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士当自强(9)
秦策同样是一脸新奇的样子,谢富倒不怀疑楚淮青提前给秦策走后门,开场之前,谢富偏着头冲楚淮青笑了笑:“虽说玩法前所未闻,不过本质上还是比征战谋略,淮青让我们比这个,难不成是认为殿下可以胜过富?”
哪知楚淮青轻轻摇了摇头。
见谋与经验摆在那,即使秦策再聪慧,也无法胜过谢富,这一点楚淮青从不怀疑。
看自家友人沉默不语,只用一副‘高深莫测(大雾)’的表情看着他,谢富咽了口口水,面上平添了一抹严阵以待。
然而第一局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半柱香时间,谢富赢了。
赢得毫无悬念。
对上秦策平静的视线,谢富久违地茫然了一瞬,满脸无辜地看向楚淮青,楚淮青轻咳了一声:“继续。”
第二局比第一局似乎没什么不一样,谢富眼睁睁看着秦策径直迈入自己的陷阱中,收网的手都带着点颤抖。
第三局比第二局要好一些,至少秦策的兵渡了衡河,但前行没多久,就被谢富早有预料地四面包抄做了饺子馅。确认秦策不是欲擒故纵,谢富以手扶额,颇感头大地直瞪楚淮青,有种被耍了的恼怒,只是楚淮青并没有在注意他,而是对思考中的秦策轻声问着什么。
秦策应声点了点头,看口型是:可以了。
谢富蹙眉不语。
第四局,秦策突然改了计策,遣了一部分兵将从侧面突围,谢富早有预料地将他堵在峡谷口,看着被团团包围的小兵,谢富再没了耐心,深吸口气,准备将秦策的兵吃下再直捣黄龙,然而就在这时,楚淮青对他提醒了一句:“你的粮草快没了。”
什么?
谢富回头一看,终于注意到自方粮草处几个不起眼的敌方小兵。
他与秦策在这边相斗的时间已经足够这些小兵突破重围将他的粮草烧毁。
秦策还是败了,即使没了粮草,剩下的兵也不够秦策抵御谢富全数兵线的强攻。只是这一次不一样,这是第一次,秦策给谢富造成了损伤。
第五局,便是在这愈发凝重的气氛中到来。
这一局,出乎楚淮青所料的长,两人打了几近一个半时辰,最后输的依然是秦策,但谢富的面色也不好过,因为他不仅失了小半的兵,还险些着了秦策的道。
结束之后,两人一致地停了手。对秦策的轻视与不以为意终是渐渐消散,谢富顿了一下,对楚淮青装着可怜:“淮青,富冷了,可劳你为富拿一件衣服过来?”说罢还撩起衣袖搓了搓苍白的手臂。
楚淮青用手一探,果真冰人,当下也没多想,关切又带点气愤地道:“怎么现在才说?”皱着眉头将塌上的被褥扯开披在谢富的身上,又急冲冲地出去拿汤婆子。
秦策的视线跟着楚淮青移到门口,又移了回来:“谢公子想说什么?”
谢富收了掩饰性的笑容,淡淡地道:“富一贯讨厌被人威胁。”
这话说得不客气,但谢富确实有傲气的资本,秦策没有犹豫,向谢富道了歉:“殃及先生来胁迫谢公子,是策的过错。”
秦策的表情诚恳不带虚伪,让谢富的怒火想升也升不起来,揉了额头:“从当权者的角度考虑,殿下做得没错。”
他不想和楚淮青为敌,也不想空有一腔抱负无法舒展,秦策只是准确地把握住了这个命脉。
“殿下的确是位名主,除了殿下,富想不出比殿下这更好的去处,只是富想问问殿下,殿下话语上踌躇满志,但真的就做好争权的准备了吗?”
待楚淮青拿着汤婆子归来时,两人已经谈完,秦策一言不语地抿着茶,不知在想些什么,谢富则侧瘫在榻上,朝着他轻佻地招了招手,声线带娆:“淮青你可算来了,富可都要冷死了。”
楚淮青虽是木着脸,心底还是担心谢富的身体,将汤婆子塞进谢富的手里,又将被褥给拉拢,无视了谢富的挣扎,将这株‘病秧子’实实在在地裹成了一颗球:“先暖一会,我去拿酒过来。”
看到秦策嘴边忍着的笑意,谢富本是抽搐着嘴角,听到酒字立马来了精神,笑弯了眼:“好。”
楚淮青也没忘了自己的主公,转头看向秦策:“殿下可要来一些点心?”两人斗了这么久,也该饿了。
“我随你去拿。”
两人出了门,刚走出几步,楚淮青便听见秦策开了口——
“先生,策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
“是方才与谢富的对局?”
“不是。”秦策看着楚淮青的双眼,“策想问,既然先生能唤谢富为富,那么为何不能唤我为策?”
楚淮青脚步一停。
——先生在回避什么,只不过让你一道唤我为策,便如此不情愿?若秦策再让先生唤些更亲密的称呼,岂不是……
“先生?”
红晕渐渐爬上耳根,楚淮青快步向前:“厨子新琢磨出了糯米软糕,味道不错,你可要尝尝?”
“先生?先生你等等——”
五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大皇子与二皇子争锋相对,朝中两派时时吵得不可开交,每次都以衡武帝的一声怒喝落下帷幕。楚淮青添了一个亲弟弟,自小聪慧,颇受双亲喜爱,只是楚国公依旧没有废世子的意思,让秦策的心稍微安了下来。
唯一奇怪的就是楚淮青这几年愈发不见清闲,三天两回捉不到影,连谢富也猜不出楚淮青究竟是在忙活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这次也晚了,但是不写完真的难受〒▽〒
不要打好伐好qaq嘤嘤嘤
这几天收藏涨得越来越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云城写绷了的原因,有点难过○| ̄|_
下章提要: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17章 第十七章
正是响午的时间,天气却不见得酷热,一道丽影穿梭在这暖暖的阳光之间,像极了一只活泼可爱的灵雀。
“小姐,小姐,你等等我呀!”
身后的侍女别扭地提着裙子追赶,却换来了前面‘灵雀’的一声巧笑:“我说你啊,真是有够笨的。”
侍女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扯着裙摆撇撇嘴:“是这衣服太不方便。”
“哈哈,可是看上去很漂亮呀。”
‘灵雀’说罢伸出了手,笑着捏了下侍女白嫩的脸蛋,侍女一惊,回神之时,‘灵雀’早已再次起步,奔到了人群的前头。
侍女一跺脚,赶忙追了上去,只是没跑几步,便看见她家小姐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
“小姐?”
少女回了神,对身边的侍女小声道:“你看前面那个人。”
“前面哪个人?”侍女好奇地仰头看去。
前面有四五个人,但她只用一眼便找到了少女说的那个人,因为这几个人中,唯独那人是锦衣云纹,生的是一副极佳的好颜面,周遭气质亦是不凡,有种翩翩君子的独特韵味。
那人正站在一处烙饼摊前,和买卖的老人不知是在理论着什么。
“挺好看的,就是太秀气,哪有男人长这样的。”侍女努嘴道,“他们在说什么?”
“不知道。”见惯了粗枝大叶的糙汉子,少女也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男人,所以才忍不住停了下来,此刻被侍女一提醒,倒也腾出了注意力。
锦衣公子似是说得烦了,从怀子掏出一锭银子扔在摊子上,身后的两个小厮紧接着将所有的烙饼用油纸包好,留下一脸迷茫的老人拿着银子看也不是,制止也不是。
侍女目瞪口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强买强卖?”
周围没人阻止,似乎都已经习惯,老人象征性地招了招手,眼巴巴地看着锦衣公子带着小厮扬长而去。
“小姐,老人的东西都被抢光了诶!”侍女看得眼热,她怎么也没想到锦衣公子居然会是这样的货色。
“你先别急,我听大哥提起过,汉人们买卖间用的是一种叫银两的东西,刚才男人不是给了老人一块石头吗?”
“原来那个东西就是银两?”
看着老人宝贝似的将银子揣进怀里,少女点了点头:“应该是吧。”说着,又突然朝锦衣公子追去。
“小姐,你要去哪?等等我啊!”
拐了三四条街,直至锦衣公子和他的小厮进了一处偏僻的小巷。巷道里静悄悄的,似乎没有其他人,少女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锦衣公子就在不远的地方。
残破的房屋内,渣滓土砾堆积在一起,那个在世人眼中十分好看的男人就在这一片污秽中半蹲着身,用修长清瘦的手里拿着几个烙饼,递向几个脏乱的小乞丐。
小乞丐们快速接过,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看起来已经饿了很长一段时间,吃得碎末满地也顾不上,锦衣公子正巧分发完了剩下的烙饼,便顺势伸出手,将小乞丐嘴角的残渣擦去。
小乞丐愣了愣,看着锦衣公子的俊颜立马红了脸,惶恐不安地缩了一下,锦衣公子嘴角微扬,朝小乞丐露出了安抚性的一笑。
这温柔的笑容落在阳光底下,当真是连少女都忍不住怦然心动。
“你是什么人?”
旁边传来问喝声,少女一惊,丝毫没有反抗余地的被两个小厮堵住,看着锦衣公子投来的视线,连忙摆手说:“我不是坏人,我只是路过。”
“我知道。”锦衣公子走了过来,面上全然不见戒备,露出了和刚才一般的笑容,“这么可爱的小姐怎么可能是坏人?”
“我…..”仰头看着锦衣公子的脸,少女发现自己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附近歹人甚多,小姐一个人莫玩久了,还是早些回去的好。”锦衣公子道,“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
“大哥哥,你要走了吗?”身后的小乞丐们问道。
“嗯,大哥哥改日再来看你们。”锦衣公子回头笑说了一句,在少女的愣视下,径直离开。
有那么一瞬间,少女觉得男人真的很好看,不止是样貌,还有其他的地方。
“公……小姐,终于找到你了!我们快回去吧,少爷该等急了!”
“瓦吉娜,汉族的男人都是这样温柔的吗?”少女喃喃道。
“什么?”侍女疑惑。
少女突兀一笑:“没什么,我们走吧。”
锦衣公子与小厮行走在大街上。看着街上行人步履冲冲,满脸兴奋地朝城门口跑去,其中一个小厮忍不住问道:“少爷,他们这是去干什么?”
“你傻的吗。”另一个小厮顶了顶他的胳膊,“忘记之前发的公告了吗?今日是突厥公主进京和亲的日子!”
“号称突厥第一美人的那位公主?”小厮咂舌,“真想去看看是什么模样。”
“少爷,你说突厥公主是不是真的长得特别美?”
锦衣公子停下脚步,回了头,轻声道:“突厥公主么……”
在锦衣公子几人的身后,众人哄闹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华丽的车架随之而来,优哉游哉地顺着道路朝皇宫的方向而去。路过锦衣公子的时候,一阵风吹过,撩起车架的布帘,戴着面纱的突厥公主微侧了眼,看见锦衣公子之后,眸中似有颤动。
风停歇,布帘落了下来,遮住车架里的一切,锦衣公子亦说出了未说完的话——
“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秦策:为什么我不在先生的身边,为什么一个谢富不够先生转眼又去撩了别人!
第18章 第十八章(二合一)
点碎细雨落在地上,啪啪声响不断,天空笼罩着一层雾霾,像是灰蒙蒙的囚笼覆压而下。
有什么人在哀怨,有什么人在哭丧,楚淮青能感觉得到,但他没有停下脚步,即使他的双手已经开始颤抖。
他决然地走进了恭贤王府。
里面的人正吵得不可开交,他的友人谢穷酒被人拎住了前襟,却以一种若无其事的目光冷冷地看着对方,嘴中不断讥讽着什么,将那人的脸气得更加涨红。周围的人都在劝架,楚淮青也连忙走了过去,刚伸出手,便发现那些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齐齐转过头来注视着他。
那称不上是友好的视线。
——是他,如果不是他向主公提议攻打平洲,我们也不会陷入这种困境。
——现在益州被大军包围,城中皆是老弱病少,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哈哈哈,本想青史留名,没想到落了这么个下场!
——什么天纵奇才,我看全是纸上谈兵!
楚淮青停在原地,没有言语,谢穷酒一蹙秀眉,一把甩开拎着他衣服的人,径直走到楚淮青的身边,将说了闲话的幕僚谋士都挤到了一边去,冷眼环顾着四周的人群。
——当初淮青的提议可是很明确地征求过大家的意见,出了问题也只能说是大家的责任,逞什么嘴舌功夫相互推卸,有那个功夫瞎嚷嚷,不如说出一个计策解决当下之危!
谢穷酒的言语算是镇住了一些人,但还是有不怀好意的眼神依旧停伫在楚淮青的身上,那些平日里眼红嫉恨楚淮青的人都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势必要让楚淮青一蹶不振。
楚淮青的手心渗出了汗渍。
说点什么…..该说点什么…..快说点什么!
就在此刻,一只手从旁伸出,将楚淮青搂了过去,楚淮青的背部撞在一个结实坚.挺的胸膛上,震得他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我相信先生。】
………..
又是这个梦。
楚淮青睁了眼,挺直身,以手抚面,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
由于这几年一直相安无事,他已经很少再频繁梦见前世征战的艰苦日子,没想到昨日偶然碰见突厥公主,倒让他重新做起了这一类的梦。
“先生,你醒了?”
身旁的声音带着少年郎特有的磁性,因为嗓音还未长开而稍显柔和,楚淮青还未从前世的记忆中脱离出来,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床榻被压陷了一边,似有人将身体凑近,迷糊着的人终于反应过来,猛地侧头看着凑到面前的少年:“殿下?”
在楚怀青有意无意的调理下,秦策的身体再不如早几年看上去的那般柔软,身高很快越过了同龄人,到了楚淮青肩膀的位置,以至于每回秦策一靠近,楚淮青都会本能地淡下脸来抵御秦策带来的压迫感。
看到楚淮青的双眼瞬间清明,又恢复了往日的正经模样,少年似有遗憾地微叹口气,也就先生刚醒的那段时间才能看到这么可爱的景象了。
“是我。”
楚淮青按揉了一下涨疼的太阳穴:“您怎么会过来?”
“先生莫不是忘了?今日轮到先生教我课业。”
“可昨日我分明找了谢富代我……”
“他昨夜喝多了酒,如今正在闹宿醉。”秦策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我怕他累着,便只好来找先生。”
楚淮青半信半疑地看了秦策一眼,想起谢富时不时爱耍小脾气的样子,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接下担子,淡声说:“那便请殿下退开一步,容属下换身衣服。”
秦策闻言站起了身,又突然伸出手去,整理楚淮青扰乱的鬓发:“先生的头发乱了。”
楚淮青向后一扬,避开了秦策的手,笑道:“属下来便好。”
“……”秦策意味不明地看着楚淮青,最终收回了手,楚淮青下了床,没有避着秦策,拿出外衣自然地穿上,秦策侧过了头,没有再动手动脚,只是道:“是我的错觉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