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盛宴(160)
裴宴卿现在哪有心思提半分要求。
她被放置在柔软的蚕丝被面上,柏奚随之覆了上来。
卧室开了一盏明亮的灯,柏奚抬手抚上女人的脸,深深地看进去,好像许久没有好好看过她,又像是倒计时开始前争取的分秒。
她的目光充满爱意,如果爱也有形体的话,裴宴卿毫不怀疑她早已被她紧紧包裹。
没有人看到柏奚的眼神会怀疑她的爱有瑕疵,世上最纯净的水晶,最稀有的宝石都不如她的爱意纯粹珍贵。
三年以前,裴宴卿料不到有朝一日柏奚会这样爱她,她甚至做好了柏奚一生至多对她有喜欢的情愫,哪怕永远不爱。
可这颗称得上她强扭下来的瓜,最终结出了甘甜的果实。
非但没有随时间而褪色,反而越来越浓烈。
假如爱有斤两,将她们各自的爱放在天平的两端称量,或许她都逊色柏奚一筹。
她依旧不喜社交,沉默寡言,不以真心示人,她是裴宴卿生命的不可或缺,裴宴卿却是她的全部。
和裴宴卿在一起的三年,是她人生的厚度,但先前的二十年在她年轻的生命中实在太长,生长出来的这份崭新的爱不可以也不能抵消。
裴宴卿就像上帝给她造的一场梦,梦快醒了,她要面对现实了,她做不到,不想听,更不愿意让裴宴卿看见那个她,那个在十六岁那年发现真相锁在房间痛哭的自己,以及……那段连自己都不敢再去回想数度令她噩梦缠身的记忆。
柏奚突然惊醒了,床头的电子时钟显示凌晨三点。
心脏狂跳,四肢冰凉,伸手一探,心窝也是冷的,三年前那阵自她心底吹出来的风再次刮了起来。
这次裴宴卿救不了她。
床头柜的水杯空了,柏奚拿起杯子去客厅倒水,只亮了床边的灯带,但回来的时候裴宴卿还是醒了,伸出一条胳膊在外面,肩膀雪白,锁骨线条深刻。
“是我吵醒你了吗?”柏奚开了壁灯,很轻声地问。
“口渴。”
“那你先喝吧。”
裴宴卿嗯了一声,闭上眼。
柏奚喝了一口水,俯身慢慢渡给她,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胳膊。
裴宴卿喝了大半杯,柏奚重新出去倒水,再回来裴宴卿已披上真丝睡袍,松松垮垮地系了条带子,靠在床头。
裴宴卿朝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柏奚坐上去,把脑袋枕在她的肩膀。
“做噩梦了?”裴宴卿问,嗓子还有点沙哑,不知道是刚睡醒还是睡觉之前使用过度的原因。
“嗯。”
“梦到什么了?”
“不知道,很乱。”柏奚撒了谎。
她清晰地记得梦里的每一个细节,只因期限临近,将要发生的事必然发生。
“会不会是最近我们见面太少,你开始做噩梦?”裴宴卿记得头两年,柏奚几乎不做梦。
去年底她接了一部新戏,柏奚在另一个剧组,两人整整三个月没见到面,连视频都没时间,跟丧偶似的。
柏奚杀青从剧组回家的那晚,就犯了梦魇,情况看起来有点严重。裴宴卿问孟山月替她多要了几天假期,才慢慢好转。
“可能吧。”柏奚含混地答她。
裴宴卿搂过爱人的肩膀,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
“没事的。”
柏奚把脸贴近她的颈窝,闭上眼睛嗯了一声。
裴宴卿察觉手下的骨头有些硌人,这段时间柏奚又清减了不少,泛起一阵心疼。
“我最近不进组,待会我把营养师的微信名片推给你,你按照她给你的食谱吃。”
“好。”
裴宴卿捏了捏她的手腕,苍白脆弱,瘦得仿佛一折就断。
“剧组拍戏很辛苦吗?”
“没有,有时候跑通告来回飞比较辛苦。”
“我不否定孟山月给你制定的路线,但有时候可以试着依靠我。”
“我还不够依靠你吗?”柏奚笑道,“我甚至依靠你妈,去年国外那部电影要不是裴姨的人脉,我哪里够格去试镜?”
“那也是你自己优秀,试镜才能通过。”裴宴卿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依靠。”
柏奚对演戏有天赋,够刻苦,但绝谈不上热爱表演事业,更别提做明星,还是顶级流量那种。
她们家不缺钱,柏奚当一辈子明星也赶不上裴宴卿的家底,她自己那一份不菲的资产也足以挥霍。
孟山月是经纪人,她要挣钱,名利双收,柏奚就算为了她的知遇之恩,通告适当配合即可,犯不着如此拼命。
柏奚生性淡泊,不像贪图名利的人,她为什么汲汲营营,一定要站到顶峰?
面对爱人的质问,柏奚答以沉默。
裴宴卿和往常一样温柔地没有追问,给她时间。
最近的一年里,柏奚不是完全没有生出过和盘托出的想法,但这个念头只要露出一点苗头,便会被她掐断,连自己都无法面对的人,怎么承受裴宴卿的眼神?
她决心要逃走,期限到来以前,一定要走。
卧室陷入长长的静默。
柏奚头顶忽然落下一道声音。
“奚奚,我们结婚吧。”
柏奚低头看向从不离手的婚戒——哪怕在做.爱中途摘下,事后也立刻重新戴上。
“我们不是早就结婚了吗?”
裴宴卿扳过她的肩膀,看向她的墨色眼瞳纯粹热切。
“我说的不是领证的结婚。”
柏奚张了张嘴,似乎意识到了她下一句话是什么,竟然有些畏惧她即将出口的话。
裴宴卿:“我们办婚礼吧。”
裴宴卿:“你还有十来天就杀青了,我最近会空出档期,不再接新戏,专心筹备我们的婚礼,大概需要四个月的时间,届时你只要穿上婚纱,漂亮地出席我们的婚礼。”
裴宴卿:“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女人连忙扯过床头的纸巾盒,给柏奚擦眼泪。
柏奚开口,刚说了一个“我”字,泪水猝不及防地决堤,她抬手盖上自己的眼睛,一个人哭得寂静无声。
该如何向她坦诚,自己是一个卑劣入骨的人。
如果有朝一日,裴宴卿发现她所爱非人,会不会后悔今日说出的这番话,后悔她们有过的这三年。
“对不起……”柏奚哽咽道。
听着柏奚的道歉,裴宴卿一头雾水。
“孟山月又给你接新戏了?不要紧,我这边准备着,你可以拍完下一部再结婚,左右不会超过半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柏奚在心里不停地说,眼泪越流越凶,裴宴卿的睡袍最后被弄得一片狼藉。
抽泣停下以后,柏奚红着眼眶解释道:“对不起,我只是很愧疚,一直都是你在为我付出。”
裴宴卿按下狐疑,指背擦去她脸颊的湿润,笑道:“那你就用一辈子来补偿我吧。”
“好。”
“别哭了,我还等着美丽的新娘和我结婚。”
柏奚擦了擦眼睛,破涕为笑,心里的苦涩却更沉重了。
*
第二天柏奚做好早餐,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裴宴卿捧来IPad,给她看自己找设计师定制的手工婚纱。
原来她早在前两年就计划好了,一直在等婚纱完工,还有三个月。
柏奚五味杂陈,忍不住问她:“不能立刻办婚礼吗?这部戏杀青,我们就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