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都好好好(52)
我哈哈笑,与他再闲谈了几句,他又向我保证一定记得帮忙我。
电话刚刚挂断,范为邦敲了门,立刻进来了:“贺律师那里真的没有问题吗?”
我道:“贺律师不会有问题——之前这句话不是你自己说的?”
范为邦脸上并不窘,倒皱起眉:“我只是怕又节外生枝。你说,那位王小姐真的没有打算提告吗?”
我道:“唔,她自己是这么说的不错。”
范为邦道:“你不怕她后悔?万一那家报社根本掌握了这个消息,找过了她,对她劝说了什么,现在不过敷衍我们,以便得到更多好处,等到明天我们开记者会,他们突然把王小姐的事情公布出来,那么……”
我点头:“这也是很大的可能。”
范为邦顿了顿,看着我:“……我看你一点也不着急。”
我看看表,道:“距离明天还有好几十个小时,已经足够我们做准备了。”便告诉他刚才我拜托章祈的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于正能以职务之便,利用报社资源找人偷拍刘习清,甚至可能那位女孩子也是他们故意引诱刘习清犯错的安排,一切只为报复之前受到的难堪。只是,他找错对象了,根本刘习清的经纪人已经不是周汤米,而我也绝不算是好惹的人。
我道:“他可以偷拍,我们也可以,就算他有警觉心,也有的是办法让他自愿上当。”
范为邦听了,道:“这样做,不是反而要欠下章家人情?”就顿了顿,看看我:“其实你家里也有人可以动用,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多费一层工夫?”
我笑了笑,道:“当然,以我家里的名义去做这个事,我既不用欠谁人情,也不用担心日后被谁拿住这个答应一些要求,但是,我还不想叫于正能知道他真正招惹了谁,就让他去猜,我要让他自己来找我。”
我扬起眉毛,又道:“而且那家报社名义上是都市传媒集团下的公司,都市传媒集团是章家的,他们自家人打自家人,不晓得到时候都市传媒还会不会说不管?”
范为邦看着我:“……好吧,我想我是没什么可担心了。”
我没说话,打开桌上木制的烟盒,取出一根雪茄烟。我让范为邦也抽,他仿佛犹豫,不过接下了。我对他笑道:“这几天真的辛苦你了。”
范为邦打着火,斜看了我一眼,一面把点燃的火柴递上来:“太辛苦了!我需要休假。”
我把烟凑近,抽了一口菸,笑道:“准了。”
范为邦也笑了,道:“说话算话。”他便要出去,似乎又想起什么,回头道:“对了,王小姐那里你怎么安排?”
我往后靠在椅背上,道:“送她到国外去。她家人一直没有出面,也是因为她对他们说公司派她到国外研习一年,正好送她到国外的医院做手术,等她休养好了,再看看她的意愿回不回来,或者安排她到别的地方生活。”
范为邦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就出去了。
当天晚上,我收到一份照片,照片上的人是于正能,他在一家会所的包厢,在那昏黄的灯光下,他看上去喝醉了,有点狼狈,衣服没有穿好,身边还环绕着好几个年轻的男孩子。那地方,他必定不是第一次去,在那里放松精神,叫几个漂亮的男孩子陪伴,其实圈子里也并不乏做这样事情的人,不过没有放到台面上罢了。
这新闻要是放出去,大概也很快会被压下,然而他在家族里刚刚站住一个位子,大概还不够稳固,这时候不能允许有半点的丑闻留出来。
我要谢安蕾把照片秘密地寄到那家报社去。
隔天下午,贺珍霖那边和解的事弄定了,范为邦便通知了各大媒体,在傍晚的时候开了记者会,刘习清在律师与现今的经纪人陪伴下,对社会大众道歉,一方面又出具了和解书,范为邦现场也发布了公司与刘习清已解约的消息。记者们等了多天,不免有许多问题,但再怎样问,全不至于使人答不上来。当然也没有过于尖酸的出人意料的问题。
那家报社的记者来了两个,事后在他们的报刊上忠诚地报导了当天记者会的情形。
终算结果一桩麻烦事,外界看法好坏各半,我并不在意,反正危机顺利除去了,也还了于正能一点颜色,短时间他大概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公司股价掉了一点,一切事务仍旧照常,这阵子陆续谈定的几个合作,近期也要公开了。
我信守承诺,给范为邦休假。他一听,倒好像不满意:“休假两天?我到哪里去?”
我故作思考:“唔,你可以找一座无人小岛,白天晒太阳游水,晚上看星星,待上两天,保证精神上能够充实了。”
范为邦一脸好气又好笑似的:“我一个人到无人小岛?”
我道:“要是你缺旅伴,我也可以帮忙你找一个。”
范为邦断然拒绝:“谢谢,不用了!我不休假了,我上班!”
我道:“这是你自己说的话,到时候可不要来说我苛刻。”
范为邦白了一眼,彷佛气得笑了:“绝对不会!”就出去了。
我立刻打电话出去,告诉谢安蕾这两天我不会进公司。谢安蕾没有多说什么,大概我之前生病,她始终觉得我需要好好休养。公司有范为邦在,我十分放心,当天下午便提前离开了。我打算趁着这两天时间,好好计划与檀谊沉吃饭的事。到现在我与他还没有机会见面,却不是没有联络。他早也回了公寓,就在宴会结束隔天晚上。他开车回来,却没有通知我挪开我的车子。
本来檀谊沉白天几乎不在家,我大可趁机将我的车子移回原位,他便可以把车子放回他的位子。但我没有这样做,心里想看看他何时会主动提起,他真正一次也不曾在讯息上谈到这一点,仿佛根本没有这回事。
檀谊沉不说,我也就装作忘了。
吃饭的时间定在这礼拜天中午,原来我属意礼拜六晚上,然而檀谊沉那天有事,上午他还要到诊所看诊,下午在北区医院有一场精神医学会议,他需要参加,结束差不多六七点了。后来经过思考,就改到礼拜天中午,我也有时间预备,况且当天艺术学校校庆,说定了会去,不能食言。去了不一定待到什么时候,但是马上离开的话,就算章祈不介意,总是失礼。
我刚刚到家,立刻接到朱铭棣电话,他回国了。回来差不多三天,还在国外的时候就知道我公司艺人闹的丑闻,现在晓得处理好了,便找我见面,在他港区的大楼房子里喝茶,他向来会收拾,把整间屋子打理得非常整洁舒适。
朱铭棣引我到起居室,这房间临着一面大的落地窗,往外看出去,隔着很远的地方那同样的白与灰的大楼,高耸伫立,在更远的之后,是灰蒙蒙的海水,海上仿佛有几点的船只的形影。
这天气看上去不太好。朱铭棣端来茶水与点心,一面道:“今天我听气象说,天气这阵子都不太稳定,大概后面两天周末会下雨。”
我笑道:“偶尔不出去玩,待在家颐神养性也不错。”
朱铭棣笑笑,在一张藤椅上坐下。把他略略一瞧,那眉宇轻松。我笑道:“你这次出国,看来玩得很尽兴了。”
朱铭棣道:“说什么尽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出国,就因为要避风头。”
我道:“曹家小姐跟你退婚的事,闹了两个礼拜差不多了,你也不回来,店里的事情放着不管,也不怕你那些员工不肯做跑了?”
朱铭棣道:“说不过你。倒是你。公司里都好了吧?”
我笑道:“会有什么不好?”
朱铭棣听了,一笑。便道:“不提那些了,来,你尝尝看这个饼干,这次我出去走走,顺便到法国去拜访我大学的老师,老师与师母留我住了几天,师母给我一瓶自酿的柚子甜酒,我把它加进巧克力饼干,口感比较湿润。”
我从盘子里拿起一块饼干,这饼干外观朴实,黑糊糊的,可是香气扑鼻。我咬了一口,味道除了巧克力的甜味,还带了一点柚子的清爽。我一面吃,一面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我停了停,端起茶喝了一口。
朱铭棣问:“不好吃?”
我道:“很好吃。”对他笑了笑:“我是在想,这种饼干作法不知道难不难?”
朱铭棣笑道:“不难。”就说明起来。
当然他是这方面的专家,平常也惯于下厨,打面团,分配比例,以及火的力度,于他全部非常容易。我根本记不住,还没听完,已经头昏脑胀。他也发觉了,停下来,这才疑问:“等等,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道:“哦,我想要是不难,或许可以试试自己做。”
朱铭棣仿佛听见什么奇闻似的,瞪大眼睛:“你——烤饼干?”
我笑了笑,耸耸肩膀。
朱铭棣似乎冷静下来了:“你怎么突然想要自己做?”
我面不改色:“也没什么,我那里有一台烤箱,白白放着不用,好像有点……”迎上朱铭棣略有点起疑的眼神,我顿了顿,感到说不下去。我咳了一声:“好吧,是这样子的,我打算请一个人到我那里吃饭,总要有点特别的东西,要我做一桌的饭,我也知道不可能,但是烤饼干?应该比较容易吧。”
朱铭棣听了原因,并不笑话我,只道:“为什么不到外面吃,吩咐下去,要什么有什么,不是更方便?”
我忍不住叹气:“我都想过,但是在外面吃饭,吃完之后不一定能够成功把人请到我那里坐坐。”
朱铭棣道:“……你请什么人吃饭,这么慎重?”
我看着他,考虑说不说。他劝告过我不要跟檀谊沉亲近,然而过了这样久,不见得他还是那样的主张?
正要说明,朱铭棣倒像是想了想,忽问:“上回你从我这里要走钢笔,打算送人,请的就是那个人是不是?”
朱铭棣总是我们四人之中看事情最为清晰的。我便承认:“是。”
这一听,朱铭棣却仿佛非常诧异:“咦,那有段时间了吧?我以为你已经追上了。”
我一下子没有说话,才道:“哦,我一度也觉得差不多了。”
朱铭棣笑起来,又追问:“我真是想不到有谁可以抗拒你的,是谁?”
我心想,我自己也想不到。倒是听他的问题,就看看他,当然不会说不出口,可也难得有种不好启齿的紧张。对周米倒可以很轻松地谈?或许因为周米本来也并不在乎旁人的人,周家也是绝对的西化。
朱家那延续下来的旧式古板的教育,到了朱铭棣这里,再如何挣脱到新时代的自由里,有些事情也不免会受那份通达到骨底的旧观念影响。我想了想,还是说了:“其实我和你说过了。”
当下朱铭棣听了,脸上一怔,过一会儿似乎想到了,又一愣。他瞪着我看,半天才出声:“我反正也劝过你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你自己知道你在做什么。”