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教主追妻路[古穿今](65)
而有人在那黑气中出现。
那女子眉宇之间带着几分戾气,四周黑气四溢,丝丝缕缕地缠绕上她的指尖。
宋祺望着那女子,缓缓开口:“魔修?”
“魔修也好,正道也罢——与你何干?”女子开口道,语气之中满是狂妄与轻蔑,“来取你性命而已。”
宋祺望着那黑衣女子倒也不紧张,他笑着道:“你若是想要朕性命,直接杀了朕不是更好?还留一张嘴来添堵?”
话音刚落,那黑气便仿佛被激怒了一般,猛然向他扑去。宋祺被黑气撞到墙上,痛苦地闷哼一声。
那黑气比利刃还要锋利几分,霎时便将锦服给撕破无数裂口,落下数道渗着血珠的划痕。
张斓却忽然停手了,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宋祺,道:
“你是女的?”
如墨头发此刻披散在肩上,此刻更显得肤白若玉。宋祺此刻看着有些狼狈,却不急不缓地抹了抹嘴角的血珠,支撑着站起来。
即使卸下龙袍换上一身轻便白锦,她依旧是那尊无二上、英姿轩昂的宋国皇帝。
宋祺踏在那黑气之上,向张斓一步步走来。她神色平静,左手拎着那随身佩剑,修长五指则虚虚地搭在剑柄处。
“男也好,女也罢。”
她望着张斓,神情倨傲。眼中好似有着烽火灼灼,沿着万里城墙一路长燃不息,将漫漫长夜撕出乍破天光。
“朕尊为帝王,富域四海,横贯八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蓦然间,长剑铮然出鞘。一道疾风掠过,雪白锋利的剑面恰恰好好搭在张斓脖颈处,明晃晃地泛着寒光。
“承天地气运,传万载春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是朕的山河社稷——”
“这是朕的天下。”
☆、书缺有间 5
张斓目光斜睨过去,那剑面锋亮而锐利, 映出自己半边面容。
她悠悠长叹一声, 不屑道:“真是天真, 你觉得这剑能威胁到我?”
话应刚落, 那长剑上便蓦然出现几道裂痕, 如同蛛网般层层蔓延,“咔嚓”几声便碎裂成无数碎片。
刚才还匍匐在地面的黑气此刻盘旋而起, 汹涌四窜,桌椅被掀翻, 而宋祺被黑气扼住咽喉, 整个人被掼在墙上。
“咳、咳咳。”
宋祺呼吸困难,有些喘不上气来, 断断续续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那黑气蒸腾而起,缠在张斓手间化为一把长剑。张斓反手握住那长剑, 挽出一个剑花来,道:
“——张斓。”
宋祺神情微滞, 喃喃道:“张斓?张恒之女?”
宋祺说出这句话后, 扼住她脖颈的黑气稍微散了些,向后退开。那黑气似乎被层层拨开, 褪显出原本模样——竟是由无数花瓣堆叠而成。
张斓在宋祺身前站定,疑惑道:“你认得我?”
宋祺咳出一口血来,她不甚在意地用袖口擦擦嘴角,道:“江雁秋进过一次宫, 就是在寻你与江煜城。”
“什么意思?”
黑气彻底散干净了,张斓俯身向宋祺伸出手。宋祺握住她,借力站了起来。
宋祺理了理衣袖,对张斓道:“你且随我来。”
她没有再用“朕”,而是换成了“我”。
“我在很小时见过江雁秋将军一面,”宋祺道,“在她十六岁时,我不过髫年七岁,还是个趾高气扬的宋国小皇子。”
“她不过三招便将我于马上掼落,自此我便再也忘不了她。所以辛月之变后,我去战场上寻她。”
宋祺带着张斓来到了一个柜子前,她掏出钥匙打开了上面的锁。柜门缓缓打开,显露出的东西让张斓愣在了原地。
宋祺道:“何川柏寻到了她,而我寻到了她的红缨枪。”
红缨枪依旧锋利,只是上面布满了斑驳裂痕,一道道血痕已然成了漆黑色泽。
“枪身被战火烧灼,精铁枪.头也一并碎于马蹄之下。我把所有碎片找了回来,整整三天三夜,才将红缨枪拼成原本模样。”
在重重尘土之上,在无人收敛的孤魂枯骨之中,女扮男装的皇子拾起一块精铁碎片,珍而重之地放入怀中。
但那萧杀战场上的碎裂武器数不胜数,谁又知道她找到的是哪块碎片?
宋祺取下那红缨枪,握在手中掂了掂,似有留恋之情。但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将其递给对方:“拿着吧。”
张斓自她手中接过红缨枪,有些不可置信:“你真要给我?”
张斓见宋祺点头,便将红缨枪用黑布层层包裹起来。再开口时,她语气多了几分敬重:“宋祺,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若是有需要可来寻我。”
宋祺摆摆手,声音带了些落寞的笑意:“你拿去吧,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
张斓行至窗前,她回过头,便见那女皇站在一片狼藉之中,笑着看向她。
自古皇帝多孤傲,自古皇帝多寂寥。
前方是漫漫长夜,身后是灯火通明。而宋祺站在光影交错之处,守着山河社稷、护着万世长安。
“多谢。”
张斓道,“愿还有再见之时。”
她深深鞠了一躬,消失在黑暗之中。
。
天光乍破。
石碑立于崖边,目及之处皆为层叠群山。
一老翁坐于碑旁,拂去坟前落叶,其动作轻柔,仿若手捧珍宝。
“雁秋,已经十年了,你在那边可好?”
“我行医数十载,医了好无数人却没能救回你。放心吧,两个女儿都很好,待她们都嫁人了我便去寻你。”
风掠耳而过,他身旁多站了一名黑衣女子。那女子负手站着,衣袂在风中微微颤着,而她望着那老人与石碑,沉默了半晌。
张斓垂下眉眼,道:“何伯。”
老人并未望向她,而是将目光投向连绵数千里、浩浩不绝的群山,缓缓道:
“此乃前朝大将军之碑,将军戎马十载,然终殁于旧疾。宋帝慈悲,准予坟。”
。
夏知桃做了个噩梦,她猛然惊醒,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好险是个梦。
她望着窗外已经蒙蒙亮的天色,起身伸了个懒腰。房间里没人,夏知桃换了衣服洗漱一番后便走下楼去,恰好看到张斓肩上背了个黑色包裹,斜斜地倚靠在墙边。
“你起的好早啊。”夏知桃揉了揉眼睛,睡意朦胧道。
张斓道:“嗯。”
她抱着手臂看向夏知桃,忽然开口道:“今日是京都的花灯节,我对这里比较熟,要一起去看看吗?”
夏知桃笑语盈盈,道:“好啊。”
京都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
箫鼓喧空,琴弦齐奏,好不热闹。五湖四海的珍品奇货,荟萃九州的美味佳肴,皆可在这寻到。
两人在街上走着,张斓望着来往人群,道:“京都变了很多。”
夏知桃牵着她手,好奇地四处张望:“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呢。”
忽然,夏知桃感觉有人拽了拽自己的衣角。她低头望去,便见到一个捧着篮子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望向自己,一双杏眼大而圆,声音稚嫩而清亮:“姊姊,你要买簪子么?”
夏知桃喜欢小孩子,她蹲下身子揉了揉女孩柔软的头发,道:“我可以看看你有什么样式么?”
女孩高兴地点了点头,有模有样地把自己的小篮子放到地上,把上面遮着的红布掀开,露出里面放置着的手工簪子。
她把篮子推了推,道:“这些都是娘亲手工做的,可漂亮了!”
夏知桃捏捏小孩的脸,道:“嗯嗯,很漂亮呢。”
张斓抱着手臂站着,看着夏知桃在那小篮子中挑挑拣拣,默不作声。
夏知桃似乎挑中了什么,她递给小孩一粒碎银,那小孩兴高采烈地接过来,蹦蹦跳跳地抱着篮子走了。
夏知桃走到张斓身边,道:“久等啦。”
张斓道:“嗯。”
忽然,夏知桃凑了过来,手中似乎拿着什么。她望着张斓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张斓一时愣住了,连带着心都跟着停跳了一拍。
夏知桃踮脚,拿着簪子为张斓戴上。细长的簪子没入束发之中,衬着那墨色马尾颇为好看。
那簪子上粘着几束流光羽毛,零落碎星被连成线,一串串簇簇坠下。
“翦翎赠你,星月赠你。”
她帮张斓理了理那头发,眉宇之间都是笑意:
“愿你自此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
两人一直逛到晚上。
天色阴沉沉地暗下来,京都却丝毫不惧。沿路的灯笼首尾相连,汇成蜿蜒流淌的长河。
夏知桃给两人一人买了一个灯笼,她们提着灯笼,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只觉得心也跟着热闹了几分。
张斓提着灯笼,火光映在她脸上,望上去暖洋洋的。
“我带你去渡河旁,”张斓道,“那边应该有烟火看。”
夏知桃笑着点头,两人并肩走着,顺着那街道一路走下去,便到了同样是有着许多人的渡河旁。
河上有着不少画舫自水面悠悠划过,船舱内有着奏乐的伶人,而船头则站着腰肢纤细的妩媚舞姬,一边舞着一边软声唱着娇软小调。
两人避开人群,走到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中。张斓解下身后背的黑布包裹,揽在双臂之间搂着,与夏知桃一同席地而坐。
晚风裹挟着微冷的水汽,对岸的欢呼声愈来愈大,随之夜空中蓦然炸开绚烂的烟火。
张斓漫不经心地望着那烟火,光影交织,焰痕在夜空之中涌动,落在她眼中便化为了一片粼粼长河。
只是她心思并不在那上面,似乎越过那繁华盛景,走到了更加遥远而不可及的地方。
两人静静地看完那烟火,张斓开口道:“我小时候,每一年都会看到这烟火。”
可能是寂寞了,也可能是找不到人说话。张斓回过头,望着夏知桃道:“你愿意听么?”
夏知桃点点头。
她早就将《邯郸游记》翻透了,只是看文字是一回事,听张斓讲述却又是另一回事。
张斓声音很平静,语调也没什么变化,只是那些平淡句子仿佛温吞的细小焰火,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带来细密而灼热的疼痛。
夏知桃就这样静静地听着,直到所有的一切都被大雪所覆盖,再也看不到原来一丝一毫的痕迹。
。
故事讲完了,张斓却没有停下来,她自顾自地说着,像是说给夏知桃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