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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士当自强(68)

作者:云城JUN 时间:2018-01-30 19:28 标签:强强 重生 宫廷侯爵 年下


    “无事。”书生仍旧只是笑着,笑容如沐春风般温和。

    ——天啊楚先生,你前些日子究竟做了些什么?不是,是你准备做什么!?

    ——律神算?你怎么来了。

    ——我这些天为你们卜筮卦象,谢先生的情况有所好转,王爷身上的龙气也愈发浓郁,唯独你的功德光.....楚先生,你是不是准备做什么傻事?

    ——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不过予我而言,应当是最好不过了。

    ——楚先生......

    ——前些日子是我步步紧逼,还望律神算见谅,在下还有一事相求,希望律神算能够答应。

    ——楚先生快快请起!什么事?你说。

    ——可否勿要将此事告知给王爷?

    ——楚先生不是已经与王爷......

    ——这种事,多一个人知道,只是多一个人担忧,既然如此,又何必让王爷知道?

    ——......

    ——还望律神算成全。

    ——楚先生你.....唉,我明白了,只是希望楚先生日后不要后悔。

    出使的队伍整装待发,往着洛阳而去,站立原地的男子也终是动了动僵劲的身体,不紧不慢,形影独只,缓步离开了往来热闹的城门口。

    一声“无悔”,于凛冽的冬日寒风中,轻得几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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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的襄阳正在飘雪。

    身着单衣的襄阳王搭箭引弓,指向不远处瑟瑟发抖的人形标靶:“我的乖侄儿那边近日有什么异动?”

    旁边的公孙骥道:“似是在准备制造什么极有威力的兵器。”

    “武器?”

    一箭射出,人靶子手中的苹果应声而碎,那人啊的一声大叫,双腿发软后坐在地,恐惧得不住地喘息。

    公孙骥微叹,看向那人视线带着几分可惜,唯独没有怜悯。

    襄阳王随手又搭了两箭,一箭穿入那人的右腿,一箭刺入那人的脚掌。

    在凄厉无比的惨叫声中,见此状况的公孙骥不禁微皱了眉头,却不是因为那人,他第一时间看向了正前方的襄阳王。

    襄阳王的目光也不在其他东西身上,他的双眼难得在非战场的情况下聚焦了一次,凝聚于自己好似在发出不稳颤动的手臂上。

    只是一眼,襄阳王又抬起了头来,将弓随手扔在旁边的架子上,手指勾起裘衣,披搭肩膀,捏着手腕道:“不好好想着怎么打仗,反倒玩物丧志去研究什么兵器,真是不如从前乖觉了。”

    公孙骥按捺住不安,嘴角一抽,道:“兴许是为了战争得利,所以才去研究兵器。”

    “但愿如此。”

    下人赶忙上前清理掉椅子上的落雪,襄阳王侧身落座,单手支颚,百无聊赖地看着那已废的‘靶子’被侍卫无情拖走,若剑般锋利的眉梢不曾颤动一下:“他要是再不来和本王打一仗,本王可就等不起了。”

    公孙骥眉头狠狠一颤,欠身道:“王爷说笑了。”

    襄阳王轻笑一声,虽然听不明白其中到底是什么意味,但确实是发自内心的笑:“本王今年多少岁了?”

    “回王爷话,四十八了。”每年一次的问题,公孙骥早已如数家珍。

    毕竟答不上来便是一顿鞭子,换谁都没可能记不住。

    亲王眼前的红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四十八了啊。”襄阳王微张嘴,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眼神仍旧清明,未见丝毫浑沌之色,“那确实差不多了。”

    公孙骥默而不语。

    “我父皇在四十岁那年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我有三个皇兄分别死于十岁、十二岁、十三岁,登上帝位的那个在四十五岁那年病逝长安。”襄阳王似是不经意地念道,“与皇位沾亲带故的人,总是活不长久。”

    公孙骥仍是不作声,却是想起了襄阳王的母妃,那个始终温婉善良,却死于一纸诏书的女子。

    “秦策倒是与本王相像。”襄阳王道,“你猜他能活到什么时候?”

    公孙骥只是答道:“王爷于世人而言,独一无二。”

    襄阳王立时大笑几声,也不再追着问这个问题,笑意满满地看着身旁的公孙骥:“对,公孙先生今年贵庚?”

    怎么突然转上了这个话题?

    直觉今日的襄阳王有些异常,但多已习惯的公孙骥只将其当作襄阳王的间接性抽风,毕恭毕敬地答道:“臣下今年四十九。”

    “公孙先生面嫩,倒是看不出来。”

    “王爷夸赞了。”

    襄阳王似乎还想问些什么,但那笑意一回转,又变为了深不可测的寒潭,将所有的话都闷在了无人可知的潭底,他转过头,嘴里轻哼着时下已无人再唱的小曲。

    却是为公孙骥耳熟能详的曲音。

    曲子合着漫天纷扬的落雪,襄阳王的嗓子不错,悠扬绵长地哼唱出来,也是颇含韵味,极其好听。

    “报——!”

    侍卫话语急切突兀,贯彻这平和的曲音:“王爷,长安传来急报,乾宁帝突然病重,对外宣告无力回天,要求面见诸位亲王重臣,以颁布遗诏!”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殿内金碧辉煌。

    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玲珑为灯,多根红色柱子支撑着这偌大的殿堂,柱上金龙眸中一点红芒,腾云驾雾,于高空中与瑞兽分庭抗礼,栩栩如生。

    在这象征着无上权利的地方,周围却是被重兵把守得密不透风,偶尔会传入士兵巡逻走动的踏步声,与兵器交接时短促的铿锵轻响,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声响。

    沉闷得令人难以呼吸。

    床上的男人显然也这么认为,明明四下里无人,他却像是被人擒捏住了脖颈,脸颊涨红,额上渗出冷汗,于梦境中不住喘息。

    梦中倒是一片好光景。那是一场平常至极的宴会,歌舞升平,裙带翩翩,鸣钟击罄,乐声悠扬,形形色.色的宫人往来忙碌不停,年幼的他正对一碗水晶小丸淌着口水,却是此时,紧盯着高座的母妃小推了他一把,立马将他从美食中唤回了神。

    接到母妃的眼神示意后,他从怔愣中恢复过来,鼓起勇气站起身,信誓旦旦地向座上之人禀告近日精进的学业。

    座上男人悠哉悠哉地品着酒水,缭绕烟雾模糊了对方的面目,看起来是在笑着的,听完了他禀告的话,赞许的笑声低低传开,他也像是得到了极大的鼓舞,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只是一直致力于与他作对的大皇子像是不想让他落了好,紧跟着他,同样不甘示弱地站了起来,向父皇禀告着什么......

    他很讨厌大皇子。

    比他年长不说,学业还比他好,长得也更像父皇,经常笑他是一个头脑发达的蛮夫,真是讨厌至极。

    灰心丧气地回到座位,母妃狰狞的面色令他恐惧,只能怯生生的端坐着,不敢动筷。以免馋得难受,他开始东张西望起来,突然瞄见了角落中的一个同样没有动筷的小小身影。

    他突然感到恍然。

    与父皇长得最像的人,一直都不是大皇子。

    还有那个人。

    那个谋逆之后——

    ‘沙沙’

    乾宁帝蓦地于梦中惊醒,胸口急剧起伏,瞪大了眼,惊魂未定地盯着朱红漆涂的房梁。

    窗外又传来士兵整齐划一的声响,单调机械,循环往复,‘咚咚咚咚’,没有任何变化。

    晶莹剔透的琉璃瓦在月光的映照下闪耀着淡淡的白光,又一道落在了乾宁帝的眼睑上,稍感难受。乾宁帝稍微缓上了几口气,颤抖的手臂支起无力的身体,朝着临窗的地方走去。

    窗外树影绰绰,夜黑风高,空灵静寂,偶尔一道寒芒闪逝,像是湖水反射出来的光泽。

    并没有什么异样。

    乾宁帝揉了下眉头,以为是自己的疑心病又犯了,大汗淋漓的身体被风一吹,余热瞬间冷却了下来,冻得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松懈了下来,转过身走回床边,刚准备歇下继续睡,一双手却从身后出其不意地伸出,第一时间捂住了乾宁帝的嘴,另一只手压着乾宁帝的脖颈,将毫无防备的他一把拖拽了过去。

    “唔唔——!”

    面蒙黑巾的曹远目光漠然,看向手中惊慌失措的乾宁帝,声音很冷:“你不说话,我便将手放开。”

    “唔。”

    “同意就点头。”

    乾宁帝立马拼命点头。

    曹远应声将手拿开,刚松没多久,就见乾宁帝突然张大了嘴,似乎想要喊人,早有预料的曹远迅速出手,卸掉了乾宁帝的下巴,让对方未能出口的喊声咽回了肚子里。

    乾宁帝:“......”

    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对方怨恨和慌张的视线,曹远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拍到了乾宁帝的怀里:“看信。”

    乾宁帝怒瞪着曹远,对近在眼前的信置若未闻。

    “不看的话有两个选择。”端看曹远冷漠如冰的双眼,很难让人将他的话当成是说笑,“一废手,二废脚。”

    乾宁帝眼神瑟缩。

    “看。”

    合不上的口中涎液正在凝聚,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顺着嘴角流淌而下,非常不好受的感觉,像是在提醒乾宁帝这个少年下手的狠绝,被逼无奈的乾宁帝只好暂时妥协,将信撕开,耐着性子看下去。

    看到最后,乾宁帝的面色由不耐变得愈加难看,像是蒙上了一层阴霾,本来平坦的额角更是爆出了青筋,鼓鼓地弹跳。

    乾宁帝将信一把拍在床铺上,愤怒地指着曹远,满目都是不敢置信,若是他能够说话,怕是会直接吼出这四个字:原来是你!

    曹远将面巾扯了下去,露出乾宁帝曾在客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面容,落定自己的猜测,乾宁帝不住吸气,怒气冲天也不过如此,许是想要怒骂曹远的冲动太甚,竟是让他被卸掉的下颚颤颤巍巍地往上抬了一抬,有了自主合上的架势。

    不过在这之前,不受控制的涎液率先淌了下来,浇灭了乾宁帝的怒火。

    看乾宁帝总算是平复了下来,曹远又从怀中拿出纸笔,甚至还拿出了一个研好磨的砚台。

    正在手足无措擦着口水的乾宁帝眉毛一跳,冷冷地注视着将笔递给了他的曹远。

    曹远道:“拿着。”

    乾宁帝一巴掌朝曹远狠狠地扇了过去。

    曹远侧身轻松躲过,不顾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乾宁帝,径直说道:“在你冷静下来之前,我不会将下巴给你安回去,不用纸笔,给你的手指割上一刀,照样能写字。”

    乾宁帝一拳砸在了床榻上,因为被褥过厚的缘故,声音不大,他抢过纸笔,沾了墨水,飞快地写出了一行字:秦策他是不是想要造反?!

    这只是一句气话,毕竟被这样无礼甚至可以说是粗.暴的对待,动手的人还是秦策的下属,乾宁帝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好心情?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听完他的话后,曹远竟是淡定地点了点头。

    什么......

    什么!?

    快速将目光转回手里的信封,‘救助’两字还赫然停留在那里,没有变成篡位或者其余大逆不道的字样,乾宁帝拿起笔,将那两个字疯狂地圈了又圈,直至墨汁沁透了纸张,沾染在被褥上,留下醒目的黑色斑迹。

    乾宁帝将信面对曹远拿起,瞪得发直的眼中似乎是在明晃晃地嘲讽曹远刚才的行为——直到这一刻,乾宁帝仍是在‘坚信’着秦策会站在他这一边,甘愿当他的臣子,全力以赴地将他从襄阳王的魔爪下解救出来。

    曹远看也不看那封信,只是看着乾宁帝:“等赢过襄阳王之后,主公会还你自由,并且许你万贯钱财,足够你们潇潇洒洒地活过这一生。”

    听完曹远的话,乾宁帝的脸皮抽搐了一下,表情霎时间变得狰狞无比,一把将信函撕碎,朝着曹远攻了过来。

    曹远看着已经失去理智的乾宁帝,没有再像先前一样躲开,而是抬腿一脚,将乾宁帝给直接踹回了床上。

    侍卫听到动静后冲进了屋内,却没有在屋子里发现任何人,地上的碎纸早被曹远一道劲风扫进了床底,而乾宁帝也因这一踢含不住口中的涎液,耻于见人的他直接将脸埋进了被子里,不作声响。

    乾宁帝似乎有些狼狈的样子并没有引起侍卫的丝毫同情,侍卫拿剑鞘敲打了一下柱子,厌恶地喝道:“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闹什么闹!”

    “妈.的,刚眯了一会,一下子就被吵醒了!”

    “一个废皇帝还这么多事......”

    又看了一眼周遭,侍卫收回剑鞘,退了出去,轻蔑的话语远远传来,似乎在向同僚解释刚才的动静。

    看见大门被侍卫关上重新关上,曹远再次现出了身形,复又对着浑身颤抖不止的乾宁帝问道:“不考虑一下吗?我主的提议。”

    乾宁帝没答话,曹远又问了一次,这一次,乾宁帝给了反应,他缓慢地撑起身子,将掉落在被褥里的笔拿起,洁净的丝绸上沾了更多墨迹,糊作了难看的一团。

    一如乾宁帝现在的处境。

    难堪至极。

    乾宁帝摸出纸,一笔一划地写:拿整个皇位换这些不足为道的东西,莫不是当我是个傻子?

    曹远偏头看了看他,疑惑道:“这个皇位还是你的吗?”

    乾宁帝动作一僵,下笔极重地写道: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那这个皇位就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写到最后半句,字迹已是疯狂而潦草。

    曹远想了想,认真地问道:“既然你是皇帝,那外面的侍卫会听你的话么?”

    “既然你是皇帝,朝中的大臣会听你的话么?”

    “既然你是皇帝,你能保住自己或是至亲的性命么?”

    曹远每问一句,乾宁帝持着笔的手便会下垂一分,等曹远问完,毛笔的笔尖已经与纸面杵成了一个小圆墩。

    “你明明清楚的,不是吗?”

    曹远平静的话像是锐利的尖刀,每一刀,都准确地扎进了乾宁帝的心窝:“你如今只是一个废皇帝,连外面的侍卫都可以当面给你甩脸色,你无法使唤任何人,身边也没有可以救你的亲近大臣,甚至连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都要看襄阳王的心情。”

    “这个皇位并不能带给你什么,相反,是它让你处于如今不尴不尬的境地。”曹远道,“其余皇子虽然也被襄阳王关了起来,但他们比你过得自由宽松,同样,一旦出了事,他们也不会是第一个被拿来开刀的人。”

    乾宁帝目露痛苦与挣扎之色,紧紧地盯着曹远,仍是不愿妥协。

    “明日晚上我会再来。”曹远不紧不慢地收拾纸笔,“明晚也将是你最后的机会。”

    “如果到时候你依然不愿意与主公合作,我主会静等到日后与襄阳王决一死战,而你的结局如何,不会在我主需要考虑的范围内。”

    “无论最后是谁坐上这个皇位,你都会以一个没能力坐稳皇位的落败者形象为世人传道,你也将会成为盛乾的罪人。你不在意也没有关系,只是不知道先帝泉下有知,又会作何感想。”

    “请陛下好好考虑一下罢。”

    言毕,曹远上前一步,将乾宁帝的下巴给咔嚓一声合了上去,而乾宁帝却像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低垂着头,似是出神。

    后知后觉的疼痛唤醒了乾宁帝的神智,他猛地抬眼看去,曹远已经不见了踪影。

    除了被褥上残留的那数道墨迹,证实了乾宁帝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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