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亡国之君的寝殿后(33)
“如果有一户人家,很穷很穷,就快饿死了,您知道他们会在三年后过上好日子,可是明年会很难熬。您现在就能帮他们度过明年的难关,可是——”
白鸥说着回过头,苦涩一笑。
“可是如果您现在帮忙,就不能保证他们在三年后过上好日子了,您还会帮这个忙吗?”
“白禁卫是生在好人家的罢?”苏嬷嬷笑着拍了拍白鸥的肩膀,“一看啊,就没有过过苦日子。”
“穷人是不会想着明年,更不会想着三年后的。”
“三年后会如何,老奴如何知道?白禁卫的问题,老奴答不出;但穷人的日子,老奴是过过的。”
“穷人们只会想着今天能不能吃饱,他们连明天都没有时间思考,还谈什么三年。”
“饿着肚子,是活不到三年后的。”
雪住以后的气温更低,白鸥听着苏嬷嬷的话,看着耳畔边老者哈出的白气。
这二十多年的日子,他过得随心随性,只做自己愿意的事情,在不影响旁人的前提下;可当命运推着他为旁人做选择题时,他找不到那个正确的答案。
直到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从来不需要谁为谁做选择,一切的前提是活着。
他一直迟疑,如果自己真的扭转了明年殇宁必将衰败的局面,是不是会改变三年后北胤吞并殇宁的定局,如果那样的话,会不会抹煞掉未来的那个康平盛世。
可如果那些人都活不过明年,三年后的选择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自己真的可以做什么,凭什么袖手旁观,替那些人做出选择?
只要他们活下去,历史总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在史书的记载中,殇宁走向倾颓的时间,和北胤走向强盛的时间,基本吻合。
在北胤强盛的道路上,有两件东西,功不可没——
而这两件东西,小皇帝现在,正好用得上。
白鸥站在风暴的中心,终于接受了从一个无辜的旁观者到一个历史的见证者的身份转变;然后他开始慢慢相信,自己也许会是历史的缔造者。
“嬷嬷。”他释然一笑,回头同苏嬷嬷道:“你摔伤了,陛下会经常教小姚来看您罢?”
“是。”苏嬷嬷慈爱地笑道:“皇帝体恤老奴,每晚都教小姚来送药。”
“那您再见到小姚的时候,帮白鸥带个话罢。”白鸥回头,已经抬脚往前走,“三天后丑时三刻,让陛下在凉亭等我,就说——”
白鸥的声音和步子一道顿了顿,“就说我来教他吹之前那首曲子。”
“凉亭?”苏嬷嬷疑惑片刻,便笑着点了点头,“你是要帮皇帝罢?”
“嗯,凉亭。”白鸥的笑容终于和天气一道放晴,只是绕开了苏嬷嬷的问题,“陛下他知道的。”
“老奴知道你是好人,其实皇帝,也是个好孩子。”苏嬷嬷叹了口气,“国家大事我这个老婆子不懂,可如果不是太麻烦的话……你帮帮他。”
第34章 我看错了。
三天后的丑时三刻将近,李遇站在摆满炭盆绿植的凉亭,表情尽可能的沉静,好像这一天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他时不时从袖袋摸出个纸团似的东西摊在手心里看的动作,出卖了他的紧张。
“陛下。”
小姚掀帘进来行了个礼,抬头时正瞧见李遇慌张地把手心里的东西往背后藏。
“是奴才。”他轻声解释了一句,便上前收拾起李遇面前的书案。
“他来了?”李遇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里没有掩饰住那荒唐的欣喜,他尴尬地清了清嗓,故作轻松道:“你收拾这做什么?”
“白大人来了。”小姚手上的动作未停,颔首道:“奴才远远地瞧着,像是抱了一摞东西。”
小姚埋首收拾着,没有看见李遇嘴角不自觉地朝上扬了扬,只是余光瞟见身前的皇帝小心翼翼地将那团皱巴巴、脏兮兮的奇怪纸团收进了袖袋里。
他轻轻蹙眉,在李遇看不见的地方叹了口气。
白鸥捧着一摞宣纸卷走到凉亭边上,没有看见小姚就直接钻了进去;他本来就不是个守规矩的,现在两只手也不方便,便把礼数都抛在脑后,只点点头唤了声:“陛下。”
“来——”李遇心虚地把那只袖袋里藏了东西的手背到背后,轻声道:“来了……”
小姚在一旁把什么都瞧在眼里,也不多言,默默地行罢礼便躬身退了出去。
“学曲子……”李遇看着白鸥把带来的东西一股脑扔在书案上,小声道:“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是……曲谱?”
“是图纸。”白鸥“哗啦”一下,利落地在书案上展开带来的图纸,边忙活边道:“你肯定看不懂,捡紧要的,给陈琸送去,他手下一定有能看懂的人。”
“这犁辕为何这么短……”李遇很认真地盯着书案上的图纸,微微蹙着点眉头,小声道:“还是弯的……前方的圆盘又是什么?”
白鸥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不可置信地抬头,认真地盯着小皇帝,“你能看懂?”
“不太懂……”李遇摇了摇头,指尖划过图纸上的图样;他看得太认真,完全没有发现白鸥的异样,仿似喃喃自语道:“这同民间耕作所用的耕犁不大一样。”
说着,他又伸手摸向白鸥带来的另一卷图纸,问道:“这又是什么?”
白鸥双手撑在书案上,勾头认真地打量着小皇帝,轻声道:“筒车。”
他很疑惑,为什么每一次看到的李遇都是不一样的。
“什么?”
不知是因为白鸥的声音太轻,还是这次实在说到了李遇不了解的东西,他疑惑着抬头,额头差点撞上白鸥的下巴。
“你、你……不是……”他慌张地低头,大眼睛滴溜溜地打着转,不知该放在哪里好,“教、教曲子吗……”
“陛下,真的看得懂这些?”白鸥丝毫没有理会小皇帝的慌乱与局促,又再认真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李遇抬头偷瞄了一眼白鸥,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又再急急地垂下眼睑,小声道:“一部分。”
养在深宫,莫说是尊贵如李遇这样年少登基的皇帝,就算是寻常的贵族王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也是寻常,为什么眼前的小皇帝会连这些最基层农机具的图纸都认得?
白鸥只当没看见李遇的小动作,盯着对方上下打量,认真道:“陛下说说看。”
“这里,是耕犁的犁辕。”只要不看白鸥,李遇盯着图纸的样子还是很认真,他伸手指着图样,“可在殇宁常用的耕犁,犁辕都是直的,而且比图上的要长一些。”
“还有这里。”说着他又指向图样的另一端,“我们的耕犁前端,是没有这个圆盘的。”
李遇极其专注地盯着图纸,白鸥则认真地盯着他看。
他突然发现,小皇帝不止不是史书中的样子,甚至就连他亲眼看见的,似乎也从来都不是李遇的全部。
“缩短犁辕改为曲线,会让耕种更省力;前方加上圆盘可使耕犁自由转向,极大的加快耕地的速度。”
白鸥也伸手在图纸上演示,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李遇的,那截纤细的藕白色指尖便连忙缩了回去。
“陛下为什么知道这些?”
“啊?”李遇揣着指尖的狼狈,还在认真地听着白鸥的讲解,没想到会被突然点名,他有些茫然的突然抬头,正好撞进白鸥注视的眼神里。
然后便怔怔地愣住了。“白鸥在问陛下——”白鸥隔着书案倾身向前,“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我……”隔着一方小小的书案感受到白鸥的靠近,李遇连忙垂下了脑袋,“江南是殇宁之重,农耕为万民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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