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士当自强(51)
晴、天、霹、雳。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总有一种自己能日万的错觉= =
时间还早,游戏游戏~\(≧▽≦)/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牢房昏暗无比,几盏油灯分于道路两旁,摇曳着微弱的灯火,妇人鬓发微乱,面上虽有污渍但多数整洁,轻易可以看出洁净前如牡丹花一般雍容的美艳,她用纤细的手掌轻拍着怀中昏昏欲睡的少年,口中哼着轻柔的歌。
在妇人的近处,端坐着一位肃穆的中年男人,说是中年人其实也过其词,因为男人的四肢尚且健壮,面容却犹显衰却,不提眉宇间沉沉的惫色,单看眼角几经勾勒的深壑,难不使人心酸。
妇人停下曲,轻声唤:“老爷。”
侧过脸的一瞬间,男人摊掌将妇人的头轻轻揽至肩膀处,口中溢出满含愧疚的叹息:“是我连累了你。”
听到这一声叹,妇人淡薄已久的心里却是发揪的疼,她顺从地靠着丈夫的肩膀,又轻微地摇了摇头,淡淡地笑道:“从与你结为夫妻的那日起,我便再无一字约悔。”
男人轻叹着,面上尽是平日难见的柔情,他未曾嫌脏,垂头吻了一下妇人的唇角,妇人笑眼看他,眸内晶莹,像是有水光漫漫。
在这空寂的狭地里,狱卒抖擞钥匙的声音清脆嘹亮,惊醒了浅眠中的少年,男人眼色一肃,将妻儿揽至身后,反射性警惕地看着被狱卒簇拥在前的人。
只是当看见这人样貌的时候,又不由得顿了一下。
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的人似曾相视。
那人身形高挑,眉宇狭长,隐有狡然不羁之势,与男人相比,一站一坐,气势上瞬间便碾压了下去,只是即便如此,男人眼中也未有丝毫退缩之意,他身子一立,将妻儿掩得更紧,直直盯着那人的表情。
岂料那人只是笑眼一瞥,浑不在意地说道:“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男人并不知楚淮青此时在外传出的事迹,也不知自己以为逝世多年的长子尚且存活世间,眉头一紧,似是对那人无厘头的话感到诧异。
“对了,消息传出时楚国公已然入狱,自是不知道外界传出了什么风风火火的消息。”那人就站在牢门口,不进也不退,倒是端的一副悠然自得的做派。
楚国公本以为这人是襄阳王派来对付他的,但看此人言行,不像是对他含有敌意,反倒有些弄不清这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了,不过楚国公也未轻易放松警惕,看了看这人,不作言语。
“楚国公难道就不好奇吗?”那人近前一小步,敲着手中折扇,“说起来,这些消息可是与你本人息息相关的,说不定,还会牵扯到你与你身后俩人的安危。”
楚国公看了眼身后的妻儿,终是开了口,沙哑道:“什么消息?”
那人笑了笑:“这消息嘛,自是有很多。”
对方的态度不对劲,楚国公不禁皱了皱眉头,果真见那人并未直奔主题,手中折扇又渐缓地敲起,与其语速诡异贴合,平添上拖曳磨人之感:“楚国公想听哪一条?”
“……”
见楚国公不说话了,那人也未在意,轻笑一声:“便说说这近日里名声大燥的一条罢。”他语调一转,笑言,“楚国公可听说过恭贤王麾下一位楚姓先生的名头?”
“……”仍是无言。
“对对对。”那人反手用扇子拍了下额角,似是懊恼,“你虽身处要职,但已有数年不理朝政,自是从未在意过这些繁文琐事,便由我为楚大人普及一下,如何?”
楚国公终是换了一副神情,看着那人的眼神宛如看着一个脑子缺了一块的什么鬼。
那人像是兴起,口中传出一种说戏的调调:“要说这楚姓先生,几年前尚且不为人知,但他出世后却是接连做出了几桩大事,先是使得奇谋,令恭贤亲王取胜胡虏战役,后被贤王拜为尊师,助其连得三县,不止深受贤王器重,在当地也颇有名望,不久前王爷招贤王入京,也是这位楚先生绕过重重守卫,突降大殿,在众人面前毫不畏惧地驳反王爷言语,将贤王平安救出了京城。”
楚国公虽不理朝政许久,但终究牵连其中,无法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这位楚姓先生的故事,他当时便突生过一种异感,仿佛自身有着与之紧密相连的关系。。
当时他钦佩对方年轻有为、处事谨然且无畏忠勇,自家一心向文的小儿听说了这人的事迹,也曾在私底下闹腾,说要与这楚姓先生看齐,笑闹之后,楚国公自是将这位姓楚的高人记得深刻,此时再听他人提起,又将那股念头深深感怀,只是还不待他细想,便听到对方接下来的话。
当今共有两位王爷,面前这人称秦策为贤王,又谈及另一位‘王爷’,明摆着在说自己是襄阳王的人,楚淮青眉头一沉,不知对方这话旨在为何,但这并不妨碍楚国公怨恨给他一家带来如此无妄之灾的襄阳王,看着这似是对方属下的人,不再掩饰,眼中狠意几乎凝实:“你究竟想说什么?”
那人身后的两个狱卒眉头轻蹙,似乎也有了一些不耐烦,上面吩咐他们谨审这人的言行,可不是来闲听这么多废话,催促道:“时间快到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便赶快问。”
“急什么,不急。”那人头也未回。
狱卒忍耐道:“上面只说放你进来,可未曾说过能让你坏了规矩,你莫要得寸进尺!”
那人仍是未将这话放在心上的样子,摆了下手,又念着不急。
终是连耐心都懒得压了,两个狱卒上前要将这人强制撵出牢房,就是此时,一道黑影唰地闪过,一手一个将狱卒劈晕。
狱卒的身体倒在那人的两旁,那人笑眼弯弯,道:“都说了莫急,这不就完事了吗。”
楚国公保持着端坐的姿势,垂头看着两个人事不知的狱卒,板砖脸上崩出了一道相当明显的裂痕。
“解决了?”那人问身边的少年。
曹远点头,见谢穷酒捂嘴轻咳,忙上前扶着对方的身体,抿唇道:“谢先生本不必来的。”
“我不放心。”谢穷酒只一言风云淡轻,又看向还未回神的男人,换上正经了三分的笑,“回到先前的问题,在下想说,楚国公闲着也是闲着,不妨猜猜这位楚姓先生的名讳是什么?”
“什么?”楚国公许是震惊过大,下意识应了声。
谢穷酒笑道:“他便是你逝去已久的长子,楚淮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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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刘翊讲明了外界传闻,楚淮青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襄阳王将他的真实身份传出,无疑是想借世人言语迫他尽快落网,如今父亲他们落在襄阳王的手里,又有莫须有的罪名压身,不知襄阳王会给他们安排什么刑法,若他不现身出手,恐怕会落人把柄,再伤及主公治下声誉。
刘翊看楚淮青难得露出苦恼的神色,知趣地并未上前打扰,而是轻声退去。
楚淮青本是竭力想着对策,但想着想着,又突然没有了去想的念头。
他并不着急父亲他们的安危,而是先顾忌这件事会对秦策造成什么影响,在楚淮青本性的认知中,似乎带了一些诡异和陌生。
深吸一口气,楚淮青集中注意力,当即卷起一份文书,提笔开写。
无论经历了几辈子,罚写之苦累总能让他欲仙.欲死,记忆犹新。
但楚淮青认为这是必要的。
普通人有普通人的弱点,横生厄运重活一世,楚淮青不是没有怨怼嗔恨,也不是没有突起的恶念冲动,若不是像这样时刻警醒,每日自省,怕早已失了心智。
思绪便在这一笔一划间慢慢理顺。
铭心自问,楚淮青心里仍旧揣着对亲人的在意,问题出在这些在意被时间稀薄得所剩无几,他与亲人疏离太长时间,从上辈子计到这辈子,足有三十多年的光景,以至于现在的他哪怕明知道前世父亲出卖他的事是主公一手造成的,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消除隔阂。
日光从窗外落入深山,下人进屋点上油灯,楚淮青仍旧没有停笔,着笔的地方被捏出了深深的红印子,散开一阵阵的酥麻酸痛,楚淮青竟恍惚记起了初掌平州时候的事。
那一堆压了不知多久的公文,他陪主公处理了一天一夜,之后两人的指节间都添上了这深红的印子,主公却独独拉着他的手,不顾他的推却,愣是给他涂上了一层活血化瘀的药,又逮着他的手揉了许久,直到他觉得自己的手掌被揉秃了一层才给放开。
如今想来,确实有不少端倪可以察觉到主公的心意。
也不知主公现在如何了。
见色忘亲的楚姓高人看了看手中的笔,将其搁置一旁。
至于对父亲他们的态度……日后再说罢。
作者有话要说: _(:з)∠)_以后还是不许诺了吧....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补完]
接到谢穷酒的问安信时,楚淮青正在视察徐州的休整事宜。
徐州是美酒之乡,木匠的营生并不算特别吃香,坚持下来并且留到至今的,只有少数几个老手艺,更何况现在出了战事,逃的逃伤的伤,基本上就没了人,刘翊没辙,只好寻来一些会点木匠活计的人权作充数。
虽说刘翊的举动看起来不太靠谱,但好歹一时撑得住需求,不过致命的问题很快也暴露了出来,因为那些人手艺不精,修好的房子支不住力,导致一根木头从房梁松脱,正巧砸在路过的视察队伍脚下,只差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就能让楚淮青的脑袋碎裂开花。
足有成人抱臂粗细的木头贴着面颊掉落,楚淮青一时间还挺淡定的,能够平静地询问其他人是否受惊,只是身边的刘翊明显有些接受不能,先是啊的一声猛叫,活似吓破了胆,后又满脸菜色地将他拉过东检查西检查,活似楚淮青突然变成了稀世国宝,最后一声怒喝,直接将负责修缮这屋子的人吼了过来,不顾形象地把对方骂了个狗血淋头。
方才都没多少情绪起伏的楚淮青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突然醒悟到被同僚惯来戏称兔子脾气的刘翊原来也有这么彪悍的一面。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负责人其实也是照规矩办事,他们的能力摆在那,为了赶工只能修成这样,本来被刘翊骂着心里还有些埋怨,一听差点砸到了楚淮青,蓦地比刘翊还激动,瞪大的眼睛频频往楚淮青的头上瞅,如果不是明晓礼数,怕是当即就会冲了过来,像刘翊之前那般将楚淮青从头到脚检查个遍。
先受刘翊转变之惊吓,后又被负责人看得浑身炸毛,楚淮青特有种今日不宜出行的错觉。
不过楚淮青并不算惨,惨的是被骂得面红耳赤还不能还口的临时木匠,更惨的是刘翊骂完之后还不甚解气,又让人去检查其他修缮过的房屋,结果出来一看,居然有十多个不合格,总共也才修了二十多个,毫无疑问的,刘翊直接炸开了锅。
一堆大老爷们灰心丧气滴地排排站,被刘翊挨个怒斥责骂,羞愧得脑袋几近要垂往地心,阻止无能的楚淮青闲在一边观察那些修缮不合格的房屋,将其中一人拉了过来。
“为何不将那一处加固?”
那人尚被骂得头晕目眩,待看清楚淮青说得是何处之后,答道:“我们原先也考虑到了这里,但木材不够用,书上又提到此处加不加固都没多大影响,所以就没加固。”
楚淮青嗯了一声,转脸又静静地看向那处未加固的地方,见此情形,觉得行为无错的木匠也不免心生忐忑:“楚先生?”
楚淮青终是将视线移回,看着这个木匠:“若你是个医者,有人来看病,与你曾经遇上过的病状一模一样,但书中所写的解法又与治好了那个病状的解法是两个极端,届时,你又待如何?”声音并不算厉,似清风徐缓。
懂得楚淮青的意思,木匠神色一变。
楚淮青淡淡道:“书是人写出来的,无论是多么声名鹊起的人物,只要是人,就会有疏漏的地方。”
“......小民知错。”
“我并不是打算责怪你什么。”楚淮青无奈一笑,“依你这几天的经验来看,这处是否有加固的必要?”
见楚淮青未曾像刘翊那般责骂于他,木匠紧绷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努力地观察那处位置,只是他经验不足,看了半响也未能做出论断,呐呐道:“我不知道。”未等楚淮青出言,忙追着附加了一句,“但我们可以多试试,再检验个几次!”
楚淮青扬了扬嘴角,似是赞许。
轻笑声入耳,木匠仿佛得到了极大鼓励,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真心感激道:“多谢楚先生指点。”
虽说身处要职,但徐州百姓对楚淮青的称呼仍旧是楚先生,一点是楚淮青至今不曾对他们摆什么当官的架子,一点是似乎也只有这样的称呼,才能体现他们对楚淮青的敬仰亲近之情。
也是方才发现这人一直跟在负责人的身边,才将他拉了过来特地‘照顾’了一下,楚淮青摇头笑道:“对了,你先前说木材不够,怎不向掌吏报告?”
木匠闻言,面上立时平添上不忿,但不是对着楚淮青:“我们如何不曾报告?但每次催促时那掌吏都会百般搪塞,尽言已在准备中,让我们再耐心等等,可是我们等了这么多天,连点木屑的影子都没见到!”
楚淮青轻蹙眉毛,正巧刘翊也终于熄了火,便朝他问道:“现在负责物资储备的掌吏是谁?”‘
刘翊想了一下,将队伍里的一个中年男人叫了过来,那掌吏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向楚淮青行礼:“楚大人。”
“不必多礼。”楚淮青摆手道,“我且问你,木匠们要的木材现在筹备得如何了?”
掌吏道:“已在筹备,只是还未筹集好。”
有楚淮青在一旁,木匠终是得以不用压抑这几天久等的火气,插嘴道:“什么没有准备好,都十多天了还要准备些什么?这么久的时间,就算派人到城外伐木也早就伐完一大片了!分明是你将银钱私吞了,不曾去办!”
“你胡乱说些什么!”
要想楚淮青当初新官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处理行贿之责,不知多少人落了网,掌吏一惊,忙去看楚淮青的脸色,见对方并未动怒,而是继续平静地等待着自己的解释,稍微松了一口气。
掌吏答道:“楚大人,此事小人确有着手去办。前数天小人见人手不足,便差人去外县采购,但是采买的队伍却在路上遇到了劫持,虽说人没事,钱财却败了大半,无奈之下,小人只好找了十多位精壮汉子,让他们到城外伐树,他们不曾回来,小人如何能够交差?”
细察掌吏面上苦意不似作假,楚淮青又问道:“他们去了几日?”
“算算也快三日了。”
楚淮青的眉宇间添上一抹厉色:“郊林离我们不过半日路程,如今足有三日,你可曾派人去问?”
掌吏怔愣了一下,嘴唇蠕动,声音立时小了下去,不敢直视楚淮青的眼睛:“前几日忙,本是打算今日去问......”
楚淮青只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掌吏却是连这拙劣的谎言也编不下去了,羞愧地红了脸。
微叹口气,懒得再斥责这人,楚淮青摇了摇头,吩咐道:“刘翊,你立马召来一队士兵,让他们出城看看,这么久没消息,那些人怕是出了什么事。”
“是。”
解决完此事,楚淮青本想继续走完这几条街道,检查有没有其余的疏漏错处,大抵是老天怜惜他一连半月不曾好好休息,没走几步就让楚淮青接到了谢穷酒的问安信,第一句便是询问楚淮青这几日有没有过于操劳。
楚淮青看得心暖,又因谢穷酒随后便是笃定的话语于与孜孜不倦的劝说,一时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不过到底还是听进了几分话,难得使用为人上司的特权,让刘翊代他继续视察。
刘翊自是心甘情愿地领了这活,只是不放心楚淮青一人回去,推脱不得的楚淮青只好接受了刘翊给他安排的一只临时侍卫,以及三名士兵,一前四后地回去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