帐的脚步声,他烦躁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陈安,“你怎么来了?”
陈安看了眼白鸥身边的医士没有立刻答话,白鸥见状看了眼自己已经包扎完的伤口,他挥了挥手,吩咐那医士退下。
看着那医士退出了帐帘,陈安才上前小声道:“将军,外头出了点儿事儿。”
昨夜又是火把又是撕打,阵仗闹得不算小,惊动了附近的村民;他们一早起来四处打探,又有人瞧见了营地里在搬尸体。
这附近都是以姓氏聚集的小村落,家家户户都沾亲带故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一时间谣言四起。
有传营地里的尸体堆积成山,禁卫都快死完了,粮食全被抢走了;也有传禁卫准备拿粮食银子去孝敬临安城里的大老爷,被灾民们发现,所以知道实情的灾民都被灭了口。
灾荒年间,谁家里没有饿死过个把人,就算有幸自己家里没有,左邻右舍的也总见过;生死存亡面前容不得胆怯,他们很快集结在营地门口,讨要说法。
“呼——”
白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挺直了酸痛的腰背起身,他随手披上昨夜那件已经破破烂烂的罩衫,一面系着腰带,一面朝帐外走去。
“跟我去瞧瞧。”
营地外已经集结了众多乡民,看着有那么点群情激愤的味道,但手无寸铁的乡民们到底还是忌惮着禁卫军手中的利刃,暂时还没有演变成一场暴//乱。
得赶紧处理了才行。
白鸥想着,揉了揉被这烈阳炙烤得发痛的太阳穴。
“大家安静安静!”陈安率先一步走到人前发话,他指了指身边的白鸥,“这位是今上亲封的羽林军正三品左金吾卫将军,白鸥,白将军,他会给大家一个解释的。”
“你们看到的尸体,全部都是昨夜企图抢夺赈灾物资的‘盗匪’,已经尽数毙命,粮食和银子分文不少,除了需要分发去其他灾区的,一粒稻子都不会少你们的,都安心回去罢。”
几日操劳,整夜激斗,白鸥按着侧腰的伤口,费力地大声解释着。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官字两个口,都由着你们说!谁知道你是不是跟临安城里的狗官们官官相护的!”
果然,人群中很快爆发出质疑的声音;见过临安府尹本人的做派,白鸥对此人在百姓中有这样的声望丝毫不感到意外。
“你们不相信我,总要相信陈琸,陈大人罢?”
临安府尹失尽民心,但陈琸此前数月在江南勤勤恳恳,处事公道,在这一带百姓心中威望颇高,白鸥也只能想到这样的法子平息猜忌。
“白将军是陈琸,陈大人的亲子。”陈安立刻心领神会地解释道:“陈大人病倒了,却仍然心系江南,特意派了自己唯一的儿子来赈济旱灾——”
“不可能!”马上有人出言打断了陈安,“陈大人的儿子怎么姓白?”
陈安立刻急得涨红了脸,他有些抱歉地看向白鸥,觉得自己可能帮了倒忙。
“我随母姓。”
白鸥觉得自己就快要练就撒谎不眨眼的功夫了,他知道这个说辞勉强,禁不住细考,立刻转移了话题——
“你们这么多人围在门口,妨碍了禁卫们办事儿,今儿个的水没有人去挑,粮食分给你们也变不成吃食;若是实在不放心,你们大可推举出几位信得过的乡亲,随我进营地瞧一瞧,看看我白鸥有没有哄骗大家。”
总是眼见为实,乡民们自是觉得白鸥说得在理,可前脚还传着有人被“灭口”的谣言,谁都不愿意以身犯险。
人群开始推推搡搡,突然有个中年妇女被推了出来——
“姜大婶儿,你去罢!你是识字的,见过世面,省得我们去了还要被骗。”
白鸥也没有撒谎,他不关心来的人是谁,只想赶紧把面前的事儿平了,后面还有好些问题等着他。
他看也没看被推出人群的妇女,只吩咐一旁的陈安带人跟上,转身就往物资堆放的地方去了。
走出去好长一截,待身后嘈杂的议论声渐渐都远了,白鸥突然听到身后的妇人一声尖叫。
“啊——”他们一行刚好走过昨夜那伙“盗匪”的尸体旁,乡野妇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跌倒在路边,“真、真的死……死了这么多人……”
白鸥蹙眉听着,这声儿,还有点耳熟?
他驻步回身,看见跟着自己的居然是姜家村那个救了自己的妇人。
“姜大嫂?”他躬身将那妇人扶起,“您还记得我吗?”
“你是——”妇人盯着白鸥打量了半晌,白鸥脸上还留着昨夜的血迹和尘土,未来得及收拾,她老半天才将人认出来,“是你啊,小伙子!”
“是我。”白鸥深深一揖,“当日救命之恩还未有机会言谢。”
“不敢不敢——”
乡野妇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大人物,还对自己作揖道谢,那妇人吓得急忙摆手,连连退后,脚跟绊到一边的尸体,差点又吓得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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